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燕安給陸樂賢打了個電話,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一聲不吭跑安徽去了。
電話那邊先是許久的沉默,才是心力交瘁有氣無力的講述:
「韓盼巧身體一直不大好,我們都看的出來,她只是跟我說體虛,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覺得……並不是那樣。
前面幾天,我想跟她見面,她一直推辭,直到前兩天,她跟人間消失了一樣。
我跑去她租的房子裡找她,房東說她走了兩天了,東西也都不要了,讓她幫忙丟掉,房子可以租出去了。
在她房間的桌子上,有一張計劃表跟一封信。
計劃表是她最後生命里想做的事,信里則記錄的是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在愛上我之前就沒多少時間了……」
說到這裡,陸樂賢哭了,哽咽的不能說話。
在他的手裡有一張計劃表跟一封信,字跡並不漂亮,像剛學會寫字沒多久的小孩寫的一樣。
計劃表羅列如下:
【時間:三個月。】
【想做的事:】
【一,談戀愛。】
【二,去大學裡面看一看。】
【三,看完一本書(最好薄一點)。】
【四,去動物園植物園看看。】
【五,買辣條吃,超市里每一種都要吃一次。】
【六,換一身新衣服。】
【七,抽菸喝酒染頭髮。】
【八,暢快的打三天遊戲!】
【九,看完一部電視劇(不要連載的)。】
有時候三個月很長,長到一整個冬季都將會過去,有時候三個月又很短,短到才愛上一個人,就要跟他訣別。
少女的計劃表除了第七條之外,全都打上了對鉤。
信上則是寫道: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烤鴨店門口,當時我以為你腦子有些不正常,還很花心。見過你之後沒多久,醫生說我最多只能活三個月了,讓我想做什麼做什麼,想吃什麼吃什麼。
我當時聽完並沒有很傷心,反而覺得是一種解脫。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活在世界上無牽無掛的。
我……好像沒有愛人的能力。
談戀愛是什麼滋味,我也不知道,只看到有的情侶分手後痛哭。分別是痛苦的吧,我得知孤兒院院長去世消息的時候的那種感覺。
我寫下了計劃表,第一件是談戀愛,但我沒有奢望談戀愛。
我先是想放縱的玩三天遊戲,真巧啊,我在遊戲裡碰到了你,你居然還記得我,被人記得的感覺真好!
我和你們宿舍的人玩,你們宿舍的人都好好,跟你們玩遊戲太開心了!
打到夜裡時,我忽然流鼻血了,腦袋暈暈的,昏了過去,真是抱歉,害你們輸了那場遊戲。
三天遊戲打完,我們加了微信好友,我問你你們都學些什麼,看些什麼書。
你說高等數學,線性代數,還有什麼程序設計,我都去圖書館找的看了,一個都看不懂,反倒是蹲在地上看了好久的時尚雜誌。
又問你看什麼劇,你說你最近在看浴血黑幫,我去看了幾集,感覺有點長就沒有看。
你又推薦給我狂飆,這個我倒是看完了!
第九條計劃完成!
聊了好幾天之後,我說我想去你們學校看看,你很高興。
你帶我去你們食堂吃了蝦仁雲吞,還有醬香餅,真的很好吃!
我們越來越曖昧了,每天都要打很長時間語音,你說我聲音好聽,騙著讓我叫你哥哥,實際上我比你大的。
十月十號,你帶我去看了你們學校的『百團大戰』,每個社團都好有意思!
我們賽車,你跑了第一,我們歡呼擊掌。
那段時間我很快樂,甚至都忘了自己要死了。
我們是應該談戀愛的,我自己騙自己,反正你是一個花花公子,我離開的時候你也不會很傷心,這樣我就可以毫無顧慮的享受你帶給我的快樂了。
我們去植物園,去動物園,穿情侶衣服,一起買一堆辣條,然後一樣吃一點,第二天還是嗓子疼屁股疼了。
你朋友過生日你都帶上我了,還送我花,可是你知道嗎,康乃馨治不好我的病。
漸漸地,我想要實現的計劃全部都實現了。
我明白,我該走了。
我試著惹你生氣,試著讓你主動說出來我們分手吧。
可是,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你很有耐心,情緒很穩定,甚至知道了我可能生了很大的病……我不敢再待下去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後來我們的談話涉及到越來越多未來要一起完成的事,我都沒敢應下,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談的是一場必須分手的戀愛。
我跟你說了分手,說我父母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我很喜歡,我要回安徽結婚了,實際上跟你只是玩一玩。
陸樂賢,要是你真是一個花花公子就好了,玩完我就把我拋棄,那樣我可以死的從容一點。
但是你偏偏不是。
對不起……下輩子還你吧,如果有下輩子的話。」
陸樂賢坐在地上,淚流滿面。
電話另一頭的燕安三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良久後,燕安說道:「她真的已經回安徽了?你找到她了嗎?」
「沒有,我報警了。」
陸樂賢狀若瘋魔,撕心裂肺的喊道:「老天我求求你了,讓我再見她一面吧!只是再見一面!安徽這麼大,我要怎麼去找啊!!!」
……
又在安徽找了兩天,陸樂賢還是沒能找到韓盼巧。
他爸爸給他打來了電話,說是他奶奶腦梗了,快不行了,想見他最後一面,讓他趕緊回家來!
陸樂賢如遭雷擊!
怎麼這麼突然?他開學前奶奶身子骨還好硬朗啊!
拿著錢往他手裡塞,力氣很大的啊!
陸樂賢坐上出租直奔機場,要最快的時間飛回大連!
計程車穿過某條街道,街邊一個理髮店裡走出來一個女孩,染著酒紅色頭髮,喝的醉醺醺的,從兜里摸出來一盒煙。
打著打火機,點燃煙,並不熟練的吸了一口,然後猛咳。
咳嗽時她低下了頭,正好沒有看到車裡陸樂賢最後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