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刺客
「別動！」
冰冷的聲音在秦王營帳內炸開。
韓非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逝，嬴政喉間那一抹微微顫動的血光開始流動。
那是匕首的鋒刃，緊貼皮肉，稍一用力，便能切開咽喉，斷絕生機。
嬴政一動不動：「韓非！你的膽子，未免大得離譜。」
韓非一怔。
嬴政誤會了。
但這種時候，任何辯解都是徒勞。
深吸一口氣，冷靜地看向刺客。
刺客蒙著面，一雙眸子如毒蠍般陰狠，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鋒刃已經切破嬴政的皮膚，一滴鮮血順著刃口緩緩滑落。
帳內燈火搖曳，映得血光刺目。
嬴政的侍衛們臉色鐵青，眼中帶著熊熊怒火，卻不敢輕舉妄動。
韓非分析著當前的局勢。
這刺客是誰？為何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
是衝著嬴政來的，還是衝著我來的？
不，還不能讓嬴政死。
一旦嬴政死在這裡，局勢將徹底失控。
秦國會以此為藉口出兵韓國，而他韓非，無論是否與此事有關，都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焦躁：「秦王，韓非不認識這人。」
一句話，卻如同石子落入深潭。
刺客冷笑一聲：「韓非，你以為一句話就能撇清關係？」
嬴政的冷冷盯著韓非：「你不認識他？那為何他會在你面前動手？」
韓非眉頭一皺：「秦王，若韓非真有此意，又何必等到此刻？」
「韓非若想取您性命，早有千百種機會，不會選在秦王營帳內自掘墳墓。」
嬴政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韓非，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寡人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韓非嘴角微微抽動。
嬴政此刻雖然憤怒，但並未完全失去理智。
只要他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嬴政或許還會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
刺客見韓非與嬴政交談，居然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很是生氣。
「廢話少說，嬴政，今日你必死！」
話音未落，匕首猛地向前一送！
「住手！」韓非低喝一聲，瞬間躍起。
他手中的摺扇一揚，精準地打在刺客手腕上。
「叮！」匕首被震得微微偏移，劃開了一道血痕，卻未能刺入喉嚨。
嬴政趁機猛地後仰，緊繃的身軀在瞬間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
他雙手撐住椅子扶手，整個人向後翻滾，一把推開了刺客。
刺客一擊不中，怒吼一聲，轉身便要再擊。
但韓非的摺扇已經如迅雷般襲來，直取刺客的面門。
「鏘！」
匕首橫擋，摺扇與鋒刃相撞。
刺客的手臂微微一顫，顯然對韓非的力量感到驚訝。
「你是誰！」韓非手中摺扇連揮，招招凌厲，逼得刺客連連後退。
帳內的侍衛們終於反應過來，齊齊抽劍圍上，刺客卻冷笑一聲，用匕首格擋幾下，猛地一個翻身，躍至帳頂。
「想走？」韓非冷哼一聲，手中的摺扇「呼」地飛出，直襲刺客後背。
刺客身形一閃，險險避開摺扇，隨即消失在夜幕之中。
侍衛們匆匆衝出帳外，卻再也找不到刺客的蹤影。
嬴政站在原地，抬手捂住喉嚨上的傷口，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韓非，你最好給孤一個交代。」
韓非緩緩走到刺客掉落的匕首旁，彎下腰，將匕首拾起。
他眉頭微微一皺。
這是一把奇特的匕首，柄上刻著一朵細小的梅花，刀身極薄，鋒利得不像凡品。
梅花匕？
這是姬無雙身旁隨從的武器！
「秦王，此事或許另有隱情。」
嬴政冷冷盯著他：「另有隱情？韓非，孤只知道，刺客出現在孤的營帳，而你正好在場。」
韓非深吸一口氣：「韓非願以性命擔保，此事絕非韓非所為。」
他將匕首遞給嬴政，沉聲道：「秦王可曾見過此物？此乃姬無雙身旁一名隨從的武器。韓非雖不識此人，但此匕首絕不會有假。」
嬴政接過匕首。
「姬無雙？」
「你是說，韓國將軍姬無夜的弟弟？」
韓非點頭：「正是此人。他雖在韓國，但其心思深不可測，此番恐怕是想借刀殺人，挑撥秦韓關係。」
嬴政冷笑一聲：「韓非，你的口才，倒是越來越令人佩服了。」
與此同時，新鄭城內。
姬無雙坐在一間雅致的酒樓中，端起酒杯。
幾名韓國朝廷的官員正高談闊論。
「姬大人，這次韓非恐怕是回不來了吧？」
姬無雙淡淡一笑：「韓非雖聰明，但聰明反被聰明誤，秦王的脾氣，豈是他能承受的？」
「姬大人的妙計，堪稱安天下之策。」
「若韓非被秦王治罪，韓國便可順勢割地賠款，避免戰禍。」
姬無雙微微搖頭：「我不過是盡人事罷了，一切，還要看秦王的態度。」
眾人對視一眼，齊聲稱讚：「姬大人果然深謀遠慮，我等佩服！」
姬無雙冷哼一聲，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你們以為，我的目的僅僅是為了除掉韓非？」
眾人聞言一愣，面面相覷。
「難道不是嗎？」
姬無雙放下酒杯，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
「韓非此人，表面上是韓國的重臣，實則是韓國最大的隱患。」
「你們可知，韓非的存在，對韓國意味著什麼？」
眾人愣住了，顯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姬無雙轉過身：「韓非此人，才智過人，辯才無雙，但他最大的弱點，便是過於理想化。」
「理想化？」
姬無雙冷冷一笑：「是啊，他的所謂自強之策，聽起來冠冕堂皇，實際上不過是痴人說夢。」
「韓國如今風雨飄搖，國力衰弱，內憂外患，連國土都難以保全，他卻妄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簡直是天方夜譚。」
「若真的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不僅無法讓韓國自強，反而會讓我們徹底滅亡。」
眾人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姬大人所言極是！韓非的那些主張，聽起來確實動人，但仔細一想，根本不切實際。」
「如今的韓國，最需要的不是自強，而是活下去的機會。」
「韓非卻一再挑釁秦國，若今日得罪了秦王，恐怕整個韓國都要陪他一起陪葬了。」
眾人聽到這裡，終於明白了姬無雙的真正用意。
「姬大人，若韓非真的死在秦王手中，秦國會不會以此為藉口，對韓國發難？」
姬無雙冷笑：「韓非若死，自然要有個合適的理由。」
「刺客刺殺秦王，這等大事，秦國必然震怒，但只要我們將責任推得乾淨，秦國即便想發難，也找不到合適的藉口。」
「可若是秦王看穿了我們的計謀，豈不是反而更危險？」
姬無雙笑了笑：「秦王若殺了韓非，便是為韓國除去一個隱患，若韓非僥倖活下來，他也再無翻身之日。」
「你們以為，我這樣做是為了私利嗎？」
眾人頓時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姬無雙冷聲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韓國。」
「韓非是韓國的毒瘤。」
「只有除掉他，韓國才能真正安定下來。」
「韓非不死，韓國危險。」
「這一點，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清楚。」
與此同時，秦王營帳內。
嬴政冷冷地盯著韓非，喉間的傷口雖然不深，但鮮血仍在緩緩流淌。
「韓非，孤再問你一次，這刺客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韓非站直身體：「秦王，韓非以性命擔保，此事絕非韓非所為。」
嬴政冷哼一聲：「你以為，孤會信你的話？」
韓非深吸一口氣：「秦王若不信，韓非也無能為力。」
「但韓非可以向秦王保證，若此事真與韓非有關，韓非願以命相賠。」
嬴政眯起眼。
他並未完全信任韓非，但韓非的態度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李斯，」嬴政轉頭看向身後的謀士。
「你怎麼看？」
李斯沉吟片刻，低聲說道：「陛下，韓非的態度雖堅決，但此事仍有諸多疑點。」
「臣以為，可暫且留他一命，待查清真相後再作決斷。」
嬴政冷冷一笑：「查清真相？若真相查不出來呢？」
韓非聽到這裡，突然抬起頭。
「秦王，若韓非真與此事無關，韓非希望秦王能給韓國一個公道。」
嬴政冷聲道：「公道？韓非，你覺得你有資格向孤討公道？」
韓非微微一笑：「秦王若不給公道，韓非也無話可說。」
「但秦王若想一統天下，就必須讓天下人看到，秦國不僅有鐵血，還有公義。」
新鄭城外，秦軍營地。
韓非被關押在營帳後方的一處地牢中，四周潮濕陰冷，鐵鏈的鏽跡在牆壁上斑駁成一道道難以抹去的痕跡。
韓非坐在牢房中央的石凳上，雙手被粗重的鐵鏈縛住，身上的華服早已沾滿塵土。
「吱呀！！！」
地牢的鐵門被推開。
幾名秦軍侍衛手持長戟，分列兩旁。
嬴政的身影緩緩出現在門口。
他身著黑色長袍，袖口與領邊鑲嵌著金線。
韓非抬頭，與嬴政的對視。
嬴政緩步走到韓非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韓非，孤給了你機會，但你卻讓孤失望了。」
韓非依舊坐在石凳上，微微一笑：「秦王這話，韓非有些不明白。」
嬴政冷哼一聲：「刺客刺殺孤，就在你與孤對談之時，你卻說與你無關。」
「韓非，你當孤是三歲稚童，還是你自以為自己的辯才能矇混過關？」
韓非抬起頭直視嬴政：「秦王是天下明主，韓非自不敢矇騙，刺客之事，韓非確實毫不知情，這點，韓非可以以性命擔保。」
嬴政盯著韓非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他的眼中尋找恐慌之色。
但韓非毫無波動，秦王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問話者。
嬴政沉默片刻：「韓非，你可知道，孤為何沒有直接殺你？」
韓非微微一笑：「因為秦王知道，殺了韓非，不能解決問題。」
嬴政聞言：「你倒是自信，韓非，你以為孤留你到現在，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嗎？」
韓非搖了搖頭：「韓非只是覺得，秦王不必如此急於殺人。」
「畢竟，刺客之事尚未查明，秦王若因一時怒氣錯殺無辜，恐怕會讓天下人覺得秦國行事偏激，難以服眾。」
嬴政的臉微微一沉：「服眾？韓非，你覺得孤需要服誰？」
韓非抬眼看著嬴政：「秦王想一統天下，不僅需要鐵血，還需要人心。」
「若秦國只是依靠武力征服天下，或許能得一時之勝，卻未必能得長久之治。」
「而若天下人皆因秦王的寬容而歸心，秦國才能真正無敵。」
片刻後，嬴政忽然輕笑一聲：「韓非，你的嘴，果然比你的手段厲害。」
「但孤很好奇，你真的以為，靠幾句漂亮話，我就會放了你嗎？」
韓非微微一笑：「韓非從未奢望靠言辭脫身。」
「韓非只想讓秦王明白，殺韓非，對秦國而言，並無益處。」
嬴政冷哼一聲：「殺了你，孤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秦國的威嚴不容挑釁。」
韓非搖了搖頭：「秦王殺了韓非，只會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韓非雖才疏學淺，但若能助秦王揪出刺客，或許還能為秦國分憂。」
嬴政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韓非，孤再問你一次，這刺客到底與你有沒有關係？」
韓非抬眼看著嬴政：「韓非可以以性命起誓，此事與韓非毫無干係。」
嬴政冷冷地看著他，片刻後忽然冷笑一聲：「韓非，你以為，孤會信誓言這種東西？」
韓非微微一笑：「秦王信不信韓非的誓言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秦王是否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嬴政被這句話觸動了什麼。
「好一個相信自己的判斷。」
「韓非，你的聰明，或許能騙過旁人，但想騙孤，卻沒那麼容易。」
他轉過身，看向門口的侍衛：「將他關起來，孤要慢慢看看，這位韓非公子到底能撐到幾時。」
侍衛領命，走上前去。
韓非卻微微一笑：「秦王，韓非願意接受任何審查，但韓非有一言，希望秦王能銘記。」
嬴政停下腳步：「說。」
韓非說道：「秦王若殺韓非，只能解決眼前的問題，卻無法解決未來的隱患。」
「韓非雖不才，卻願為秦王分憂。」
嬴政冷哼一聲：「孤會考慮你的話，但在此之前，你最好祈禱你的清白能撐得住時間。」
說罷，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