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晞走到了人群面前,輕柔繾綣的聲線傳入了那一群人耳中,明明是質問的語氣,卻讓人聽起來覺得很舒服,沒有任何殺傷力。
眾人紛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朝顧晞望去。
顧晞拿起手帕咳嗽了幾聲,根據原主的記憶,將這些人認出了個七七八八。
她那二皇兄楚廷、三皇兄楚駱,還有幾個朝中大臣的嫡子們,想來是平日裡一起去上學堂的狐朋狗友們。
楚廷最先反應過來,他壓下眸中剛才那欺負人的算計和狠毒,開口道:
「原來是希兒皇妹。」
「皇妹身子不好,常年不出攬月殿,今日怎麼出來了。」
楚廷朝楚駱眼神示意,楚駱側身擋住了顧晞望向地上少年的視線。
「我們只不過是在教訓一個偷玉佩的狗罷了,這麼大的風,皇妹還是不要在這裡久待,若是身子因此得了風寒,父皇怕是又要心疼了。」
楚廷和楚駱身後的大臣嫡子們,在認出顧晞的時候,就已經陸陸續續下跪行禮。
顧晞從眾人的臉上一一看過去。
而後,她的唇角噙著溫和的笑,滿是關心地看向楚廷和楚駱,儼然一個好妹妹的形象。
「二皇兄,三皇兄,這個時辰,你們去上學堂,是不是快遲了?」
也不等楚廷和楚駱開口。
她看向身後金鱗衛,接著說道,「去,你們用輕功,一人負責一個,將二皇兄和三皇兄還有其他人,送到學堂。」
「千萬不能讓二皇兄還有三皇兄遲到了。本宮與二皇兄和三皇兄感情深厚,若是他們因遲到被太傅責罰了,罰在他們身,痛在我心。」
顧晞話音一落,金鱗衛們迅速朝著楚廷等人走去。
讓金鱗衛送人,那是送嗎?那是押送!
金鱗衛定然是用輕功,將人拎起來,用刀架著脖子,丟到學堂。
眼見著就要被金鱗衛扣住,楚廷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希兒,金鱗衛是捉拿刺客和犯人的,怎麼能用來護送人呢?」
楚駱梗著脖子吼道,「希兒,二皇兄說的極是,你快讓他們停下。」
而一眾大臣嫡子這邊,見金鱗衛如陛下親臨,自然是沒人敢反抗,再加上世人皆知雲希公主是陛下最寵愛的女兒,因此,眾人饒是心裡不服,此刻表面上也是不敢吭聲。
顧晞眼角笑意不減,她又朝金鱗衛吩咐道:
「越快送到越好,千萬別讓二位皇兄誤了時辰。」
楚廷還一直在說些什麼,可顧晞拿著手帕開始不停咳嗽,完完全全壓住了楚廷說話的聲音。
「我知曉皇兄想對我道謝,兄妹之間不必言謝,早去早回。」
「皇妹甘願借出可以保護自身性命的金鱗衛,護送皇兄們去學堂,父皇若是知曉,也必然感嘆我們兄妹情深,欣慰不已。」
不等楚廷和楚駱插話,顧晞又開始捂著胸口劇烈咳了起來,眾人完全聽不清二人在說些什麼。
直到,金鱗衛將地上的人一個個都押走,只剩下那個被打得爬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
金色的陽光又深了幾分,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地上時變成了淡淡的圓圓的輕輕搖曳的光暈。
顧晞俯下身去。
她的聲音柔和,如春風細雨般拂過人的耳畔,「你沒事吧?」
地上的人,手指顫了顫。
大概等了幾秒,他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氣,才能緩緩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
兩人的距離在頃刻間拉近了幾分。
少年的臉在此刻落在了顧晞的眸中。
他的睫毛很長,皮膚白皙,薄唇微抿,容顏如畫,尤其是那雙眸子如明淨的湖泊,微動時清冷眉眼卻仿佛染上了綺麗艷色,烏瞳盈著濕漉漉的光。
而他的身上,一襲微舊的白衣,夾雜著淡淡的血痕,卻難掩身上那宛若雪蓮般,溫潤清淨的氣質,山間明月,晴日白雪,仿佛落在他身上都失了顏色。
剛才一直在看戲的天機獸,作為頂級顏控,此刻在心裡倒吸了一口涼氣:
【臥槽,他長得有點好看!】
不過,怎麼感覺有點像……
眉眼間怎麼好像有一點像……
它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點像,東珩帝君。
小獸趕緊晃掉自己腦海中的想法,東珩帝君怎是一個凡人可以比擬的,若是讓東珩帝君知道,還不得弄死它。
在天機獸出神的時候,顧晞早就進入了往日裡的演戲狀態,天機獸已經習慣了。
此時,顧晞的眉目間噙著擔憂,她看著少年白衣上的血痕,輕聲說道,「你的傷……」
地上,君祈一直看著在自己眼前的少女,她的容貌精緻,巴掌大的小臉透著嬌弱的蒼白,此刻關心地望著他身上的傷。
她那長睫毛微微顫動,一雙眼睛裡水霧朦朧,乾淨清澈,看起來毫無雜質,一眼能望到底。
尤其是白皙的面容下,那脆弱的脖頸,仿佛小獸一般,輕輕一折,就斷了。
用力一掐,大抵就能留下明顯的傷痕,再用力些,估計就能徹底擰掉了。
君祈低頭,低垂的睫毛遮擋住了他的神色,他的衣袖之下,手指微微地捻了捻。
大概過了幾秒鐘,他再次強撐著抬起頭來。
哪怕剛才被眾人如此欺凌,可他整個人看起來身上也毫無戾氣。
相反,他的言語溫和有禮,臉上永遠帶著淡淡的微笑,如熠熠白雪,又如世間皎月,是掠過春日暖陽,沾染上溫度的一道清風,讓人倍感親切。
「謝謝殿下方才出手相救,我並無大礙,公主身子不好,莫要著了風寒。」
兩人自是根據剛才楚廷和楚駱的話語中,知曉了對方的身份。
虛無空間的天機獸:【瞧瞧!這就是男主!溫柔吧,善良吧,他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關心別人的身體,果然是正義的天道之光!】
桃夭也在這時出聲,「是啊殿下,您別在風中站著了,仔細著了風寒,皇上一會兒下了朝還等著您呢,咱們趕緊過去吧。」
邊說著,桃夭分外小心地將顧晞攙扶起來。
顧晞吩咐道:「本宮無妨。去找兩個人,仔細著護送祈公子回去。再去太醫院喚梁太醫,讓他去診治祈公子身上的傷。」
「喏。」顧晞身後的宮女應下。
君祈似乎想要起身行禮道謝,但他實在是沒有力氣。
顧晞連忙伸手示意,制止住了他的動作,「你身上還帶著傷,不必行禮,一會兒讓梁太醫給你上些藥,你好好養傷。」
顧晞離開的時候。
君祈還是強撐著身子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恭送殿下。」
顧晞回頭望去。
如天機獸所說,哪怕身上的血都滲透了他後背的衣衫,但他垂眸跪著,溫文爾雅,並無其他情緒。
他看向顧晞時,眼神溫柔,笑容溫暖,眉目間清澈透明,滿是對顧晞的感謝。
就是這樣澄澈的眼神,才讓天機獸做夢也沒有想到,後來的後來,這人將顧晞鎖到皇宮時,有多麼的瘋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