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只得稱是,且沒再多言。
皇帝嘉靖出錢贍養大量遺孤這一仁德之舉,居然還能解決公主選駙馬更難的問題,他是沒思量到的。
因為他和很多大臣一樣,習慣性地覺得,天下俊才多被地方縉紳大戶控制在手裡才對,就如同天下美女一樣,也多在他們手裡一樣。
但楊一清現在才猛然意識到,如今的陛下有錢,同天下地方縉紳大戶一樣,也蓄養了不少人,是不怕天下大戶卡各個方面的人材輸送的。
所以,在人口這方面,天下縉紳大戶已經為難不到天子。
張璁這裡,則也不由得暗嘆如今的陛下到底不愧是英明聖主,知道養孤愛民的正確用法,也知道人才直接掌握在自己手裡的重要性。
「還是說說改制和平叛的事。」
「軍戶核查的事進行的可還順利?」
朱厚熜這時開了口問起別的事來。
楊一清忙拱手回道:「回陛下,還算順利,除了叛亂地區還沒法派清軍御史去外,其他地方的清軍御史核查暫時還沒有遇到太大的阻礙,這主要是陛下聖明,讓他們不敢再胡來,怕陛下也在科舉上卡他們。」
「而清軍御史們已經報上來的軍戶情況,也都大體符合我們推測認定的結果,這也是因為陛下聖明,用了試御史制度,協同清軍,使得清軍御史也不敢亂來。」
「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核查與撥付月糧折色與行餉的事要同步進行,另外,讓清軍御史和清軍試御史會同衛所官收孤,把因為父兄陣亡且絕戶或無宗親領養的的孤兒,不分男女,一律送進京,由天家收養!」
「平叛地區也一樣,告訴王陽明,讓他督促官軍,對因叛亂死難官紳士民百姓的孤幼,務必收集派得力之人遞送進京。」
「讓他通告參與平叛諸官兵,收活孤之數算救民紀功受賞,以彰朕仁心!」
「一應收孤花銷,由內帑負責,不額外耗費國帑,讓天下臣民務必明朕仁心,為朕降仁施德於民間,不得做冷漠之態,而負朕心也!」
朱厚熜這時則說了起來,且還特地強調了一下,要官僚們核查軍戶和平叛的機會,為天子收留孤幼。
楊一清拱手稱是。
同時,張璁也不禁兩眼發紅。
他固然知道天子動用國家力量收留孤幼,是有自己的企圖,但一想到天子現在能有財力做這事,也願意做這事,還是情不自禁地頗為感動。
因為他所希望的就是看見君王能成仁德之君。
而且,張璁也知道,如今天下雖然有國初太祖高皇帝要求設立的養濟院,但因為地方財政不足加上吏治腐敗,使得養濟院救濟孤幼的福利功能已遠不如國初,如今也真的只有靠天子收養,才能極大解決天下孤幼生存艱難的問題。
被派到南京池河營的軍戶李忠,剛剛領到了他這個月的行餉。
足足兩塊銀元。
這讓他不由得倍感高興。
更讓他高興的是,他已經收到他弟弟李義托人帶來的口信,而知道,朝廷現在對軍戶進行改革後,他弟弟這樣的余丁,真的沒有再服軍役以外的所有差役,而且也真的拿到了他和他弟弟自己的月糧,還在家裡墾了荒;
另外,他還得知,已經有媒婆願意給他弟弟說媒,只是他弟弟要他這個哥哥先娶了嫂子他才願意娶,而媒婆表示也願意給他哥哥說媒,且說現在百姓都願意把女兒嫁給軍戶,所以現在就等他服軍役結束後回家托人說媒娶妻。
李忠對此生出無限期許。
在他記憶中,他這樣的普通軍戶很難娶妻的。
別說民戶不願意把女兒嫁給軍戶,就是軍戶的人,也不願意把女兒嫁給軍戶。
所以,李忠這樣的普通軍戶,只要沒有投獻為奴,很多都會成為「大齡剩男」。
反而是投獻到大戶為奴的軍戶,往往會娶妻生子,靠著主人的恩賜,得一個主人沒看上的婢女,然後生兒育女,雖然這樣剩下來的子女還是會為家奴,但好歹也是傳宗接代了。
在這個農耕時代,傳宗接代自然是比投獻為奴更重要的。
所以,這也就進一步造成,大量軍戶淪落為勢豪之家的奴隸。
而現在,因為軍改,讓李忠這樣的軍戶負擔大減、收入大增,不用投獻為奴,就能娶妻生子,他自然會因此生出無限期許。
李忠摸了摸腰間藏著的兩塊銀元,就把胸膛挺得更直了些,而咧嘴面向了秦淮河上的朝陽,且也認真地打量著每艘過境的船隻和每個過境的人。
他已經打聽知道,他這樣的普通軍戶如今能有這樣好的改變,皆因為當今天子敢於革新除弊,但也正因為天子敢於革新除弊,才會有勢豪之家背叛天子、不忠不義,而在江西作亂,乃至將來還會學昔日的寧王來打南京。
所以,李忠很積極地履行著自己參與守衛南都秦淮河一帶的責任,而不讓叛賊的細作真的有機會混到了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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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陽衛的軍丁兄弟們!」
這時,李忠的總旗也是同鄉王江這時走過來喊了一聲。
李忠就忙持著大鐵槍,同建陽衛其他服役的軍丁一起轉過身來,看向身著布面甲的王江。
王江這時喊道:「我們要和湯千戶一起受王部堂的調遣,去南昌護送前方送來的孤幼去京師!上面為此給我們放假十日,讓我們先回家安頓一下家小,然後直接去安慶,記住,不得逃走,否則你自己被抓住會命不保不說,你一家都要被你連累!」
「現在軍戶政策這樣好,誰還願意逃走?」
「別說只是去江西送什麼孤幼去京師,就是去拼命,也不會逃走,命可以丟,但可以世世代代吃皇糧的資格不能丟!」
「就是!我兒子還等著免費進衛學,將來也做個相公呢!」
有軍丁不由得說了一句,緊接著,其他軍丁跟著附和起來。
而李忠倒只是笑了笑,他倒是有些不想去叛亂發生地。
他主要是怕在叛亂地區丟了命。
畢竟他還沒娶妻生子呢。
但他倒是沒打算回家後就逃走,因為他不想連累自己弟弟,且也知道,如果他逃走了,就不再是軍戶,而是流民,那樣就更難娶妻生子了。
所以,他只打算趁著回去這十日趕緊托媒婆找個老婆。
為此,他不由得又摸了摸腰間的兩塊銀元,決定回家途中,不跟同回的人賭博,以免賭輸了,沒了老婆本,因為按照這個時代的物價,這已經夠他成一個簡單的家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