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次午休,周頌要麼出去吃,要麼點外賣,從未去過公司自營的餐廳。今天辭職辭到一半被粱桭按住了他渴望自由的心,心情更加煩悶,沒有心情外出覓食,也不想耗神等外賣,於是頭一次去到公司食堂。
集團招牌響亮,食堂自然差不了,有中餐西餐兩個區,占地面積約半層樓,來此就餐的人不在少數。他本相中了中餐區,領了餐盤去排隊,前面的隊伍齊刷刷回頭看他,想來扔手機事件已經迅速波及到其他部門,為全公司所熟知。周頌被這些人一盯,立即扭頭去了西餐區,西餐區不用排隊,餐食自取,他隨便撿了兩片披薩和一盤意面,端著盤子坐在鄰著玻璃幕牆的位置。
他剛坐下,手機就響了,是韓飛鷺打來的電話。他接通了,道:「幹嘛?」
韓飛鷺:「嚯,又吃槍藥了?說話這麼沖。」
周頌:「沒事我掛了。」
韓飛鷺:「有事。你中午下班沒?請你吃飯,我在你公司樓下。」
周頌:「有事說事。」
韓飛鷺:「電話里講不清楚,得見面說。」
周頌懶得下樓:「那你上來吧,23樓餐廳。」
韓飛鷺道聲「好」,正要掛電話,周頌道:「公司門口有家奶茶店,幫我帶一杯西瓜啵啵。」
買奶茶費了點時間,韓飛鷺提著兩杯奶茶進來時,餐廳幾乎已經坐滿了人。他站在門口朝里望了兩圈才在窗邊看見周頌,他走進去拉開周頌對面的椅子坐下,把奶茶放在桌上,道:「你們單位食堂比我們單位食堂氣派多了。」
周頌心情不爽,拿起奶茶插了管子就喝,對韓飛鷺連句謝謝都沒有。
韓飛鷺瞧他這臉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像只炸了毛的野貓,不禁想招惹他:「我大老遠跑過來給你送奶茶,連飯都沒吃,你就擺一張臭臉給我看?」
周頌咬著吸管,斜眼瞟他:「我的臉擺的再臭也是好看的,你愛看就多看兩眼,不愛看就忍著。」
韓飛鷺又氣又笑:「我為什麼非得忍你不可?我又不欠你。」
周頌朝門口揚了揚下巴:「你可以不忍,大門在那兒。」
韓飛鷺選擇再忍他一次,於是給自己鋪了一層台階:「這次我忍了,誰讓我有事兒找你幫忙。」
他已經退讓一步,周頌卻緊追不捨,咬住他的褲腳不鬆口:「又跟我討論案子?你來的不巧,我今天沒心情跟你胡扯。再說了,你們單位除了你沒有第二顆腦袋嗎?難道所有人都是行走的榆木疙瘩?再不濟你們不是還有個顧問團隊嗎?天天拿我當免費勞力算是怎麼回事兒?即不給我發工資又不給我發錦旗,打著『公民有義務配合警方辦案』的旗號在我這兒招搖撞騙,難道不是在壓榨我的個人價值?」他瞪了韓飛鷺一眼,又道,「去你的黃世仁,少把我當楊白勞。」
韓飛鷺無緣無故被他罵這麼一通,頓時明白自己又給周頌當成了出氣包。他心裡很來氣,一把捏住周頌半邊臉,皮笑肉不笑道:「三番兩次對我口出狂言,你是不是以為我沒脾氣?」
周頌正吸溜吸溜喝奶茶,冷不丁被他扯住臉,及時把嘴裡的奶茶咽下去才沒噴出來:「你幹嘛?鬆手!」
韓飛鷺非但不鬆手,還捏得更緊:「道歉,道歉我就鬆手。」
周頌:「憑什麼道歉?」
韓飛鷺:「憑什麼?憑你對我沒禮貌,無緣無故對我發脾氣。我發現你這人挺有意思,別人都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你是人前一套,在我面前一套。我不信你對誰都是這幅張狂樣,你是覺得我脾氣好,把我當軟柿子捏慣了吧。」
周頌用力瞪他:「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你才不是脾氣好的軟柿子,你是又臭又硬的榴槤。」
韓飛鷺笑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老是招惹我?」
周頌被他捏住半邊臉,嘴歪臉斜,周圍人早看了過來。周頌惱了,拽他的手拽不開,於是想撓他的臉,又被韓飛鷺一把抓住了手腕,頓時動彈不得,橫眉豎眼道:「快鬆手!」
韓飛鷺仔仔細細在他臉上看了兩圈,笑道:「就這麼待著吧,你這樣挺可愛。」
兩人僵持不下,突然插進來不合時宜的第三個人的聲音:「小頌?」
周頌和韓飛鷺一起轉頭,看到粱桭拿著一隻餐盒在桌邊站著。韓飛鷺連忙撒開手,沖粱桭尷尬地笑了笑:「梁秘書。」
粱桭也笑:「又見面了,韓警官。」他看了眼周頌,問,「我方便坐下嗎?」
韓飛鷺:「方便方便。」
粱桭坐下來,又去看周頌。周頌臉上多了一道紅紅的指頭印,扭頭看著窗外,冷著臉大口大口地吸奶茶。
粱桭和韓飛鷺寒暄兩句,問他來此有何公幹。韓飛鷺隨口敷衍只是順路,然後問衛生間在哪裡,得到指路後,就離座去了衛生間。
韓飛鷺走後,粱桭看了看周頌,笑道:「我擔心你有情緒,特意過來陪你吃飯。現在看來我來得多餘了。」
周頌聽出他話裡有話,當然不容自己被打趣,當即似笑不笑別有深意道:「梁總,你少坐著看戲不腰疼,敢問梁總是不是忘了我是個明白人?當心我一不留神說出大實話。」
粱桭立刻敗下陣來:「行行行,我不說了。這是我給你買的午飯,你們自行分配,我就不打擾了。」
等韓飛鷺從衛生間回來,粱桭已經走了。他回到周頌對面坐下,問:「你們家的秘書呢?」
周頌還是悻悻的:「他是大忙人,放下東西就走了,你以為他和我一樣有大把時間供你占用?」
韓飛鷺:「我看你的邪火一時半會滅不了。」說著把另一杯奶茶插入吸管,也給了他,「多喝點涼的,敗敗火。」
周頌喝了一口:「比剛才那杯甜。」
韓飛鷺:「這杯是全糖。」
周頌:「還懂得全糖不全糖,你經常買奶茶?」
韓飛鷺:「我不喝這玩意兒,給我前女友經常買。」
周頌挑眉:「是分手時給你一耳光的前女友?」
他還好意思主動提及此事,韓飛鷺用『你臉皮真厚』的表情看著他:「不是她,是另一個。」
周頌哼了一聲:「你還挺風流。」
韓飛鷺笑得又痞又拽:「沒辦法,我桃花運旺盛,女人緣好,擋都擋不住。」他並不想和周頌繼續聊自己的情史,於是移開話題,「別說我了,說說你。」
周頌道:「說我什麼?我又沒有前女友。」
韓飛鷺指著他的鼻子:「如果說謊的人鼻子真的會變長,你的鼻子這會兒已經伸到西伯利亞了。」
周頌沖他翻白眼,翻完白眼又從眼角溜出餘光去瞟他:「我還真沒有前女友。」
韓飛鷺拇指和食指往外張開,道:「又長長這麼多。」
周頌把他的手推開:「去你的,你愛信不信。」
韓飛鷺笑了笑,沒接話。
周頌吸了幾口奶茶,又瞥他一眼:「你吃午飯了嗎?」
韓飛鷺:「沒有,我從單位出來就過來找你了。」
周頌把自己的餐盤和粱桭送來的飯盒全都推到他面前:「你吃吧,我沒動。」
韓飛鷺沒和他客氣,掰開一雙一次性筷子就開始乾飯:「你不吃點?」
周頌:「氣都氣飽了,吃不下。」
韓飛鷺:「你別得了便宜賣乖,到底是你氣我還是我氣你,你心裡清楚。」
周頌拖著下顎看著他:「不是說你,今早我和同事有點不愉快。」
粱桭送來的是一盒烤肉飯,韓飛鷺把餐盤裡一塊披薩夾到飯盒裡自製成卷餅夾肉:「和同事沒處好關係,就把氣出在我身上?」
周頌垂眼冷瞰,道:「和他們的關係好與否,我根本不在乎。」
韓飛鷺:「那你剛才嗚嗚喳喳是為哪出?」
周頌不語,想起了昨晚做的那場夢,夢裡是死去的蘭嵐。至今他都清楚記得蘭嵐的屍體橫陳在自己面前的情形,真實到他忍不住懷疑那其實不是一場夢。正是因為懷疑那不是一場夢,所以他很惶惑。
他想和韓飛鷺聊聊那場似是而非的噩夢,但出口卻是:「昨天我碰見一個人。」
韓飛鷺:「前女友?」
周頌一臉不爽地瞪他:「你聽不聽?」
韓飛鷺給自己的嘴拉上拉鏈,然後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周頌低下頭咬著吸管醞釀了片刻,道:「的確是一個女人,她叫寧雪兒,是......寧鈺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