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玫爭強好勝了一輩子。
臨到死,也還被虛名禁錮著,她這輩子,一步錯步步錯,失去親人、失去丈夫、失去女兒。
但她並不可憐。
因為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倪歡回頭看了眼沈郅焱,沈郅焱站在她身後大概兩三米處,見她朝他看過去,他邁步來到她身後右側,手臂抬起,輕輕環住她的腰身,將人攬在懷裡。
一套動作下來,好像在告訴倪歡說:別怕,有我在。
倪歡後背貼著沈郅焱的胸膛,感受著他體表的溫度,心底某塊地方就那麼平靜了下來,仿佛無論做什麼都有了底氣。
她微抿起唇,抬眼看向楚婉玫,睫毛輕顫,聲音細微的說道:「我不是你女兒。」
原來那個還對楚婉玫抱有希望的倪歡早就被楚婉玫親手殺死了。
病床上,楚婉玫閉了閉眼,像沒聽到倪歡的話一般,問她:「茵茵呢?還活著嗎?」
「死刑。」
倪歡面無表情的說:「今早剛判下來。」
楚婉玫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像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切,「也好。」她說,「我們母女倆還能相互做個伴。」
到了這個時候,楚婉玫有沒有悔改之心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倪歡活了這麼多年,眼下,算得上是楚婉玫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的和她講話。
「你命苦,但老天爺厚待你,次次都能讓你逢凶化吉。」楚婉玫臉上有傷,嘴唇也腫著,說起話來不是很方便,但吐出的每個字仍然字正腔圓,像極了她現在姿態,明明落魄到了極點,卻還要固執地保持最後一絲驕傲。
「倪歡,你也很幸運,能碰到一個真心對你的男人。」
楚婉玫目光感慨,「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等你以後有了孩子,不要告訴他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一個人恨我就夠了,我的外孫……」
「我說了我不是你女兒,我的孩子也跟你沒有一點關係。」倪歡忍不住打斷她,楚婉玫憑什麼覺得自己還會認她這個母親。
她垂著眼,目光一寸一寸從楚婉玫臉上掃過,似要將這個人刻在心底,須臾,她低了下頭,慢聲道:「該說的話、不該說的話都說盡了,以後,我不會再來看你了。」
說完,拽著沈郅焱的衣袖往門口走。
「對不起。」
楚婉玫忽然道。
倪歡步伐一頓,心底瞬間充斥著一股無力感,隨之而來的,還有深深的諷刺感。
到最後,她也沒回頭看一眼。
——
出了病房,倪歡像被抽乾了力氣,神情怏怏的抱住了沈郅焱。
她將臉埋在他胸口,悶聲問:「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嗎?」
沈郅焱明白她忽然的失落是因為什麼,他輕嘆口氣,俯首在她頭頂親了下,柔聲道:「歡歡,結婚吧。」
他迫不及待想補償她,想將這個世界欠她的溫柔全都補給她。
倪歡心頭的陰霾驅散了些,抬起頭看他,眉眼彎彎,說:「可是你還沒跟我求婚呢。」
她話落,男人神色也暖了些。
倪歡伸手攀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在他頸側啃了下,「走吧,我們回家,以後再也不來這裡了。」
沈郅焱扶住她的腰,沉沉應聲:「好。」
——
「你為什麼還來糾纏秦凌周?」
「你是不是非得逼死我才甘心?!」
熟悉的名字、外加尖銳的女聲在寂靜的大廳里格外刺耳,也讓倪歡停下腳步,投去目光。
「你說話啊!」
遠處圍了幾個路人,透過路人中間的縫隙,倪歡看到挺著大肚子的林靜柔正滿臉怒色的質問對面扎著丸子頭的女人。
女人手裡拿著張化驗單,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林靜柔聲音一出來,把她嚇了一跳,緊接著罵了回去。
「林靜柔你他媽有病吧。」
「是許櫻。」
倪歡鬆開了沈郅焱的手,忍不住湊近看了眼,擰眉道:「許櫻她……動作好像不太對。」
倪歡是演員,以前拍戲的時候會專門研究不同人群的不同動作特點。
她拿過孕婦的角色,知道孕婦走起路或者平時站立時候的動作特點。
倪歡盯著許櫻的小腹看了兩眼,接著不再猶豫,朝人群走過去。
「許櫻!」
「歡歡……」許櫻一愣,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倪歡護在身後。
倪歡湊近她,神色凝重的低聲問她:「你是不是懷孕了?」
許櫻張了張嘴:「你怎麼知道?」
兩個人交談的聲音很小,就連對面的林靜柔都沒聽到。
「倪歡你讓開!這不關你的事。」
林靜柔本來沒想對倪歡那麼客氣,可她看到了緊跟倪歡走過來的沈郅焱。
連秦凌周父母都要敬畏三分的人物,她哪敢得罪。
倪歡聞言掃了眼林靜柔,冷聲道:「這裡是醫院,在公共場合大喊大叫這種事但凡有素質的人都做不出來,林靜柔,你注意點分寸。」
算起來,倪歡和林靜柔也有一年多沒見面了。
林靜柔從當初那個還算青春漂亮的女人被逼成了現在這副怨婦的模樣,可見這一年多里,林靜柔的日子並不好過。
「你、你們……」硬來不行,林靜柔乾脆賣慘,對著一旁不知情群眾抹眼淚,指著許櫻控訴道:「她勾引我男朋友,她還有理了?」
周圍人開始對許櫻指指點點。
倪歡臉一沉:「你瞎說什麼,別血口噴人。」
看到倪歡動怒,不遠處站著的沈郅焱眯了眯眼,眸底頃刻迸發出一抹厲色射向林靜柔,他掃視了一圈現下的局面,認出人群里負責保護林靜柔安全的保鏢時秦凌周身邊的人。
他走過去,先是站到倪歡身側安撫了她一下,才看向那個保鏢,厲聲道:「去把你們家少爺叫來。」
「已經讓人去找了。」保鏢回答。
倪歡平復了下心情,轉頭問許櫻:「這是怎麼回事?」
「我這幾天經期不正常,想著過來查查,誰知道會遇上這個瘋女人。」許櫻心裡還堵著口氣,「林靜柔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麼『勾引』你男朋友了?」
「你還有臉說,昨天你去參加歡送會不就是為了藉機接近秦凌周?不就是想破壞我和他的婚禮?」
「你他媽有被害妄想症吧。」
許櫻氣笑了,「說起昨天的事,我還真有句話要送給你。管好你自己的男人,我不想讓我男朋友誤會我和別的男人有什麼不清不楚的牽扯。」
「你……」
話落,許櫻挪開落在林靜柔身上的視線,看向林靜柔身後傻楞在原地的男人,怒聲道:「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
林靜柔身後是匆匆趕來的秦凌周。
說完,正要收回目光時,餘光又瞥到右前方那一抹挺拔的身影,許櫻揉了揉眼,確定自己沒看錯後,她癟了下嘴巴,委屈的喊了聲:「溫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