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琪亞娜的拳頭已經到了許曙腦袋上那一刻前,一直沒有動靜的許曙突然從地上將自己撐了起來。
虛浮的身體力量,踉蹌的腳步,所有的一切都顯示許曙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末。
可他就是奇蹟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用身體和琪亞娜撞了個滿懷。
那收不住的拳頭從許曙的側臉劃了過去,命中的不過幾根柔軟的髮絲,卻硬生生的憑藉著力道將那幾根髮絲扯下。
許曙唯一稱得上是好動作的只有雙手,他再次抓住了琪亞娜的手腕。
這一次,是琪亞娜收住了全身的力道,被許曙這幾乎是破釜沉舟的前撲撞的失去了平衡,向後直接倒在了地上。
後背是冰冷的橋面,許曙的臉始終在琪亞娜的眼前,琪亞娜能感覺到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在因為什麼而顫抖,但那股力道卻是實實在在的,做不得一點假。
許曙壓在琪亞娜的身上,將琪亞娜的雙手死死的按在了地面,他依舊弓著身體,呼吸粗重且凌亂,琪亞娜只能看見許曙臉上的那一注鮮血,還有喘著氣的嘴。
為什麼……
這大概是她奪回身體最久的一次了,眼中本就在積蓄的淚水再次決堤,從眼角滑落。
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啊……
她想要將手從許曙的桎梏中抽出,想要從許曙的壓制下掙脫,這對於她來說輕輕鬆鬆。
可是許曙身體的顫抖正在清晰的傳遞到她的身上,她可以感知到許曙急促的呼吸,感知到許曙那幾乎快要爆炸的心跳,甚至能感覺到許曙血液的溫熱……
在那滴從許曙額頭上流下的鮮血滴落在琪亞娜臉上的時候,琪亞娜終於忍不住了……
「放手啊!笨蛋!!」
琪亞娜帶著哭腔對著許曙大喊一聲,她清楚的看到了許曙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啊!你不是轉身都要離開了嗎?!既然要走就別猶豫啊!放棄我啊!!」
話只來得及說一句,但是這一刻的琪亞娜卻想了很多很多。
為什麼要這麼拼命的留在這裡……為什麼要像那樣一直承受自己的攻擊……
走啊笨蛋……你直接離開不就好了嗎?!
我有多重要啊……啟靈命鑰卡蓮姐姐也能用啊!
你不是早就說了嗎?這裡不是原著,我也不是故事的主角!想要拯救世界沒有我也可以啊!你才是那個可以拯救世界的人啊!
為什麼……為什麼我都這樣對你了你還是不願意離開……為什麼要為了我一個人這麼糟蹋自己……
琪亞娜終於開始了掙扎,她要抽出手,要將許曙推翻,可是她又不想傷害此時這個已經脆弱到了極點的許曙。
明明是只要稍微用一點點力道就能掙脫的束縛,琪亞娜卻做出了最無力的掙扎。
「你這個——笨蛋——!!」
最終,只有琪亞娜帶著一絲絕望的哭腔響徹了這片天空。
……
為什麼……
大腦已經混沌的許曙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為什麼自己要這麼拼命,為什麼自己要留在這裡……自己明明都已經準備離開了,可為什麼還要不顧一切的繼續留下?
琪亞娜問出的問題許曙真的在很認真的思考。
是什麼原因呢……是因為她是「琪亞娜」嗎?是這個故事的主角,是拯救世界不得不缺少的人物,是戰勝終焉的地球之神……
不……
那不是她……不是眼前的這個琪亞娜……
那為什麼……自己要在這裡拯救她?自己為什麼要……
拯救世界?
……
手底下傳來了最溫柔的掙扎,許曙的嘴角卻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為什麼……這還用問嗎?
是初次見面……她就願意給自己最捨不得的小蛋糕……
是相識不久……她就願意在危險之下將自己推開……
是明明重要的人就在眼前,她卻願意將她們放心的交給自己,讓自己成為危險中的誘餌……
是在拼盡一切的戰鬥後第一個趕到自己的身邊,是手足無措的對著自己哭著說自己不會醫療……
是全世界都忘了自己後還能回到自己面前,對著自己說……
一定會帶自己回家……
她不是那個「琪亞娜」……不是那個可以做到一切的地球之神……不是薪炎之律者,不是空之律者,不是天命的女武神……
她就是琪亞娜……一個會對著自己喊「笨蛋」的……
笨蛋……
是自己曾經許願,期盼著得到的曙光。
「許曙,你給我——」
「閉嘴!」沉寂了很久的許曙突然開口了,對著琪亞娜毫不客氣的輕喝一聲。
這一聲輕喝顯得那麼的突兀,它甚至沒有琪亞娜掙扎的力道大,可琪亞娜依舊因為這樣的一句話而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那個「凶」自己的許曙,而心中卻突然多出了一絲……
期待。
那遮擋在許曙眼前的髮絲終於挪開了,琪亞娜再一次看見了許曙的那雙眼眸。
只是這一次,不是那種讓人沉寂在其中的夢幻色彩,也不是那種充滿了感性的溫和光輝。
那就是琪亞娜在平日裡看過無數次的漆黑眼眸,沒有多麼的深邃,沒有多麼好看,但是它一動不動,帶著世界上最專注的模樣……
「現在,把你的身體交給我。」許曙說著不容質疑的話,臉上卻是一絲違和的溫和笑容。
「可是你……」琪亞娜呆呆的問道。
許曙不會對自己使用任何的能力……她已經察覺到了這件事……而他現在絕不會離開,她也知道……
要是自己放棄了身體的掌控,許曙……他豈不是會……
「我向你保證。」許曙微微低下頭,琪亞娜甚至能感覺到許曙額前垂下的髮絲在她的額頭上的落點。
「當你醒來的時候,你一定會見到我的。」
世界或許會變得不一樣吧……但它永遠會變得更美好。
這就是人類向著明天前進的唯一理由。
於是琪亞娜閉上了眼睛,將自己最絕對的信任交給了許曙。
「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一定會帶著你們……」許曙對著閉上眼睛的琪亞娜輕喃。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