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絲突然頓住了，她看著約翰，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約翰的語氣不是疑惑，而是求證，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答案，只是心中還抱有著一絲僥倖，希望可以得到自己真正想要聽到的答案。
該告訴他們成功了嗎？確實成功了……只要時間足夠，全力以赴的集群計算機就能從已經經過大篩選的樣本中找到答案。
但是偏偏缺的就是這點時間……現實世界中的集群計算機是否還在正常工作，又是否保存了那個樣本範圍，這些都還是未知數。
崩壞的突然爆發讓這場押上了無數人生命的賭注的結局變得撲朔迷離，他們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喬伊絲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是否成功了……外界爆發了一種名為崩壞的災害，這種災害前所未有，我對於它也只是初見皮毛……」
約翰垂下了眼眸，他沒有去問【崩壞】到底是什麼，雖然他清楚只要自己肯問，那麼喬伊絲一定會將她知道的所有都告訴自己。
但是自己知道崩壞是什麼又有什麼意義嗎？這麼多年來，他已經認清楚了自己的能力有多大。
他知道自己在面對那些全新的事物的時候連接受都很困難，他現在被囚困在這偏隅之地，現實中的他也會因為實驗的失敗而永遠沉眠……
沒意義了……還不如不浪費這些時間……
只是……只是……
他不甘心……
這麼多年的努力就因為那個叫做【崩壞】的東西而付諸東流？他們賭上性命即將得到的結果就這麼離他而去？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人生不過三個階段，用稚嫩的孩童時期去認識世界，用健碩的青年時期去改變世界，用耄耋的老年時期去接受世界……
在選擇了來到西伯利亞的時候，他確實感受到了自己找回了年輕時的樣子，他以為自己可以再次改變世界……
約翰捂住了自己的心臟，突然，他有些苦澀，又有些欣慰的笑了一聲。
苦澀是因為自己不甘心，欣慰是因為自己還可以不甘心……
他以為不甘只是年輕人的權利。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仰著頭看向遠方，看向走廊的盡頭。
「喬伊絲大人……是來找西琳的，對吧？」他問道，喬伊絲點了點頭。
「這裡是西琳的內心世界，是她內心最直接的體現……」喬伊絲說著，也看向了走廊末尾的那個房間。
「我需要找到她，幫助她走出困境，這對於我們，乃至於對整個文明都很重要。」
約翰愣了一下，轉頭注視著喬伊絲：「西琳……她做了什麼嗎？」
「她的身上催生出了一種恐怖的存在，有人將其命名為【律者】，現在，西琳的選擇與心態決定了我們是否能邁過那臨門一腳，將律者消滅。」
約翰雖然不明白律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是他能理解那東西和西琳或許真的息息相關。
「好吧……」約翰嘆了口氣，讓出了前往西琳房間的道路。
從剛才開始，約翰就一直擋在喬伊絲的面前，雖然只要喬伊絲繞一個路就能越過約翰直接抵達房間，約翰也確實阻擋不了什麼。
但是這代表了約翰的態度，也代表了喬伊絲的態度。
事實證明了喬伊絲足夠尊重約翰，而且對於解決西琳問題的態度沒有那麼的極端。
「喬伊絲先生……」只不過在喬伊絲從約翰身邊路過的時候，約翰還是開口了。「如果沒有辦法的話，希望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好嗎？就當是我最後的請求……」
喬伊絲的身形停頓了一下，然後鄭重的轉頭看向一旁的約翰。
「說吧，我以喬伊斯·瓦爾特的名義答應你。」
在提出要求前就許下承諾，這便是最高的敬意，而他值得喬伊絲如此對待，因為他做到了喬伊絲都沒能做到的事，也是喬伊絲沒能去做的事。
「如果情況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我希望您可以對西琳說一句……」
聽著約翰那充滿了溫柔的話，喬伊絲微微愣神，突然，他笑了笑。
「無論如何，我都會將這句話傳遞到西琳那裡的。」
約翰點了點頭，看著喬伊絲轉頭走進黑暗，他矗立在原地，這裡便是他所能活動的極限距離。
一隻手從身後拍了拍約翰的肩膀。
「你不是說一直想要從他那裡得到認可嗎？怎麼，這麼好的機會，你居然不提出來？」亨利有些唏噓的問道。
約翰笑了笑，「認不認可這件事，我們都心知肚明……他可是用上了【瓦爾特】這個名字向我做了承諾啊……」
「哼，你倒是想著你自己了，我呢？」亨利沒好氣的用力拍了一巴掌，絲毫不怕自己這一巴掌會把眼前這個老伙拍出問題。
「哈哈哈……」約翰只是愣了一下，隨後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彎著腰笑了起來。「還真是看不出來啊，你居然也在等著他的認可嗎？」
「既然這樣，為什麼剛剛你不出來呢？」約翰抬起拐杖，戳了戳亨利的腳，笑著問道。
而亨利只是冷哼一聲，像個老頑童一樣別過腦袋。
「你以為我在乎嗎？我要是在乎這個，我當初就不會幹這事兒了，甚至更早的時候，我都可以不走醫生這條路，我要是也做個研究學者，指不定你還在我手下端茶倒水呢。」
「嘿，你這庸醫……」約翰頓時瞪大了眼睛，不服氣的一把攬住了亨利的脖子，硬是把比他高了半個頭的亨利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線上。
「趕緊給全世界的科研人員和研究學者，還有我這頭被你醫死的頭髮道歉！」
「你這頭髮關我屁事！？」亨利覺得自己遭到了莫大的誹謗，當即不服輸的轉頭一把按在了約翰的腦袋上。
兩個老頑童就這麼在走廊上開始，你掐我，我戳你，打打鬧鬧，絲毫沒有一點暮年的樣子。
就像曾經的他們一樣……
意氣風發的少年相識於未來城，在輾轉漂泊這麼多年以後，終於如願抵達了自己旅途的終點。
【「你好，我叫約翰.拉貝，是即將被世界記住的人。」
「我叫亨利.諾爾曼.白求恩，我覺得可以先看看你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