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英國國王的設想
英國首相威廉·皮特告別了汪廷珍，帶著外務大臣格倫維爾回到住處。
皮特坐在椅子上，就開始數落對方：
「你剛剛差點就去見上帝了，甚至是整個英國都差點給你陪葬了，你知道嗎？」
格倫維爾有點懵：
「啊？怎麼回事？這麼誇張？」
皮特稍微給格倫維爾介紹了神洲人的道德觀念：
「應該就是因為你真的不懂大明的道德標準，你說的那些話在大明人聽來就是前言不搭後語的。
「所以那位布政使閣下，也是真的把你當成了蠻子和瘋子，才沒有跟你較真。
「如果你真的熟悉大明文化，也不會在道德上指責了。」
格倫維爾終於意識到自己差點闖了大禍了：
「這……這也太恐怖了吧，我以後不能再跟大明人打交道了……」
皮特卻嘆息說：
「以後要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不可能不跟大明人打交道。
「以後各個國家的高級大臣，特別是外交人員，必須跟大明官員打交道。
「所以我們必須深入的了解和掌握大明的文化道德體系，才能避免在不經意的地方惹怒大明。
「不過當下更重要的問題是這次談判，我們現在要如何解決漢諾瓦的歸屬問題。
「漢諾瓦既是國王的領地，也是英國商品輸入歐洲的重要通道。
「如果我們拿不回來，無論是議會和國王都無法接受，我們的政府可能也要到頭了。」
格倫維爾努力讓自己冷靜一點：
「這……直接交出整個加拿大和非洲的所有據點也肯定是不行的。
「議會和國王能接受的方案，應該是只交出非洲的據點，換回全部的漢諾瓦土地。
「但是大明已經拒絕了，我們必須思考另外的方案。
「讓英國成為大明藩屬，大明肯定可以接受，但我們難以說服國王和議會。
「得在這樣的基礎上……再想個折中的辦法……」
皮特搖頭擺手：
「這還能怎麼折中？讓英國介於是否成為大明藩屬之間的狀態？
「如果只是名義上稱臣，應該無法換回我們的土地……除非……」
皮特這時候忽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可以將不列顛與漢諾瓦的共主邦聯拆開——
「我們可以說服國王，單獨成立一個漢諾瓦王國，安排一個王子去當國王，並且向大明稱臣朝貢。
「而且這個共主邦聯未來有極大概率不得不拆開。
「漢諾瓦實行薩利克繼承法，不允許女性繼承爵位、土地、財富。
「不列顛則允許女性繼承王位。
「現在的英國王儲，威爾斯親王殿下，今年已經四十六歲了，且與合法的妻子長期分居。
「他們只有一個合法的女兒，未來可以繼承不列顛王位，卻無法繼承漢諾瓦的君主。
「未來只能讓讓王儲的弟弟們，或者是王儲的侄子們，另外單獨繼承漢諾瓦。
「現在可以用這個邏輯，提前把邦聯分開，讓約克公爵去漢諾瓦。」
在原有的歷史上，英國後來發生了皮特預測中的事情，不過也稍微出現了一點意外。
現在的英國國王喬治三世有十三個合法子女，今年最大的已經四十六歲，最小的也有二十五歲了。
但是這些人絕大部分都在外面亂搞，都不按照父親和英國法律的規定結婚。
導致現在喬治三世國王只有一個合法的孫女。
這個孫女是長子也就是王儲威爾斯親王生的，本來是毫無疑問的未來英國女王。
所以王儲的其他弟弟們也都擺爛了，反正自己本人和子女都沒有機會繼位，那就該怎麼享受就怎麼享受了。
結果這個天之驕女夏洛特，在1817年因為難產去世，死在了他的爺爺、父親以及眾多叔叔們前面。
夏洛特那些已經五十歲左右的叔叔們，當時還沒有合法妻子的都不得不趕緊結婚，已經有合法妻子的就嘗試造孩子。
誰的年齡最大，同時還能生出一個合法的孩子，這個孩子就能繼承不列顛的王位。
年齡最大的老大和老二都放棄了，老三造人失敗。
老四愛德華最終生出了一個合法的女兒，也就是後來的維多利亞女王。
維多利亞女王繼位的時候，漢諾瓦由她的五叔奧古斯特繼承，英國和漢諾瓦的邦聯正式分家。
格倫維爾知道英國王室的狀況，立刻就明白了皮特的意圖：
「確實可以這樣，但是大明會不會要求，將加拿大和非洲的據點，全部納入漢諾瓦管轄？
「而且，未來的漢諾瓦國王，會努力維護英國利益嗎？
「可別保不住加拿大和非洲的據點，同時還事實上將漢諾瓦徹底割讓出去了。」
結果皮特又嘆了口氣說：
「英國已經不可能繼續保持事實上的獨立了。
「從法國到波蘭，從義大利到德意志，歐洲大陸核心區，未來全部都是大明的藩屬國了。
「按照大明的傳統文化道德體系，大明的皇帝天然擁有統一天下的傾向。
「在這個時代，這種統一傾向就變成了征服全世界。
「歷史上想要征服世界的人和國家有很多，但大明與他們最大的不同就是真的有能力做。
「可以想像，未來的整個世界，所有的國家和所有的君主，都必須大明皇帝陛下效忠，才能繼續保持自己的地位。
「我們現在的任務，只是找到一條合適的通道和藉口，讓英國國王和議會接受現實。
「同時讓大明不會特別迫切的強行吞併英國。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夏洛特公主殿下能夠與大明的皇子聯姻。
「這樣公主和大明皇子的子女繼承王位的時候，英國就會自然而然的融入大明的體系。」
對於英國商人而言，國王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利益。
如果引入大明的皇室，就能讓英國獲得巨大的好處，那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支持。
但英國現有的王室也不可能直接抹除，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融合。
大明是純男性繼承制，而英國可以由女性繼承。
恰好現在英國有個王太孫女，直接跟大明聯姻可太合適了。
但是這條路線上卻懸著一個無解的大問題。
格倫維爾這邊愣了一下：
「但大明皇室禁止與外族通婚，甚至禁止與原有貴族和高級官員通婚。
「皇室只跟本國平民和低級官僚婚配，這跟歐洲王室和貴族的聯姻方向截然相反。
「這實在是令人費解，大明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制度？」
其實到了現代，特別是二戰之後，歐洲還有國王的那些國家，也都開始只跟本國人結婚了，最終傾向於跟本國平民結婚。
不過他們這麼做的原因，是整個世界的思潮完全平民化了，也基本都完成了民族主義的構建。
絕大部分王室也都變成吉祥物了，是國家的象徵而不再是主人了。
你一個象徵和吉祥物，跟外國的君主聯姻，在民間輿論上的影響很很惡劣。
所以都通過跟本國平民結婚來展現親民形象。
皮特這邊想了想：
「因為神洲的君主是至高無上且唯一的，不需要通過與其他近似級別的貴族聯姻來維持自身血統的榮光。
「他們甚至還要考慮，避免其他家族依靠與皇室繁榮聯姻關係，獲得干涉皇室事務的權力和資格。
「所以大明的皇室才會避免與貴族和高級官僚聯姻，只與平民家庭的子女婚配。」
皮特說完就嘆了口氣，在大明的壓力下維護英國利益，這個工作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我先回倫敦一趟，說服國王和議會接受拆分邦聯方案。
「你在這裡守著，大明有什麼要求和吩咐，你都不要拒絕，也不要答應。
「告訴大明我回去請示了，同時馬上派人回倫敦通知我詳情。」
格倫維爾不想留在這裡，面對大明官員的恐懼短時間難以消除。
但相比回去跟國王和議會鬥智鬥勇，還是在這裡當個傳話筒稍微輕鬆一點。
而且自己也不能不給首相表哥幫忙，於是就直接答應下來：
「你放心吧，我會做好的。」
皮特輕輕點頭，稍微收拾了一下，向布政使衙門報備了一下，就馬上去碼頭乘船返回倫敦了。
安特衛普與倫敦直線距離不到三百公里，而且全程都有成熟的蒸汽船航線。
皮特還是英國首相，有專門的小型軍艦為他護航。
皮特在第二天上午就回到了倫敦，然後洗了個澡稍微休息一下，就先進宮去見國王了。
英國國王喬治三世也挺意外的：
「你不是說出發去安特衛普了嗎，怎麼現在還在倫敦？」
皮特表情憂愁深沉嚴肅的說：
「陛下，我已經去了安特衛普，見過大明的使者之後回來了。」
喬治三世愣了一下：
「怎麼這麼快？停戰協議已經簽了嗎？大明軍隊什麼時候撤出漢諾瓦？」
皮特馬上說解釋說：
「還沒有，大明這次要做的事情，與我們最初推斷的完全不同。
「大明已經收服了拿破崙，將其封為大明的波蘭國王。
「也送路易十六的王儲返回巴黎，成了法國的新國王路易十七。
「大明顯然不會繼續維持歐洲大陸各大國之間的均勢了。
「而是直接把歐洲的核心地區變成大明的附庸國了。
「所以我們所有的計劃都要重新做，內閣也需要重新請示您的意思。
「我確認了大明使者的態度後，就馬上趕回來了。
「大明不會直接交換漢諾瓦，大明要求我們付出足夠的代價來交換……」
喬治三世雖然對大明不會交還漢諾瓦有心理準備，但消息確定的時候還是比較難受。
但是讓喬治三世更難受的事情，還是大明對待歐洲的總體態度：
「大明果然不願意直接交還漢諾瓦，也是怪我們在戰場上沒有發揮什麼用處，幾乎沒有自己奪回任何土地。
「在戰爭之前，我們一直以為，大明對歐洲的態度，與我們英國是重合的。
「現在的大明皇帝，以前的大明吳王和美利堅國王，當初也確實在執行與英國類似的策略。
「他明確表示國，要維持歐洲各大國之間的力量均勢。
「但是這場歐洲大陸上的戰爭，讓大明看清了歐洲諸國與大明之間的差距。
「大明意識到自己有能力直接主導歐洲局勢，自然就不會再繼續維持歐洲各大國之間的均勢了。
「未來的歐洲，不再是歐洲人的歐洲了，而是大明天朝體系內最偏遠的疆域。
「所以，大明對我們索要的代價是什麼？要英國和歐洲其他國家全部臣服，進而真正統治全世界嗎？」
喬治三世當了幾十年的國王，對當前的政治局勢還是有比較清醒的認知的。
皮特發現國王這麼清醒而又悲觀，心中倒是稍微鬆了口氣，覺得自己應該比較容易說服國王了：
「大明使者提出了要英國臣服的要求，但很明顯不是他們的底線。
「按照我和內閣的分析，歐洲的戰爭本來就是意外，大明本來的目標應該是順國。
「像是解決清國一樣，解決名義上臣服於大明，但是事實上獨立的順國，完成對神洲的統一。
「只是歐洲的局勢讓大明看到了機會，適時的加入其中攫取利益而已。
「但是大明已經連續作戰了好幾年，征服了龐大的土地和眾多的人口，應該停下來恢復力量，然後去處理順國了。
「所以大明應該不準備馬上迫使剩餘的歐洲國家屈服。
「我們應該能談出一個保持獨立的條件，至少繼續保持一段時間的獨立，但是肯定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大明目前開出的要求是英國所有的海外殖民地。
「可是這個條件對於國內的資產階級而言，實際上不如直接臣服於大明呢。
「臣服能保住現有的產業，還能分享大明龐大的殖民地市場，只需要額外繳納百分之十的稅收。
「再加上顯而易見的未來中，大明早晚會征服所有的國家。
「就算是現在交出殖民地，換到了一時的獨立，也無法維持太長時間。
「所以我建議，通過一些漸進性的方式，讓英國逐步融入大明的天朝宗藩體系。」
喬治三世沒有直接表態，而是先追問皮特的設想：
「具體是什麼方式？」
皮特馬上將自己的規劃說出來：
「這種計劃，需要大明的認可和配合，我們做好的計劃，大明未必會接受。
「所以需要有多個不同速度和程度的方案給大明選擇。
「首先，比較理想化的方向，就是讓夏洛特公主與大明的皇子聯姻。
「大明人基本都是泛信徒，可以名義上信奉任何宗教。
「自然也可以像北德意志諸邦那樣改信，該宗，所以信仰應該不是問題。
「他們的子女作為未來的英國國王，成為大明皇帝的臣子，英國也自然加入大明宗藩體系。
「這需要等到數十年之後才能落實，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緩衝。
「然後，是可行性更高的折中方案，安排一位王子，比如說約克公爵，成為獨立的漢諾瓦國王。
「讓漢諾瓦國王向大明皇帝效忠，讓漢諾瓦代替英國成為大明的藩屬國。
「最後，可以將兩者結合起來，拆分和聯姻同時做。
「只不過，大明可能不會接受聯姻方案，我們需要自己協商確定之後，再去詢問大明皇室的意思。」
喬治三世也是無奈，自己擁有十幾個子女，但是卻只有一個合法的孫女。
雖然是否「合法」的「法」，是喬治三世自己定的。
英國王室成員，沒有經過國王的允許的婚姻，以及所有與非新教貴族的婚姻，都不被英國王室認可，都是非法的。
非法的婚姻所生子女當然也沒有繼承權。
喬治三世的孩子其實大多有情婦或者情夫，他們有些生出來了數量眾多的私生子。
按照歐洲傳統，這些私生子沒有繼承權，也不能用漢諾瓦的姓氏。
按照喬治三世現在擁有的子孫的情況，未來肯定是他唯一的孫女先夏洛特繼承王位。
夏洛特與其他貴族結婚之後，就會採用其他貴族的姓氏。
英國漢諾瓦王朝也要隨之改名了。
既然孫女反正都要嫁人，王朝早晚都要改名，不如嫁個身份最尊貴的，改個最好的姓氏。
歐洲範圍內的王室都大差不大，全世界範圍內那肯定是大明皇室最尊貴。
如果大明的皇子願意名義上信奉英國國教，喬治三世現在並不介意孫女嫁給大明皇子。
但是喬治三世沒有直接應承，而是在皮特的基礎上提了新的設想：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讓夏洛特嫁給漢諾瓦國王？
「我是指，讓一個大明的皇子先與夏洛特結婚，然後去當漢諾瓦國王。
「漢諾瓦國王的兒子，同時也是英國女王的兒子，未來就能再次同時繼承漢諾瓦和英國。
「這樣，未來的漢諾瓦王國，以及不列顛和加拿大，都屬於夏洛特的後代。
「當然，前提條件是只有夏洛特的子女擁有繼承權，而不能採取大明的純父系繼承制度。」
皮特聽完也是愣了一下，國王的方案似乎比自己的設想更好。
這樣的話，現在英國的所有土地，未來仍然都屬於老國王的後代，老國王心理上不會有太大的遺憾。
英國也不用直接要回漢諾瓦，還鎖定了英國與大明的關係，大明更容易直接答應下來。
但最大的問題沒變，還是大明皇室大概率會拒絕和英國王室聯姻的。
皮特把聯姻的說法提出來，本來只是給拆分共主邦聯的方案打掩護，本質上是想先把共主邦聯拆了再說。
先讓漢諾瓦獨立出去，好解決眼前的麻煩。
至於英國和漢諾瓦的未來，皮特覺得應該相信後人的智慧。
沒想到國王把聯姻的事情當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