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就是不給你

2024-09-26 07:00:18 作者: 太史嬰
  看到徐瑩的一瞬,沈檸身邊的沈青柏與七月都露出詫異神情:「是你。」

  徐瑩面色難堪,可這時候她已經顧不上別的,擔心沈檸因為舊怨不肯施救,一邊磕頭哀求一邊迅速說明原委。

  「郡主,北海府知府聶讓貪贓枉法殘害百姓欺壓流放犯人,他不光剋扣朝廷煤款、造船司帳目造假,民田被水淹時連救災款都貪污剋扣……城中百姓走投無路甚至有人餓死,我兄長看不下去,偷偷上書欲奏朝廷,卻被他們發現,誣陷我兄長通敵叛國……」

  徐瑩不住磕頭,嘶聲哀求:「罪女往日鬼迷心竅與郡主結怨,求郡主高抬貴手大發慈悲救救我兄長,我兄長是好人,他是為了城中百姓,他怕這個冬天城中會死好多人,他只是想救救那些百姓。」

  徐瑩滿眼通紅:「兄長絕無通敵叛國,求郡主救他性命,求郡主,求您了。」

  七月皺眉就想將人踹走,沈檸攔住她,想到方才郡主府門口被捂嘴拖走的人,她對二月說:「讓人去查。」

  徐瑩知道沈檸是打算過問了,眼淚倏地湧出:「多謝郡主,多謝郡主。」

  千里流放,數月磋磨,她早已認命,如今唯一還能支撐她活著的便是對她不離不棄的兄長,還有京城徐婭每月一封的書信。

  沈檸收回視線往前,徐瑩衝著她的背影不住磕頭……而對一直站在沈檸身旁的沈青柏,她看都沒敢看一眼,生怕被沈檸誤會。

  沒過多久,洗漱過後的沈檸姐弟到了花廳,知府聶讓立刻招呼讓上菜。

  一桌菜十分豐盛,席間眾人也俱是紅光滿面笑語連連。

  沈檸看著這些人圓潤暢快的笑容,想到街上那儘是麻木瘦弱的行人,心裡無端有些發涼。

  她不是那種別人吃個好的她就要說什麼「還有多少人吃不上飯」的怪胎,可這些官員都是北海府的父母官,掌控者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生死。

  街上的百姓很難看到衣著周正身體壯實的,儘是瘦弱襤褸、麻木絕望……而這些官員,卻是滿桌雞魚,高談闊論著……

  知府聶讓率先敬酒,沈檸微笑著喝了杯,等那幾人正要開口寒暄說笑,沈檸忽然說:「本郡主初來乍到,想到自己往後要照應著一整座府城著實有些不安,不如聶知府和諸位大人趁著這會兒,給本郡主說說這北海府的現狀吧。」

  聶讓笑容微頓,與其餘幾人不著痕跡對視。

  這小郡主還挺有野心的,這是一來就打算以主人自居了!

  呵……

  聶讓立刻做出一副恭謹熱情的模樣來:「郡主言重了,這都是下官分內之事,只是,這北海府嘛,唉,說起來一言難盡……」

  緊接著聶讓就開始了好一通訴苦,包括且不限於什麼東面大元時不時虎視眈眈,北面蒙古部落也不怎麼安分,有機會就來打秋風,煤礦基本不怎麼出煤……

  他訴苦說北海府原本還有個造船司,但朝廷用不上就廢棄了,整個北海府要麼儘是山林荒原,天寒地凍無法種田,南邊靠海,田地又時常被淹沒……

  「如今北海府還虧欠造船司工人工錢,南邊被水淹了的百姓也需要安頓,還有無數犯人聚集的西城區……沒了進項,可那麼多人張嘴都是要吃飯的,下官日日夜夜憂愁、食難下咽,幾乎愁白了頭啊!」

  沈檸不動聲色看了眼聶讓烏黑的頭髮和紅潤的胖臉。

  他還在嘆氣:「下官著實不忍心讓郡主接過這個爛攤子啊……」

  沈檸立刻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思:不想交財權。

  北海府如今是她這個永安郡主的封地,政權歸朝廷,可財權則是屬於她的,也就是說,整個北海府中原本屬於朝廷的產業,如今全都歸她。

  而現在,這個聶讓則是一副:這裡只有爛攤子,什麼好處都沒有,我不給你是為了你好,是我心善。

  聶讓一開口,另外幾人也是連聲附和,不住訴說他們治理北海府的不易,想將沈檸別的話堵回去。

  這時,沈青柏微笑著給聶讓敬了杯酒:「下官無狀,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當年有個同窗叫徐碩的,沒記錯的話是流放到北海府了,他是徐家旁支,得徐家三爺照拂應是給了個典吏的差事,不知他現下如何了?」

  聶讓幾人神情又是一變。

  下一瞬,一人嘆氣:「沈大人還不知道,那徐碩狼子野心,居然與大元勾結,叛國通敵……萬幸聶大人慧眼如炬識破了他的奸計,如今已將人下獄了。」


  沈青柏露出錯愕神情:「叛國通敵?這可非同小可,狼子心腸確實可恨……不知聶大人可抓住了他的把柄罪證,好將他定死罪狀,也免得徐家干預。」

  聶讓眼神微閃。

  他知道徐碩與徐家有那麼點干係,但一想到人都已經流放了,自然不是什麼徐家近親,因此並不在意,更何況,他背後也不是沒人。

  聶讓雖是朝廷命官,可認的上峰乃是遼東關都指揮使陳年,而陳年,是太子一派,也就是說,聶讓也是東宮的人。

  而東宮的人,都聽皇后差遣。

  因為,即便有徐家,聶讓卻也並不十分忌諱。

  他沖沈青柏苦笑搖頭:「那賊子見機實在太快,被抓時已經將所有書信焚燒殆盡,不過不要緊,回頭自會有他的認罪書,他翻不了天。」

  這就是沒證據打算屈打成招了。

  沈檸笑了:「看來這北海府果然是讓人十分操心勞力呢,既然如此,本郡主又怎好意思再勞煩諸位大人代為打理。」

  她嘆氣道:「即便北海府是一片爛攤子、貧窮不堪也無妨,本郡主身在其位便要謀其職……路上已經耽擱許久,如今到了地方,自然不會再讓聶大人替本郡主勞心。」

  她直接說:「時不我待,為了能早日了解北海府百姓疾苦,替他們做點什麼,還請聶大人與幾位大人多多關照扶持……對了,造船司與煤礦的帳冊待會兒便送過來吧,早一日理清了,我也好早一日知道要如何應對。」

  一句話,席間聶讓與那幾名官員俱是神情微僵。

  其中那劉知縣看到聶讓的眼色,下一瞬,起身告罪苦笑連連:「不敢瞞郡主,就在前兩日,造船司與煤礦的帳庫失火,裡面的帳冊十有八九都燒沒了,搶回來的只剩下債務冊子……唉,本官失職啊!」

  這是直接明著把沈檸當傻子……亦或是根本沒打算掩飾了。

  帳冊?就是不給你。

  問就是燒沒了,只剩下債務的冊子,你接手就只能接債務。

  劉知縣說完便是不住告罪,眼底深處卻是不屑的笑意。

  那幾人俱是有恃無恐悠然自得。

  一個黃毛丫頭,把她玩弄於鼓掌簡直不要太容易……郡主又如何,他們可是知道自己背後站著的,那可是皇后娘娘!

  沈檸方才剛進城其實就已經讓人去煤礦與造船司取帳冊了,打的就是一個措手不及。

  這些人一開始分明只是在試探她的態度,如今見她不好糊弄,回去毀了帳冊也不是不可能,不見得就是真的燒了,所以她讓人先一步去查探。

  如今看到這幾人有恃無恐的模樣,再想到城中那些行屍走肉般的百姓,她更是滿心冷意。

  正欲虛與委蛇拖延時間等帳冊回來,忽然間,院子裡傳來一陣喧譁。

  聶讓當即喝到:「什麼事,如此不講規矩,難道不知郡主在此……」

  可他話音未落卻驀然僵住,直勾勾看著軟甲加身面無表情走進來的定王,先前悠然得意的神情頓時僵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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