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謝元棠入宮時已是晌午了。
她是掐著點去的,知道早朝過後司徒擎召見過冷家父子三人,還知道冷枕山等人離宮時臉色一個比一個差。
司徒擎依然在瀾苑接見的謝元棠。
不知道是不是迦顏的出現,讓他回憶起了往事,他這幾日都喜歡待在這裡。
謝元棠來的時候,看見鍾儷宮的宮女拎著食盒出來。
裡面的飯菜一動沒動。
曲培昨兒還不知道司徒硯跟司徒擎說了什麼,但今日司徒擎召見冷家父子三人以後他就知道了。
眼下見謝元棠來了,他一邊領著人往裡走一邊小聲道:「早上茉莉公主進宮了一趟,給皇上遞交了一封信,說是那位寫的,皇上看過以後就明白了,之後召見冷家,一點處罰的意思都沒有。」
謝元棠有些意外:「無……啊不,茉莉公主也見過父皇了?」
「是呢,一大早早朝都沒開始她就來了。」
曲培笑了笑,意味深長道:「小皇妃別擔心,皇上心裡明鏡兒似的,斷不會因為一點誤會就傷了和氣。」
聽出他話里的意思,謝元棠歪頭眨了眨眼:「公公是擔心我會因此生父皇的氣,說了不中聽的話,寒了父皇的心?」
曲培微怔。
他確實是這個意思,但謝元棠又太靈慧,反倒讓他的那些擔憂都多餘了。
曲培笑著搖了搖頭道:「是老奴多嘴,小皇妃孝心可見,自是不會做這等事的。」
以他的身份本沒必要說這些,所以謝元棠也承他這個情,由衷道:「多謝公公提點,公公的好,棠棠一直記著呢。」
頓了頓,她噘了噘嘴故作生氣道:「還有,說了您不必在我面前自稱奴才,下回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曲培眼中多了幾分真切的笑意,心裡也暖烘烘的,點頭道:「是,小皇妃快進去吧,別讓皇上久等了。」
謝元棠這才一路小跑過去。
今日司徒擎沒有坐在屋子裡,謝元棠去的時候,他正在給院子裡的花草澆水。
見謝元棠跑過來,他蹙了蹙眉道:「慢著點,仔細摔著。」
「見過父皇!」
謝元棠俏皮地行了個禮,跑到他跟前問:「父皇,我來的時候看見鍾儷宮的宮女拎著食盒離開了,您是不是還沒吃飯啊?」
司徒擎看她一眼,好笑道:「小丫頭管得挺多,都管到朕頭上來了。」
謝元棠摸摸鼻子:「我哪敢啊,我又不是儷妃娘娘,會為您不吃飯而擔心的日漸消瘦,也不是我死去的婆婆,在天上不安地看著你在她的院子裡不吃不喝,也不是我夫君,愁眉苦臉的覺都睡不好了。」
司徒擎:「……」
他無奈放下手裡的工具,轉頭朝曲培笑著道:「你看這丫頭,就屬她能說會道。」
曲培立刻勸道:「小皇妃是心疼皇上呢,您就算不為自己個兒,也體諒小皇妃的一片孝心,多少用點飯吧。」
兩個頂級馬屁精變著花兒的哄,終於讓吾皇龍心稍悅,揮揮手道:「罷了,傳膳吧。」
「哎,奴才遵命。」
曲培立刻快步出去傳膳。
不多時宮女們接替而入,飯菜擺了一桌子。
司徒擎看看謝元棠:「吃過才來的?」
謝元棠點點頭,表情還有點小小的埋怨:「夫君管得嚴,我不吃他不給我出門。」
司徒擎想到她的身體,笑了下道:「是該這樣,硯兒沒做錯。」
謝元棠撇撇嘴,站在他旁邊替他布菜。
只是他布菜的方式跟曲培截然不同。
「父皇,這個紅燒獅子頭看著好香啊,您吃吃看。」
「哎這個丸子湯……我想了好些天了,可惜夫君不給我吃,父皇您就替我嘗嘗味兒吧。」
「還有這個清蒸魚,我聽人說剃了是把裡頭魚骨頭蒸爛搗碎了,再抹上醬汁,蒸好幾個時辰才做好的,是真的嗎父皇?」
「還有那個……」
她能說會道,間或拍拍馬屁,哄著吾皇心情甚好,本來近日不佳胃口不佳,今日卻破天荒地多吃了一碗飯。
飯後,見他停了筷,謝元棠又機靈地盛好山楂甜米羹:「父皇喝這個,消食的。」
司徒擎本來不想喝了,但看見小丫頭乖巧可愛,小手捧著熱乎乎的湯碗,也不嫌燙,就那麼端到他面前等著他接,頓時心就化了。
「放著就行,燙著你怎麼辦?」
嘴上說著,司徒擎卻還是接過喝了小半碗。
一旁的曲培大鬆口氣,看謝元棠的眼神跟看姑奶奶似的。
這幾天不管是他還是幾宮娘娘,輪番上陣都沒辦法讓司徒擎多吃點,沒想到謝元棠一來,這麼輕輕鬆鬆就解決了。
司徒擎吃完飯,也有些驚訝自己的飯量,笑著搖搖頭道:「你這丫頭,若是每日被你這麼哄著,朕遲早變成個大胖子!」
謝元棠甜言蜜語張口就來:「父皇就算是胖子,也是全世界最好最帥的胖子!」
司徒擎朗聲大笑,大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你這張嘴啊,真真是厲害!」
謝元棠乖巧地扶著他:「父皇,我陪您走走?消消食。」
「行。」
司徒擎點點頭,由她扶著慢慢散步。
他低頭看著謝元棠的發頂,輕笑道:「朕還以為你是為冷家的事來找朕算帳的呢。」
謝元棠狀似生氣的瞪圓了眼:「父皇這可錯想我了,枉費我一片孝心都化成了傷心淚,父皇您得跟我道歉!」
吾皇看著她氣鼓鼓的腮幫子,不禁大笑出聲,笑了片刻又嘆道:「等你和硯兒離開,也不知道還有誰會逗朕笑了。」
謝元棠眨眨眼,小手一揮道:「這好辦啊,我回頭寫個笑話集,教給三妹妹,讓她哄父皇您開心,三妹妹的說書水平一向的無敵的!」
司徒擎倒也沒想到她這麼多鬼主意,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你安心養身子,早日治好病回來才是正事。」
他看得出來,幾日不見,謝元棠臉色已經比之前差了許多。
何況他缺的不是笑話,而是說笑話的人。
就好比這瀾苑缺的從來不是修剪花草的工匠,而是曾經的主人。
司徒擎看著那修剪整齊的花草,幽幽地嘆了口氣。
見他睹物思人的樣子,謝元棠想了想道:「父皇,您每日這樣唉聲嘆氣,我婆婆知道了也會難過的。」
「她會難過嗎?」
許是身旁的小丫頭總會讓人不自覺放鬆,也或許是有些話壓在心裡太久,而誰也不能說,如今對著一個半大的小丫頭,倒是可以沒有負擔的開口了。
「朕曾以為她至少心中有朕,可如今卻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