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空氣之中的灰霧便越濃郁了起來。
此地,仿若一幅被時光遺忘的黯黮畫卷。
所有的場景都與夢淵第二層一模一樣,唯獨此世界乃是一片灰黑色。
除卻陳言與姜元的踏步聲之外,沒有一絲聲音。
姜元行走在陳言身後,面色變得越來越痛苦起來。
惡意不斷的侵蝕他的內心,令他步履蹣跚。
「你他媽真是個瘋子。」姜元大笑一聲:
「我都要難受死了,結果你跟個沒事人似的。」
陳言不語,掃了一眼姜元:
「你可以出去。」
只是,姜元並未回話,反倒是從自己的本源空間內取出十幾根銀黑色的細針。
然後,就這樣將一根根細針刺入自己的大腦之內。
姜元慘嚎一聲,臉色頓時煞白起來:
「這叫枯骨針,刺入肉體的疼痛感是一般細針刺入肉體的一千倍。」
他用疼痛來令自己清醒。
姜元看向陳言嘿嘿的笑了一聲。
臉色雖是依舊痛苦無比,但眸色卻是銳利了很多。
「話說,之後怎麼出去?」姜元開口問道。
「不知道。」陳言平靜道。
姜元只知道如何進入夢淵第三層,但不知道如何出去。
剛進來的時候,陳言也試了一下,再度進入血池後,並未被帶出第二層。
但這不是他不進入夢淵第三層的理由。
誰幫他,他幫誰。
儘自己可能。
這便夠了。
姜元倒是聳了聳肩,他也不擔心。
如果實在出不去,那就按下棄權按鈕就行。
陳言不再言語,反倒是開始尋找三堇。
在這一片灰黑色的世界之中,他的感知能力被限制的很厲害,只能感知到附近百米之內的氣流波動。
而且,空氣之中的惡意也越來越濃郁,饒是陳言也被影響到了。
時間緩緩而過。
陳言皺起眉頭,因為他找遍了整個夢淵第二層,也沒看到三堇。
「陳言,你發現了沒,時間變快了。」
姜元開口。
「發現了。」陳言點了點頭。
他撿起腳下的一枚石子,向著來時的方向扔去。
轟的一聲。
金光包裹石子如隕星一般划過高空,速度極快。
但肉眼可見的,石子飛行在空中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直到石子飛出萬米之外後。
在陳言與姜元兩人的視線之中,那石子飛行的速度足足變慢了一倍有餘。
「離血池越遠,時間流速就會越快。」陳言開口:
陳言皺起眉頭。
他覺得棘手起來了。
如果三堇去了距離血池很遠的地方。
那在外界這幾天的時間裡,三堇究竟在夢淵第三層待了多久?
「現在怎麼辦,你並未找到三堇。」姜元笑道,面色難看,但風度依舊。
陳言看向姜元:
「你為什麼還要跟著我?」
姜元聳了聳肩:
「我只是想看看夢淵第三層有沒有什麼寶物可以拿。」
陳言不語,姜元抿了抿嘴,開口道:
「我說實話,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陳言問道。
「湯暢,十年前的世家聯盟第一天驕,也是我的師兄,十年前進入夢淵第三層後便從未出來過了。」
姜元輕嘆一聲道:
「我要找到他。」
陳言看著姜元,令他詫異的是,姜元並未撒謊。
這的確是姜元的目的。
但姜元此刻的情緒卻很複雜,難以令陳言摸透。
陳言不再理會姜元,繼續向著前方走去。
一直走到一處街道的盡頭。
此地,一座石碑佇立著。
這裡正是夢淵第二層的入口。
陳言認為,既然三堇不在這一座廢城之內,那必然已經離開了這裡。
陳言雙手伸出,強行的撕開石碑。
看似無比堅硬的石碑如血肉一般被陳言撕開。
石碑的傷口之內,溢出一根根漆黑觸手。
陳言直接鑽入其內,姜元緊隨其後。
很快,穿越石碑。
陳言與姜元來到一處幽靜的山谷之中。
這山谷與夢淵第一層的場景一模一樣,甚至被陳言擊殺的那一個在石碑前不斷禱告的老人屍體都還在。
唯一不同的是。
世界依舊是一片灰濛濛的,空氣中充滿了一道道灰霧,濃烈的惡意幾乎讓人思維卡頓。
陳言皺眉,他的猜測竟是沒有錯誤。
夢淵第三層,覆蓋了一整個高考秘境。
進入血池的那一刻,高考秘境的另一面出現在陳言面前。
如果說,原先的高考秘境是明世界的話。
夢淵第三層,就是暗世界。
緊接著,陳言騰空,向著斬道聖竹那邊飛去。
沒人。
一直飛出夢淵。
一條看不到邊際的大河擋住了陳言與姜元的路,一瞬間無形的壓力瞬間降臨,陳言與姜元無法在河上飛行。
這就是陳言剛進入夢淵時遇到的大河。
但與來時不一樣的,陳言來時的時候,這大河呈現為血色。
但現在,乃是灰黑色。
在這灰黑色大河之中,恐怖的寒意自這河內溢散而出。
寒冷!
無邊的寒冷!
但這不是元素的寒冷,而是惡意的寒冷。
仿佛在這寬廣巨河之內,埋藏著億萬人的屍骨與怨念。
這是陳言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並未感受到的。
在夢淵第三層,這巨河展露出真實的一面。
而在湖泊之上,有著一個身穿蓑衣的老翁坐在小舟上釣魚。
這老翁乃是真實世界內的人物,如今不可能看到陳言與姜元。
陳言正要離開。
那老翁卻是忽然開口道:
「又見面了,小伙子。」
陳言皺眉,看向老翁。
「小伙子,你要渡河嗎?」老翁看向陳言,笑容溫和:
「不行的哦。」
姜元無語,既然不行,你又他媽說什麼。
陳言眸色平靜道:
「老人家,上次我問你三堇在哪裡,你告訴我三堇墜入了夢境。
我沒找到。」
陳言的聲音落下,那老人一雙蒼老的眸子幽幽的看著陳言,卻是並未言語。
一旁,姜元整個人都被惡意侵蝕的厲害,很痛苦的開口:
「要給錢的。」
陳言眸光微閃,取出一枚時間種子扔給老人。
那老人笑盈盈的接下時間種子,隨後指向一個方向。
「多謝!」
陳言開口,向著那一處飛去,姜元緊追在後,連忙開口:
「慢一點。」
陳言看了一眼姜元,此刻的姜元明顯有些不對勁了。
他乃意志之主,能抗到現在都很艱難,更別提姜元了。
陳言放慢了腳步。
姜元咬著牙關,取出一枚惡意結晶吞入腹中。
陳言看的詫異無比,姜元卻是慘笑一聲:
「有些惡意不會融合的,反倒會敵對。
以毒攻毒,這一手教給你。」
陳言點了點頭:
「多謝。」
姜元無語了,他這一刻很想打陳言一頓。
這一刻的他,就像是才反應過來在給一個年級第一教自己作弊的小技巧。
真的很草!
兩人一直向著老人所在的方向飛去,差不多一百多公里。
一個小村莊出現在陳言兩人的視線當中。
世界灰暗,惡意瀰漫。
破敗的小村莊一共也就幾十戶人家。
在陳言與姜元兩人出現的剎那,一道道人影從石屋內走出。
這些人一個個雖是人身,但渾身都溢散著淡淡惡意,不少人的體型都變化了。
顯然是常年被惡意浸染,身體變異了。
而且,不少人穿著都是很破舊的現代服飾。
明顯不是高考秘境的原住民,而是以前進入夢淵第三層後無法離開的大夏考生。
為首一人,穿著破舊的將星服,面色黝黑,很滄桑,他的頰畔都長出了兩隻眯著的眼睛,約莫八九十來歲的樣子。
「三階永樂將星,程樂。」男人開口。
陳言落地,回禮道:
「三階撫山將星,陳言。」
名叫程樂的男子看向陳言,眼裡浮現出一絲絲驚異。
陳言太年輕了。
如此年輕就獲得三階將星,太不合理了。
程樂心裡一瞬間就想到了一些所謂的將星,不過是夏氏為了安撫貴族給的名頭。
而且,此人姓陳。
「你是五族陳氏?」程樂開口。
「旁系。」陳言開口。
程樂點了點頭,不少人也恍然大悟。
「你們不該來第三層的。」程樂嘆息一聲:
「我五十年前進入夢淵第三層,一直沒出去,按照時間流速的變化。
外界可能才過去……」
程樂說著,陳言身旁,姜元艱難開口道:
「過去了三年,程樂,你還……記得我嗎?」
程樂看向姜元,渾濁的眼睛一瞬間變得無比駭然,大喊一聲:
「姜元!」
他無比複雜,自己已經老了,姜元如今明顯還是青年。
姜元氣息微薄,此刻很痛苦的開口道:
「你見過湯暢嗎?」
他的聲音落下,村子裡的其餘人面色都是一變。
程樂半晌沒開口。
陳言問道:
「三堇,有沒有來到你們這邊?」
程樂點了點頭:
「來了,幾天前來的,不過昨天剛離開。」
陳言微微皺眉:
「去哪裡了?」
程樂看了一眼姜元,開口道:
「和其餘人一起去抓湯暢了。」
很快,程樂將有關夢淵第三層的事情告訴了陳言與姜元。
想要離開夢淵第三層,便需要一種名叫巽霆的天地雷靈。
巽霆極為強大,可以直接劈開夢淵第三層內的血池。
此地的考生尋找了幾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巽霆。
但湯暢卻被惡意侵蝕,變成了古神獸奪走了巽霆。
所以,一直以來程樂這些人都在尋找湯暢。
三堇來到後,也與人組隊,去尋找湯暢了。
陳言與姜元進入程樂所在的石屋。
姜元一屁股坐在簡陋的木椅之上,臉色煞白,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呼吸急促,明顯被惡意侵蝕的厲害。
程樂看向陳言:
「不愧是陳氏人,你應該在陳氏地位很高吧,可以抵抗如此的惡意侵蝕,陳氏血脈果然強大。」
陳言並未開口。
倒是程樂也不再說什麼,取出一株乾草塞進姜元的嘴裡:
「這是枯骨草,可以減輕惡意對人體的腐蝕,我能活到現在,生兒育女也是多虧了枯骨草。」
姜元大口喘著粗氣,看著陳言開口:
「陳言……我……我不行了。」
陳言掃了一眼姜元,沒有理會。
很快,一名長相乖巧,頰畔長著金色翎羽的女子走進石屋,端來了兩杯水。
「這是我的女兒,程子榛。」程樂介紹道。
名叫程子榛的女生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陳言,臉蛋瞬間紅了起來,連忙跑出了石屋。
程樂倒是不以為然道:
「陳言,如今你們來到了夢淵第三層,就先住下吧。」
陳言卻是起身道:
「麻煩告訴我三堇的位置,我去找她。」
程樂皺眉:
「他們去抓湯暢了。」
「我知道。」陳言開口,他不想浪費時間了。
此地的惡意已經開始威脅到他的實力,他不想繼續久待下去。
「就算你找到了三堇,也得有機會離開夢淵第三層才行。」程樂開口,皺著眉頭。
「只要找到三堇,我會想辦法離開夢淵第三層。」
陳言平靜開口。
程樂淡淡的看著陳言,頰畔上兩隻眯起眼的眼睛都在這一刻睜開來。
他雖是沒說什麼,但心裡卻浮現出譏諷。
不過是依靠家族而獲得了三階將星的殘次品。
說能離開夢淵第三層就能離開?
不過他也理解,基本上每個來到夢淵第三層的考生都是這麼想的。
但這麼多年來,他們最初的自信都被證實為笑話。
程樂並未直接開口擊碎陳言的自大,反而知曉陳言不會放棄後,並不勸解。
索性起身,站在門前開口:
「集合一下。」
很快,上百個村民出現。
一些是考生,一些是考生在夢淵第三層誕下的子嗣。
「我打算組一個小隊,幫助陳言去尋找三堇,願意的出來一下。」
陳言眉頭皺起,程樂卻是開口道:
「你剛來,不熟悉環境,找人幫,其實效果更好一些。」
陳言點頭。
但上百個村民卻是一個個皺起眉頭,很多人都不願意。
程樂繼續開口道:
「這位是三階將星,而且不到二十,他若是與三堇聯手,打敗湯暢的可能性很大。」
程樂的聲音響起,但還是沒人站出來。
眾人看著陳言,雖是知曉陳言乃是三階將星,但大部分也都認定陳言的將星之名乃是靠著陳氏的名頭。
因為太年輕了。
太不正常了。
而且,其實沒太多人覺得有生之年可以離開夢淵。
不過也不是全部村里人都不願去。
人群之中,還是有幾個人在竊竊私語,一名老婦人看著陳言,眼裡浮現出一絲渴望。
一個頰畔長著金羽的女子滿是羞澀的站了出來:
「爸,我想去。」
程子榛小臉紅彤彤的,根本不敢看陳言。
程樂心裡輕嘆一聲,點了點頭。
不一會,又有七人走出。
這七人很是沉悶,站出來時一言不發。
七人中,正有那個老婦人,此刻在對著陳言痴痴笑著。
還有一人在看向陳言時,那目光憐憫至極。
「那就吃完飯再出發?」程樂看向陳言,笑道。
陳言點了點頭,別人都願意幫他了,他也不好再做其餘要求。
不過,這一餐陳言並未參與,反倒是坐在程樂專門為他準備的石屋內休息。
陳言盤坐著,檢查自身數據。
【破聖樹(七級):271/500】
之前三枚晨星級甲等的橫煉寶藥【大日金烏熔晶】帶給陳言極大的實力增幅。
一次性產生了十五枚【力】字破聖果,和四十五枚【體】字破聖果。
陳言的合一武道法相圖如今已經徹底勾勒了一整個雲夢市。
除卻雲夢大城還很模糊之外,其餘部分都近乎於完美。
也就是說,在雲夢大城徹底清晰的那一刻,陳言將遁入本源境。
而極緞紋數量:兩百零五。
陳言一次修煉,打破境界極限整整二十二次。
姜元找到陳言的那一刻,陳言的自身意志幾乎全部耗空。
拼著最後的一絲意志,陳言才爆發出了令姜元都駭然的氣勢。
若是那個時候,姜元要殺陳言,其實輕而易舉。
拼盡一切的破限,也讓陳言的極緞紋數量無比接近二百一十六枚。
二百一十六,是七十二的三倍。
按照陸巡陽的猜測,只要極緞紋達到七十二的倍數後,就可以獲得不朽體。
身體不朽,只要大腦無事,便可斷體重生。
這幾乎相當於擁有了一枚可以無限使用的晨星級療傷寶藥。
而且,藥效還要遠高於寶藥。
緊接著,陳言看向數據面板上的破聖果進度。
【破:76/100】
【破】字破聖果進度來到七十六。
很不錯!
陳言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對於姜元來說,進入夢淵時所感受到的惡意代表著自身被侵蝕。
但對於陳言來說,其實並不要緊,反倒讓陳言得以休息。
也就是現在。
此地的惡意更加濃烈。
陳言才真正感覺到了修為受損。
這也是他想要早點找到三堇的原因。
不一會。
隊伍出發。
「我們的行動地點都是固定的,而且有標記,想要找到三堇不會很難。」
名叫程子榛的女子對著陳言開口,幾人不斷穿行於灰暗的密林之中,速度很快。
包裹程子榛,這幾人都是本源境的武者。
不過,另外七人年歲都比較大,曾經也都是考生。
幾人中,只有程子榛一人,是在夢淵誕生的。
「陳言,三堇是你什麼人啊?」程子榛又問道。
「只見過幾面。」陳言開口,踏空而行,身上的氣息並不強烈。
程子榛等人無比意外。
程子榛倒是笑道:
「我還以為她是你的女朋友呢。」
「我沒有女朋友。」陳言開口。
名叫程子榛的女孩先是一愣,轉而臉蛋又紅了起來。
但陳言的下一句話便叫她認清現實。
「我也沒時間找女朋友。」
程子榛啞然,隨後笑道:
「可以嘗試一下嘛。」
陳言不語。
另外七人聽著兩人對話,都沒開口,但看向陳言的目光總是帶著淡漠。
時間緩緩而過。
本就灰暗的天空變得陰沉了下來。
「休息。」
一名光頭中年人低沉開口,其餘六人根本沒理會陳言,直接降落於密林之中。
有人取出了簡易製作的帳篷,已經搭了起來。
有人點著了篝火,開始用古獸肉製作食物。
陳言不再言語,坐在篝火前。
「陳言,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啊。」程子榛又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
「不怎麼好。」陳言開口:
「但比這裡好很多。」
程子榛認真的聽著。
很快,其餘七人也坐在篝火前,一名光頭男子看向陳言道:
「你這三階將星花了多少錢?」
程子榛連忙開口道:
「李叔,陳言和我爸都是三階將星,怎麼可能花錢呢?」
她說著,光頭男子等七人皆是淡淡一笑,眼裡閃爍著淡漠之色。
陳言開口:「四枚皓月級寶藥。」
他的聲音落下,程子榛紅唇輕啟,滿是不可思議,像是見到一尊完美的藝術品忽然破碎一般,眼裡閃過失望。
但還是側著腦袋,看著陳言的臉頰。
她眸色迷離。
就算他的三階將星是買的,但還是很帥啊。
至於光頭男子等人都是輕笑一聲,陳言的回答明顯更符合他們的想法。
「才四枚皓月級寶藥,三階將星真便宜。」
「大夏,也就那回事,遲早完蛋的東西。」
「哈哈,垃圾大夏,就算我們不出去,註定也要死在戰場。」
他們說著,仿佛只要無限貶低大夏,就可以減輕他們在此地的痛苦。
程子榛看著眾人一言不發。
她忽然伸出手,揪了揪陳言的衣袖:
「陳言,你能帶我看看大夏的樣子嗎?」
陳言看向少女,跳躍的火光下,對方頰畔的金羽很是明媚。
對方的眼裡滿是渴望。
殊不知,自身早已被惡意污染。
臉上的金羽就算再美麗,一旦進入大夏,也會被人當做怪物一般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