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夏言被殺,內閣震動!
朱厚熜這麼說後,夏言訕笑了笑,隨即隻得拱手稱是,沒敢反對天子還要造福給朝廷表忠心的縉紳。
接下來。
朱厚熜倒又說起別的事來。
「這次用兵安南,還有一個目的。」
「那便是為將來再下西洋做準備!」
「而要再下西洋,得需要更大規模的海運與海貿人才,以及更多的勢力支持。」
「如此,朝廷就需要開海。」
「如今海貿是由朝廷的皇商控制。」
「但皇商久行之後頗有弊端,據查,有皇商仗著自己背後是朝廷在撐腰,就強買強賣,乃至成為權臣撈取好處的重要工具。」
「誰家絲綢能不能出海,甚至還要你這個夏閣老說了算。」
「這也就造成,有背景的一些劣質貨卻出了海,但又賣不起價,一些沒背景的好貨卻出不來海。」
朱厚熜說到這裡就問著夏言:「夏閣老,有沒有這回事?」
「陛下,臣冤枉!」
「這都是那些小人在詆毀臣,不滿臣繼續堅持清丈之國策,才這樣誹謗臣的!」
夏言忙跪了下來,臉色蒼白地辯駁起來。
朱厚熜頷首:「朕自然相信你,但是,朕也相信任何傳言也不能完全說是空穴來風,皇商這種受朝廷控制的經商模式,雖然能給朝廷直接帶來不少的收益,但朝廷直接參與商貿,的確容易滋生腐敗,反而影響商貿的發達,進而影響天下財富總量的增加,進而影響總的稅收。」
「得不償失啊!」
朱厚熜接著就起身背著手感嘆了一聲。
夏言連連點頭道:「陛下說的是,當時建立皇商也是因為天下縉紳皆力主禁海而隻想走私所緻,朝廷為禁絕走私,又不讓海外諸夷因不能通貿而盜患加劇,故陛下降恩施仁,設立皇商,以通官貿之路;但官貿易生腐敗,反積怨於海外,影響商路,如今確實應當調整為妥。」
「臣愚以為,可以降低皇商限制,對凡是願意給朝廷交一筆出關稅課的商賈,皆可授予皇商稱號,讓其代表朝廷的形象出海經商!這樣的話,就能增加大量皇商,讓他們互相競爭」
「再有,可以把現在屬於朝廷的直統區港口、倉廒撲買給所有皇商。」
「朝廷隻負責每年在市舶司和直統區市舶分司收取官稅。」
夏言這時也提出了改革的辦法。
「這就相當於是開海了。」
「甚好!」
「那你放個風出去,讓有人上疏開海的事,且讓閩浙粵等現在主張開海的沿海縉紳大戶知道,能不能讓朝廷開海,就看他們接下來在征安南一事中的表現。」
朱厚熜這時笑著說了起來。
「是!」
於是,夏言便組織內閣的中書舍人,在武英殿抄錄起各類故牘來。
包括永樂大典。
大明內廷會選命不少的讀書人充任中書舍人。
這裡面尤以武英殿的中書舍人最多。
但最有權的則是內閣的中書舍人。
因為這些中書舍人會接觸的機密事務,所以多是權宦子弟中資質不佳、沒能中第的人充用。
內閣的大學士們也偏向於舉薦他們熟悉的故人子弟來充任內閣中書舍人。
昔日首輔楊溥的孫子楊壽就當過中書舍人。
所以,他在進京後就住在了正當著中書舍人的劉大夏外孫陳齡家。
陳齡也在楊壽交了昔日永樂朝征安南的文牘後,對楊壽嘆息說道:「可惜啊,故牘歸了朝廷,朝廷征安南就更容易成功,屆時我們想再像以前一樣壟斷安南的走私路就難了。」
「沒事!」
「沿海的縉紳大戶不會讓朝廷輕易從海路攻安南成功的,到時候朝廷依舊隻能從陸路進攻,那樣就算成功,也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沒準因為太難打,朝廷就放棄了。」
「而我楊家早已抄錄了一份安南故牘,將來隻要等朝廷再次放棄安南,我們就能重新掌控安南的商路。」
「那時,日子依舊會想以前一樣美好。」
楊壽說著就滿懷希望地看向了窗外。
窗外。
陳齡的兒子陳庭走了進來:「父親,內閣謝世伯帶來消息說,陛下已下旨,要在各地辦官營藏書樓,皆命名為圖書館,從軍籍子弟中選博古通今者管理該樓,允許買過戶部債券的士民進樓借閱;另外,陛下已讓中書科的人抄錄昔日征安南的故牘與下西洋的故牘,將來要將這些抄本放於各藏書樓,首先是兩京十三布政司的藏書樓,戶部已奉旨發鈞令命兩京府尹和各布政司就建造圖書館,列出預算申請。」
「怎麼能這樣!」
「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故牘,讓天下這麼多人借閱?」
「這是能給天下這麼多人看的嗎?」
楊壽一臉愕然地站起來。
「是啊!」
陳齡也非常惱怒且失望地附和著,且攤手而問:
「這怎麼可以公開呢?」
「不能因為擔心我們官僚監守自盜,就乾脆直接向大眾開放這種可以開民智增民財的資料啊!」
「哪怕是嚴管吏治,也比直接開放知識要好啊!」
「不僅僅如此,陛下還準備開海!」
「一切隻看征討安南的結果。」
「中書科和六科廊裏,來自沿海的官僚皆高興的奔走相告,更有人已經去戶部買了上十萬銀元的債券!」
陳庭這時一臉凝重地繼續說了起來。
「還要開海?」
「這怎麼可以?」
楊壽更加驚訝,隨即就當場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仰頭撇嘴哭了起來:「蒼天啊,你怎麼總是跟我們作對啊!」
「完了!」
「這下子真的完了。」
「放貸的利息被興明銀行逼著大減,隱田被陸續清丈出來,壟斷的走私商路也要被掐斷,我們陳家幾百口人,上千丫鬟奴僕,還怎麼養活?」
陳庭也癱坐在了椅子上,喃喃自語起來。
「父親,世叔。」
「您們沒事吧?」
陳庭這時關切地問了起來。
「變賣家產吧。」
「再有,把婢僕都儘量放出府吧。」
「嚴管子弟吧,讓他們必須讀書,如果不讀書,也必須要學門手藝,對不配合的分家吧,沒有了巨額收益,也是維繫不了一個大族的。」
楊壽這時回頭對陳齡說了起來。
接著,楊壽就站起身,一邊擦拭眼淚一邊說:
「世道真的變了,我們這位陛下是真聖君!也是真的要讓大明日益中興起來,所以才讓我們這些隻靠著祖輩福蔭安享尊榮的人,不得不把口中之食一點點的吐出來,讓大明不再是我們可以予取予奪的大明!」
「我們這些清流門第將來是不能想著既廉潔自守又富豪至極了。」
陳齡點了點頭,且看向陳庭:「你把你屋裡的那九房妾室中,選六個出來,配個小子放出去,以義子義女的名義讓他們各自成家去,每個送兩百銀元!」
陳庭聽後大驚失色。
「父親不要啊!」
「那都是兒子好不容易挑選來的,各個愛如珍寶,您讓兒子放這麼多出去,我陳家的香火會受影響啊!」
陳庭當即跪了下來,非常不情願地說了起來。
其父親陳齡頓時拍案而起,道:「什麼香火!這都什麼家境了?你還想著金屋藏嬌,還想著美人如雲!還不知道成器些,不說報名去東萊、日出做官立一番功績,想想怎麼拿家裡僅有的一點資本做個什麼買賣總好吧!真要這麼坐吃山空嗎?」
「眼看著,安南就要重新歸入我中華,走私的路說斷就斷,你拿什麼養?」
「你那些狐媚子,一個月脂粉錢都不下一千銀元,就憑你當中書舍人那點俸銀夠嗎?!」
陳齡訓飭完後,陳庭道:「那為什麼不能先放您那幾房姨娘?」
「老子打死你這個不孝子!居然想著寧讓父母受委屈也不讓自己受委屈!」
陳齡不禁大怒,抄起一旁的雞毛撣子就要打陳庭。
楊壽這時忙抱住了陳齡,勸道:「公息怒!世侄也是一時糊塗而已,他畢竟是個重情的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哪裡肯一下子就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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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齡因楊壽相勸也就沒再打。
而楊壽這裡則看向陳庭:「你也別怪你父親,要怪就怪夏言這個奸臣,他跟前幾任首輔一樣,依舊隻知道逢迎當今天子,才作出這等魚肉縉紳的事來,讓你不得不把你屋裡養的那些嬌花配給你們府裏的奴才小子。」
「是,多謝世叔開導!」
陳庭叩頭回了一句。
接下來,他也就還是不得不照其父的吩咐做事,強行逼著自己的幾個美妾跟府裏的幾個小子成了夫妻,出了府。
而很快,陳庭發現他不僅僅損失了許多美妾,連月錢也減了不少,府裏的供應也不如以前。
這讓陳庭越發惱怒。
楊壽說的話,也讓他越發認同,覺得都是夏言導緻他現在這麼慘的。
「聽說元輔近來又納了一房瘦馬為美妾?」
這一天,夏言剛進內閣,提前到內閣的次輔李時就與夏言交談起來。
也在內閣供職的陳庭也就聽見了。
夏言這時也正笑著對李時回答說:「不過是見她茶藝不錯,頗合我心意,就花了些錢納入了房子,不曾想還是被公給知道了。」
「我也是聽人說的。」
「那位瘦馬可是位佳人,滿京城風流雅士之人,誰不知曉?」
「公自然是瞞不住的。」
李時說著就夏言道賀來。
陳庭卻在一旁聽得火冒三丈。
因為夏言居然在納新小妾,還是素來很貴,近來更是因為人口販賣數量下降而價格猛漲的瘦馬,而他卻不得不因為夏言執政期間進行的改革要放出去六個美婢。
這讓陳庭更加覺得夏言改革不是為國為民隻是為他自己更富足。
夏言自然沒有注意到陳庭這些小官,隻對一在他值房做事的中書舍人吩咐說:「內閣的官茶就不泡了,還是泡我給你的那個茶。」
「是!」
李時在這時也笑著說道:「早聽說元輔喝的茶一兩就三千銀元,想來必是極品。」
「哪裡,也就比官茶貴一些而已。」
「但也沒辦法,我實在喝不慣這些官茶。」
「要不我也讓他們給公沏一盞,公若喜歡,也拿三兩去嘗嘗?」
夏言笑著說著時,還很大方地與李時分享起來。
李時不好拒絕,隻行禮作揖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嘭!
陳庭這裡在聽見夏言和李時的交談後,倒是更氣,失去理智之後,就直接把手裡沒喝完的內閣專供官茶茶盞給摔在了地上。
夏言不由得循聲看了過來,皺眉問著陳庭:「你這後生,怎麼如此毛躁?」
「是誰讓他進中書科的?」
「他是哪家的子弟?」
接著,夏言也大有要將陳庭開革的意思。
陳庭這時隻喘著粗氣,還在地上撿起一鋒利的瓷器片來,就當場就朝夏言沖了過來,還撞倒了夏言,然後就騎在夏言身上,拿著手裡的瓷器片瘋狂割著夏言的喉部。
李時等人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而待他們回過神來時,夏言已經抓住了這陳庭的手,不讓他再割,同時張著嘴,極為艱難地問:「為何殺我?」
「奸臣!」
「你助紂為虐,魚肉縉紳!」
「就應該去死!」
陳庭咬著牙說道。
……
……
「皇爺,內閣那邊出事了,有個叫陳庭的中書舍人殺了元輔!」
還在萬嬪這裡睡覺的朱厚熜,沒多久就黃錦這裡知道了這個消息。
朱厚熜聽後忙坐起身來:「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早!」
黃錦回道。
朱厚熜又問:「因為什麼?」
「應該是不滿元輔支持改制,所以在殺元輔時,大罵他助紂為虐、魚肉縉紳!」
黃錦回道。
朱厚熜聽後微微一愣,心道:「這是連我也罵了進去啊,幸好自己後宮的人皆選自寒門小戶,不然隻怕這種不利縉紳的改制,也會讓後宮出現這樣的瘋子!」
如此想後,朱厚熜就問著黃錦:「內閣在宮內,進出皆會搜檢有無利器,他怎麼混入殺了元輔的?」
「是用的碎瓷片,他打碎了茶盞。」
黃錦繼續回道。
朱厚熜不由得感慨起來:「這得有多恨元輔多恨朕!」
「元輔現在如何?」
朱厚熜繼續問道。
黃錦:「已經歿了。」
「哎呀!」
「著實可惜!」
「朕還沒讓他……」
朱厚熜差點就脫口說出自己打算讓夏言背更多鍋的事來。
一時,朱厚熜說到一半,就閉住了嘴,隻抱怨說:「朕早就說過,中書科的舍人不能取受恩蔭的公卿子弟,這些人雖然親近,但也是大戶子弟,更是大戶中的巨戶,諸公偏不願意,為了做人情給親友,用各種理由搪塞,現在好了吧。」
「傳次輔李時、吏部尚書霍韜、戶部尚書伍文定、兵部尚書張瓚、禮部尚書嚴嵩到禦書房來!」
「另外,緝拿兇手九族,敢在內廷行兇,殺當朝首輔,此等惡行,當以謀逆罪論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