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嘉靖中興大業讓官僚們急了!
揚州驛。
陸炳正翹著二郎腿,坐在這館驛對面的客棧里,打量著四周。
接著,他就從一旁的桌子上空盤裡抓了一把瓜子。
而隨後。
他就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對半彎著身子、拿著斗笠的客棧老闆邱冕說著話。
「你的麻煩,我已經替你解決了。」
「知府衙門的人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但在你廊檐下賣紅糖糕的那個叫王榮的小商販,你不能再驅趕,要好生照顧著他,有什麼關於他的情況,也要給我上報。」
「除此之外,再遇到什麼麻煩,也可以給我上報。」
「還有就是,如果有流落的孤兒孤女,就替我收留下來。」
陸炳說著就從衣襟里摸出一張紙條,擺在了桌上:「另外,要找我的話,就去揚州城找這個人。」
邱冕忙拾起紙條笑著答應道:「小的都記住了,請恩人放心!」
因陸炳替他解決了知府衙門裡想吞他店的惡吏,邱冕也就稱呼陸炳為恩人。
陸炳則在此時放下了壓在左腿上的右腿,然後站起身來,把沒磕完的瓜子丟在了桌上盤子裡,說道:「我走了。」
「恭送恩人!」
陸炳則擺了擺手,扯了扯牛皮腰帶,然後從邱冕手裡接過斗笠,戴在了頭上。
隨後。
陸炳就出了客棧,往揚州館驛走來。
外面,烈日正炙烤大地,讓人如走進火爐里。
陸炳剛走到館驛門前來,額頭就見汗。
驛丁本要阻攔,但因見陸炳撩袍露出了「北鎮撫司」的腰牌,就自覺地讓到了一邊涼亭里,屏氣凝神起來。
而陸炳在進入驛站後,就在問清霍韜一行人的住處後,來了霍韜這裡。
張鏜在陸炳出來後,先走了出來,笑道:「你是越發歷練的可以了!」
陸炳微微一笑,問著張鏜:「一路上沒遇到什麼麻煩吧?」
「你說呢。」
張鏜會心一笑。
陸炳則從衣袖裡摸出一張藥方來,遞給張鏜:「找兩浙名醫討了張防暈船的藥方,我試過還不錯,給你了,海上可不比河上穩。」
「算你有心。」
張鏜接過藥方,笑著說了一句。
而陸炳這時已與霍韜說起話來。
「令尊令堂托我帶話給你們,他(她)們現在過的很好,讓僉憲不必擔心。」
陸炳還提起霍韜的家人來。
霍韜頷首,問道:「承蒙上差護佑家小,上差來此,想必不只是為此吧?」
霍韜已經知道陸炳是天子所派欽差,也就如此稱呼起陸炳來。
「自然!」
陸炳回了一句,就對霍韜問道:「僉憲這路上想必已遇到了不想朝廷出巡東洋者的警告?」
霍韜頷首。
接著。
霍韜就問著陸炳:「所以,上差想讓鄙人怎麼做?」
「先配合他們!」
「以便引蛇出洞。」
陸炳回答道。
霍韜點了點頭。
陸炳則拱手道:「我不宜久留於此,告辭!」
霍韜和張鏜便拱手送別了陸炳。
而霍韜接下來則在到了南都後就裝起了病,還大張旗鼓地派人去抓藥。
不少在南都與霍韜有親友之誼的官僚縉紳,聞此也紛紛來看望他。
南京戶部郎中鄭申鋒也就來了南都護城驛,看望霍韜。
而鄭申鋒在來見到霍韜後,就一邊搖著倭扇一邊笑著直言道:「僉憲生這病,正合他們的意。」
「不知部郎說的他們是誰?」
霍韜問道。
鄭申鋒呵呵一笑:「僉憲何必明知故問,難道僉憲沒有收到他們的信嗎?」
「這麼說,部郎知道是何人在拿我家人威脅我?」
霍韜忙問道。
鄭申鋒搖頭:「我自然不知道,我只是替他們傳話,他們也只給了我信件,讓我這麼做而已。」
「那你為何要聽他們的話?」
霍韜問道。
鄭申鋒苦笑道:「不聽不行,他們在信里能夠準確記述我任考功司主事時,收了哪些官員的饋贈!又給哪些大員送過禮!這說明,幕後之人絕對是可怕的一個朋黨,一個我這種五品部郎惹不起的朋黨!不然掌握不了我的那些罪證!」
霍韜聽後神色凜然。
「的確可怕!」
鄭申鋒則因而看向霍韜:「所以,你也惹不起他們!」
「天下哪個官不貪不拿?」
「上至首輔,下至無品雜官,從清流到循吏,皆免不了俗。」
「所以,這個朋黨,如果能捏住我的罪證,那自然也能捏住許多官員的把柄,沒準包括大學士、尚書。」
「而現在這個朋黨,不想巡視東洋之事成,僉憲肯配合他們自然極好,若不肯配合他們,非要激濁揚清,恐真的凶多吉少!」
「他們因而也就讓我帶話給你,希望僉憲除了裝病,也配合他們,不要違背公論,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興兵倭國!」
鄭申鋒說後,霍韜笑了笑:「那他們具體要我怎麼做?」
「讓巡視東洋的船上混進他們的人,充任伙夫之類的職事。」
鄭申鋒回道。
霍韜當即拒絕:「不行!」
「我裝病推遲去東洋,最多只是讓天子絕對我畏難怕事,但如果我照著他們的意思做,這是要一起壞巡視東洋的大事!」
「伙夫混雜他們的人,誰知道他們是會毒殺軍士還是點火燒船?」
霍韜接著說起自己拒絕的原因來。
鄭申鋒冷笑:「這是你能拒絕的事嗎?」
「僉憲若不肯配合他們。」
「他們自然有多種辦法報復僉憲。」
鄭申鋒回道。
啪!
霍韜拍榻而起,怒目圓睜道:「我都捨棄前程裝病了,他們還要怎麼樣!他們不好惹,難道天子就好惹?!」
「雖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但不過是一朝之威。」
「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僉憲若對不起天子,是可能會沒命,但天子百年之後或者數代之後,這天下依舊是他們的。」
鄭申鋒沉聲言道。
霍韜沉默了。
鄭申鋒則因此繼續譏笑著說:「天子固然睿智天成,知道欲達成嚴加禁海之目的,當先斷沿海大戶之根本,讓其不能借外力獲得對抗朝廷的名義,但天子不會想到的是,不想天子嚴加禁海的可不只是沿海大戶!」
「同樣,不想讓天子巡視東洋、對外進取的也不只是沿海大戶!」
「天下官僚,但凡只求安心牧民而求財者,皆不願看見天子壟斷海利,威震四海之外,進而可以操縱士人若使家奴,乃至讓百官惶惶不可終日,取一錢為己用都得戰戰兢兢。」
「所以,天子如今要巡視東洋,固然是中興大業的上上之策,但他這樣做,已不只是跟沿海大戶作對,而是跟天下大多數官僚作對!」
「他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放棄他的中興大業!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天下官僚中,大多不是真的要他中興圖治,只是讓他以中興之名讓天下官紳得中興之利,還是假不明白!」
「說實話,當初先帝駕崩,楊新都秉政時,所行之策才是真正合天下人心的中興良策!」
「諸如,裁錦衣、省漕糧、蠲稅賦這些只節公帑之策,皆讓人擁戴!」
「他偏偏不聽從!才有今日,讓僉憲這樣的新進之輩,糊裡糊塗的就被他坑害了,而落得進退維谷的地步。」
鄭申鋒說後就猛灌了一口茶水,然後不停扇起扇子來。
「好,我答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