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夢裡?
君歲寧的原意,是指她曾與越庭欲說過的那個夢。
可落到了越庭欲的耳中,卻全然變了味道。
少女思春,竟堂而皇之地說出這種羞恥的言語。
再看她一臉坦然,毫不覺得羞澀,他的薄唇微動,好半晌不知要說些什麼。
就在他怔愣之際,寢衣便被少女撥開。
寢衣之下,是暖白色的肌膚,精益的健肉,修長的臂腕上線條完美,不會過於壯碩,也不顯得瘦弱,健康又富有魅力的腹肌,半遮半掩。
越庭欲身上一涼,他右手的五指不動聲色地收緊,垂著目光看著身前為他上藥的少女。
左臂上傳來細細密密的痛感,他一語不發。
「疼嗎?」君歲寧輕輕問道。
不等他回答,她便拿起金瘡藥旁的一個小玉瓶,遞到他的面前,眉眼彎彎地細語,「這是麻沸散,可止疼,喝了這個晚上定能睡好。」
「不疼。」越庭欲搖了搖頭,他不需要這物。
獻寶失敗,君歲寧也不見氣餒,她捏著小瓶子放入自己的小兜里,想著下回再用。
兩人紛紛坐到床榻上,君歲寧專心地上起藥來,白色的粉末覆蓋在血肉上,她輕輕地吹了吹。
感受著那股讓人酥麻的輕風,越庭欲低頭,借著柔和的光暈,他無聲息地看著認真的人兒。
偏頭時,見兩道黑色的影子折射在牆面上,他心思微動,不動聲色地往右側動了動身子。
昏暗的牆面上,光與影交織在一起,模糊而朦朧,微妙而誘人,曖昧至極。
他眸光逐漸幽深,這樣靜謐而美好的瞬間,他的潛意識忍不住想到……倘若,那些骯髒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倘若父親沒有謀逆,倘若……
他不敢深想下去。
這世間沒有如果,有些事情無法挽回,一旦去想假設的未來,難免會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而今晚片刻的安寧與美好,他忽然不想拒絕了。
只是今晚,便讓他沉溺一回吧。
只這樣想著,越庭欲仿佛被一切暖流所包裹,內心的所有躁動和不安,都在觸及少女柔和溫暖的面容時,化為了安心與寧和。
當層層白紗布裹上左臂,他心底的柔軟被無限放大,他渴望的,在這一瞬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內心的小野怪貪婪地汲取著,正此時,一直認真手上動作的少女忽地抬起了頭,一臉奇怪地提出疑問——
「你竟然打不過那個傢伙,你不會是放水了吧?」
要知道,鎮北侯常年領兵駐守北地,越庭欲也是自小習武,甚至在鎮北軍中也頗有名望。
以他的武功,不說全大順,也不說武林江湖,至少在順京應當是沒有敵手的。
越庭欲將寢衣重新穿好,他的語氣很平,唇角不咸不淡地扯著——
「公主又開玩笑,那人軟劍使得精妙。」
君歲寧點了點頭,她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他,眼下藥已上完,他竟難得地沒有趕她走。
夜色不早,各宮都已進入休憩狀態。
可她卻不想離去。
鬼使神差的,她問道:「你餓嗎?」
越庭欲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無妨,只今夜。
隨心所欲一次。
他換上乾淨的錦服,與君歲寧一前一後走出長清閣。
宮道上的燭火早已燃完,漆黑一片的夜裡,兩人並肩而行。
垂著的大掌中,不知不覺中滑入了一雙無骨般柔軟的小手,越庭欲僵硬著,下意識遠離的舉動未經大腦,抽出的手卻被少女眼疾手快地再次牽住。
她早有預料。
他放棄了抽出手的想法,聽著身旁少女嘴裡吐露著害怕之言,可她那幾步邁得又很是歡快。
「好黑啊。」
君歲寧若有似無地與身旁之人更靠近一些。
越庭欲語調閒閒地問道:「真的怕黑?」
看她的樣子,實在不像害怕的。
君歲寧的拇指輕輕扣著手心裡的大掌,手心交錯,心中意動。
她嗓音含笑,偏頭看向身側之人——
「你在,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越庭欲的視線從她的眸中移開,面色緊繃著,嘴唇輕輕抿著,不給她任何回應。
陰影之下,他的指節微微發白。
御膳房。
一片漆黑。
越庭欲用火摺子將燭光點亮,君歲寧腦中忽然閃過一些畫面。
她恍然想起,越庭欲不會做美食,她也不會。
君歲寧頓時拘束了起來,卻見越庭欲忙碌地將爐灶下的柴火生起火,她詫異問道:「你會做吃的?」
「不會,」越庭欲眉目淡然,好似什麼都難不倒他,「這裡還有面點,蒸煮應該不難。」
君歲寧點了點頭,坐在小板凳上,等著。
不知不覺間,已過二更天。
困意襲來,她手腕抵著大腿,手背撐著腦袋,漸漸闔上了眼睛。
不知何時起,越庭欲也坐在了她的身側。
夜裡,她的腦袋搖搖晃晃,終是沒撐住洶湧睏倦,腦袋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周圍靜悄悄的,她恍惚間聽見水聲沸騰,誘人的食物香味溫柔地傳進鼻腔,她在潛意識裡叫醒自己。
雙眼朦朧睜開,卻見床帳宛如一片輕柔的雲朵,懸掛在空中。
赫然是她的重華宮寢殿。
咦。
她記得她在御膳房啊,難不成她剛才在做夢?
失落的情緒瞬間縈繞在心頭,瞌睡也沒了,許是今夜吃醉了酒,有些理不清了。
她起身,掀開帘子,只見寢殿內的玉桌上擺著幾道色香味俱全的珍饈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