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此話一出,費耀在一旁出言問道:「大將軍,這似乎有些不妥吧?」
「哪裡不妥?」杜襲問道。
杜襲接了本該曹真回答的話,曹真也樂不得由杜襲代勞。若事事都由大將軍做了,還要他這個大將軍長史做什麼呢?
費耀如數家珍一般答道:「此前戰端未開之時,隴右只有外軍兩萬、州郡兵兩萬。後來陛下遣牽招、朱蓋二人調兵兩萬至長安,這就是六萬了。」
「去歲蜀賊進犯之時,陛下又詔陳驃騎從荊州調來一萬。統合而算,共計七萬兵力。」
費耀輕咳一聲:「七萬兵,經過隴右損耗、略陽合戰,還有爭赤亭、爭漢中之戰,損耗甚多。」
「但其中畢竟有三萬是從荊州、揚州調過來的,不用歸還的嗎?」
「還?」曹真笑了出來,猛地擺了擺手:「還什麼還?公威莫不是傻了?」
「都是大魏的兵,莫說他們調到關西來了,就算不在關西,我這個大將軍難道還不能指揮了?」
費耀拱手道:「屬下也是為大將軍考慮。」
「大司馬處的一萬兩千兵倒還好說。荊州本就兵少,陳驃騎兩次又調了一萬八千兵……他若向陛下告狀怎麼辦?」
「告就告吧。」曹真不以為意:「我在淮南、在關西作戰之時,他陳群縮在襄陽半點功勞都無,分些兵出來怎麼了?」
「勿要再說這個事情了。」
「是。」費耀訕訕一笑,拱了拱手。
杜襲繼續說道:「方才公威說得五萬多兵,若細細論下來,應是五萬六千。」
「除去雍州的九千郡兵、秦州的兩千郡兵、涼州的七千郡兵,這就是一萬八千之數了。」
「三萬六千外軍,陳倉處只有三千五百。」杜襲一筆一筆算了起來:「郭淮在漢中有一萬五,鹿磐在武興有五千。剩下的一萬多,都跟著張郃回了祁山。」
算罷之後,杜襲抬起頭來正色道:「的確沒有兵力可還荊、揚二州了。」
「對,還什麼還。」曹真追加一句。
杜襲轉頭問道:「不過羌兵並未算在內。陸遜在沓中領羌兵一萬,剩下的兵力空額,只能從羌人里補了。」
曹真道:「我在上邽時看過陸遜選的一萬『精銳』,戰力能趕得上郡兵一半就不錯了。」
「若要用羌兵野戰,恐怕短期之內是痴心妄想。但訓練個一季兩季的,用來守城應該問題不大。」
杜襲點頭道:「大將軍說得是。所幸羌人數量眾多,優中選優、總是能挑出些堪用的青壯來。」
「此前已經議定,給郭淮陸續補上一萬羌兵。張郃那邊呢?」
「張郃,」曹真咂了咂嘴:「給秦州補到三萬?」
費耀側頭看向曹真:「陸遜處已有一萬,那就是再給張征西補上六七千?」
「不算陸遜。」曹真道:「不知他怎麼說動的陛下,得了這般待遇,讓他一萬人在沓中待著就是了,不去管他。」
杜襲應道:「那就再給張郃補上一萬六羌兵。總計徵兵兩萬六。」
曹真點頭:「是這個數。」
有一說一,陛下對陸遜的厚賞、在軍中並非絲毫沒有議論。
首先是降將出身。
由於陸遜在淮南將孫權的棺材本都輸光了,大魏軍界上下、對陸遜的評價都不是很高。
奇襲白水關、為赤亭爭得勝機之後,陸遜的風評才好了一絲絲,但整體上還是負面的、幸進之臣的標籤。
由於是被俘後才歸降,還不如黃權黃公衡。
這沒辦法,或許只有皇帝本人才明白、陸遜真的是一個難得的帥才,一個與大魏各個勢力、各個團體都毫無瓜葛的帥才。
其次是恩賞過重。
陸遜身上的護羌將軍、吳侯封號都還好說,大魏本就有優待降將的傳統。高高掛起、束之高閣就好。
可讓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陛下還將公主許配給了陸遜。
宛如宗室一般的政治待遇,這是讓曹真、曹洪這些宗親將領們最為咋舌的。
想歸這樣想,但陛下都如此封了,誰又能和陛下當面打擂台呢?誰又敢呢?
既然說又說不得,管又不好管,讓陸遜在沓中蹲著就是了。
杜襲點了點頭:「軍力調度、兵員補充都有了框架,接下來就是應急策案了。」
「士載,」杜襲轉頭看向鄧艾:「漢中防務出自你的諫言,如今你有什麼建議?」
「大將軍,杜公,」鄧艾拱手言道:「屬下倒是以為,大將軍在陳倉一地、控整個關西,光靠我們四人、以及當下府中的十名掾屬,又如何能做的完呢?」
「大將軍在洛陽還有府屬近兩百人,為何不將他們都召來陳倉?」
鄧艾此言一出,堂中的空氣當即就安靜下來了。
曹真、杜襲都沒有說話,羊耽反應過來、對著這位和自己同一職位的同僚說道:「士載,此事倒是可以放一放。左右都是先定方略,再徵辟府屬也不遲嘛!」
「為何?」鄧艾轉過頭來看向羊耽:「從洛陽來陳倉,不過是十餘日罷了,如何不能來呢?若新招募府屬,恐怕耗費的時日就更久了。」
羊耽笑了一笑,並沒說話,同時在心中暗暗腹誹了起來。
杜襲注意到了羊耽藏著掖著的笑容,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羊耽不願深說,可鄧艾畢竟名義上歸自己統屬。為了防止鄧艾再論及此事,杜襲還是要指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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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載,」杜襲吸了口氣:「你覺得大將軍來了陳倉,府屬也就一併要來陳倉嗎?」
鄧艾察覺到了些許不對,但杜襲發問、他還是張口解釋道:「或許也用不上全來,來一半、來個三分之一,不是也行嗎?」
「一個都不能來。」
杜襲頗為無奈的解釋道:「洛陽大將軍府里的兩百屬官,雖說是大將軍府屬、名義上也是大將軍本人的私臣,可實際上、操持的是整個大魏的軍務。」
「陛下讓大將軍移駐陳倉,又托以都督關西之責。大將軍接了新任,就不好再與舊任有瓜葛了。」
杜襲看向鄧艾:「士載或許不知,這兩百府屬、掌管著的是整個大魏的軍務,繁瑣至極。莫說調三分之一了,就是調個三十人、二十人,恐怕都難。」
「一個不調,才可以示陛下、示天下以無私。更何況,你我四人、還有外面的十名掾屬,不是都可以用嗎?」
鄧艾從未想到過這一層面,聽聞杜襲之語後,起身拱手致歉道:「是屬下失言了,還望大將軍恕罪。」
曹真也是豁達:「無妨。士載不懂或者不會,我和杜子緒都可以教你。」
「莫要讓我教兩次就是。」
「多謝大將軍。」鄧艾再度拱手。
「坐吧,」曹真擺手示意:「還沒說應急策案呢。」
鄧艾整理了一下心神,坐下後緩緩說道:「漢中三城的防守可以無憂。接下來重點之處,無非是面對陰平的武街、漢中北面的武興這兩處。」
「雖說早有言語、在武興駐關以防蜀國,卻還沒來得及開工。」
「屬下建議,武興築關、武街另築堅城,這兩件事情要提上日程。」
曹真應道:「士載說得是。當下也只有這兩處缺口了。」
鄧艾繼續說道:「關西地域廣大,從陳倉至陽平關凡五百五十里,祁山至陽平關也路途遙遠。」
「若漢中有警、或者武街有警,出兵越快、就越能應對自如。」
杜襲轉頭看向鄧艾:「如何出兵更快?」
鄧艾道:「屬下有兩計。」
「其一為分段囤糧。」
「每年農閒之時,徵發秦州、雍州徭役,將糧草前置在祁山、武興、漢中三處,半年一次為前線運糧,其餘物資可平時轉運。」
「若如此,突逢戰事可以扯去後勤掣肘,急速向前線開進、迎戰敵軍。」
曹真頷首道:「若是如此,修武興關要先做了。」
鄧艾繼續說道:「其二,可以整修軍道,沿軍道修築長期營壘、日常遣人維護。」
「若如此,省去援軍紮營之煩。」
鄧艾看向曹真:「地域遙遠,只有事事提前準備、臨戰時方能急速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