浴室很安靜,似乎一切聲音都被隔絕消失。
只能聽見呼吸的聲音。
黎幸靠著鏡面,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擋住那塊紋身。
樓崇扣住她的手腕,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塊紋身。
他伸手,帶著微微薄繭的指腹輕柔的一寸寸撫摸過那處紋身,
「這是什麼?」
他聲音很平靜,有剛才尚未停歇的喘息。
黎幸抿唇,呼吸也還是亂的,但還是回答,
「玻璃焰。」
心跳在這一刻似乎靜止了一瞬。
樓崇沉默片刻,他低頭,手掌掐著她的腰,往下,將衣服又拉開幾分,露出胯骨位置全部的紋身圖案。
藍色的焰火襯著白膩細軟的皮膚,銀藍色的,躍動著,似乎下一秒就會整個燃燒起來。
像那天海邊的藍色煙花,也像玻璃房火槍上的藍色火焰。
「不是說沒有玻璃焰嗎?」
他開口,聲音嘶啞暗沉,手掌覆蓋在紋身上,帶起一陣戰慄。
黎幸忍不住跟著呼吸起伏,胯骨位置的紋身也隨著身體的動作而微微浮動著,像是焰火在晃動、燃燒。
「什麼時候紋的?」樓崇俯下身,極近距離地盯著那處紋身,說話間灼熱滾燙的呼吸也噴灑在紋身位置,指腹一寸寸地撫摸過焰火圖案。
黎幸深呼吸,嗓音也跟著發顫,「五年前。」
「五年前?」他抬頭,視線盯著她,漆黑的眼似乎直直釘進她的心臟,掌著胯骨的手掌也跟著用力,握的她有些疼。
兩人視線對上,黎幸看見他眼底有猩紅的血絲。
浴室地板的光線折射,恍惚間好像有什麼碎裂的聲音。
「對不起。」
黎幸開口,聲音嘶啞。
她知道他的意思,既然五年前紋下這個紋身,把曾經被她否定過的玻璃焰紋在身上,那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樓崇沒有說話,他低頭,手掌住她整個腰肢抬起幾分,低頭吻上那處紋身。
唇舌帶著滾燙的火熱和炙烈,像是一團燃燒的焰,給紋身注入真實的溫度。
一寸寸的蔓延開……
——
夜晚深涼。
黎幸不記得有多少次,只感覺到無邊的戰慄和窒息。
被清洗完抱上床後,她幾乎是一碰到枕頭就立刻昏睡了過去。
樓崇站在床邊,浴袍鬆散的打開著,薄白線條分明的皮膚上有抓撓的紅痕,他低頭看著埋在煙藍色床單里的人,一種熟悉又久違的心跳頻率終於緩緩回到胸腔位置,他好像再次擁有了心跳。
臥室靜謐,清涼。
空氣里彌散著屬於她身上的氣息,冰冷的月光從窗紗投落進來,映照在她熟睡的側臉上。
她閉著眼,輕輕的呼吸,吐氣,烏黑的髮絲散落下來淹沒著眉眼,在煙藍色的床單里像浮動的月亮。
像幻境一樣的美夢。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心臟回落到屬於她的深藍海域,他深深地呼吸著她吐出的氣息,循環,重複。
這八年裡,他無數次夢見過這樣的場景。
她終於回來了,
或者,她從來沒有離開過。
她像每一個很難入睡的夢裡那樣,就這樣躺在他身邊。
而他根本捨不得閉眼,只想看她,看她,永不停歇地看她。
他視線緊緊凝視著她,一眨不眨,像是要將此刻的她深深的烙進腦海里。
想把她藏起來,關起來。
再也走不掉。
瘋狂惡劣的念頭近乎偏執的蔓延,他站在床邊,視線無法完成從她臉上移開這樣簡單的動作。
黑色的潮水像海浪一樣襲來,惡劣的念頭幾乎將他侵蝕。
關起來,只要把她關起來,從此以後她就只能留在他身邊。
她忽然很輕地翻了個身,薄被下衣裳被掀開幾分,露出胯骨位置上的那道藍色火焰紋身。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再睜開。
黑色的潮水褪去,只剩一聲一聲滾燙的心跳。
我不會再打造鳥籠;
我不會再棲息黑暗;
請接受我,原諒我,
停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