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樂賢沒能見到喜歡的人最後一面，也沒能見到奶奶最後一面。
安徽離遼寧還是太遠了，即便是飯不吃水不喝，拼了命的趕飛機趕高鐵，等他回到家已經是十二月二十二日了。
奶奶死在了冬至這天，餃子供奉在漆黑棺材前。
少年經歷了人生中的至暗時刻，摯愛之人離他而去，他在痛徹心扉中懂得了『珍惜』二字。
孝孫著孝衣跪在奶奶棺材前，他一個姨姨心疼他，拉他起來餵口飯吃，飯還沒有吃到嘴裡，安徽警方給他打來電話，告訴他。
他要找的女孩找到了，找到時已不幸去世，死亡時間在十二月二十四日，死因為肝癌。
「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餵？餵？餵？！！」
「呯——！」
碗筷摔在了地上，少年承受生命之難以承受之痛，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
……
十二月二十四日。
今天A大圖書館中人一下子少了大半，燕安跟燕馨雲很輕鬆的便找到了座位。
「考研的都考完了，今天晚上又是平安夜明天聖誕節，準備期末考試的人都少了，忽然空空蕩蕩的，還真有點不適應。」
燕安放下書包，拿出了一本《線性代數》，準備稍微看看用來應付考試。
「哎，我還是得努力啊。」
燕馨雲笑著搖搖頭，「對我來說，時間真的不夠。」
「你說，今天他還會來嗎？」燕安看著燕馨雲問道。
「不會了吧，他都考完了，還來幹嘛？」燕馨雲說。
「姐，你居然知道我說的他是誰。」
燕安噙著笑，「不會動心了吧？」
「除了他還能有誰？」
燕馨雲鼻頭中哼出一口氣，「快學吧你，圖書館可不是說話的地方。」
「沒考完試之前來這裡是為了學習，現在再來這裡，意義可就不一樣了。」燕安眯著好看眼眸，戲謔道。
「現在來是為了見心上人。」
「別讓我揍你屁股啊！」
燕馨雲瞪了燕安一眼，「安安靜靜地給我學。」
姐弟二人學了沒多會，一個寸頭少年坐到了他倆對面，穿一件韓版黑色大衣，一手捧著杯咖啡，一手拿了本《劍來》。
沈文耀，往二姐書里夾小紙條的那個男生。
多次給二姐占座，殷勤的提供咖啡以及紙筆。
等到燕馨雲學的累了，有空看他的時候，他才舉了舉手中書跟燕安說：
「現在輪到我悠哉悠哉的看書了，《雪中》我是高中看完的，現在看這個，總管寫了一千兩百多萬字了，量大管飽。」
算是開啟了一個話題，燕安笑了笑，問道：
「考完了來看閒書了是吧？」
沈文耀看了看燕馨雲，一語雙關道：「是也不單單是。」
燕馨雲勾了勾嘴角，什麼話都沒說，拿起水杯抿了杯中水一口，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你要跟上去嗎？」燕安問沈文耀。
「不了。」
沈文耀搖了搖頭，「雖然我現在真的想上廁所。」
「我姐加你微信了嗎？」燕安又問他。
「沒有。」
沈文耀神情暗淡了下來，「可是……我明明看到她已經學的超過了我夾紙條的位置，你又這麼問了……她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呢。」燕安說。
「沒辦法，我還是來了，這《劍來》真看不進去一點。」他有些傷感的說。
「正常，《劍來》本來就不好讀進去。」
「那你說……我今晚送你姐一個蘋果，她會接受嗎？」沈文耀看著燕安說：「我已經準備好了，只是祝福。」
「不知道，我又不是我姐。」燕安搖了搖頭。
「哎，不管了，我按著自己內心走就好了，總要勇敢一次的吧？」他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燕馨雲回到座位上之前，兩位男士結束了對話。
今天一天，燕安都在圖書館學習，認真學了一天之後，內心充實了起來，那種臨近考試，但是腦子裡一點知識都沒有的慌張消失不見。
一整天，燕馨雲都沒有跟沈文耀說話，後者也不打擾燕馨雲。
到了晚上，圖書館閉館之後，沈文耀從背後追了上來。
「這個帶上吧，一個蘋果。晚上吃個蘋果，寓意平安吉祥。」他舉著一個袋子，忐忑的看著燕馨雲。
「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燕馨雲問他，「知道我多大嘛？知道我學高中知識是為什麼嗎？」
「知道，我都知道。」
沈文耀看了眼燕安，笑道：「安安公主的姐姐嘛，安安公主在學校很有名，在網上也很有名，所以……我都知道。」
「那你還給我送蘋果？」燕馨雲問他，面帶微笑，語氣淡然。
「送啊！」
他笑著說：「只是對一個人美好的祝福，可以坦坦蕩蕩的收下。」
「是嗎？」燕馨雲噙著笑。
「是啊！」
「這樣的話，我可以收下，只是我不太喜歡不回禮。」
燕馨雲問他，「你想要什麼？」
沈文耀想了想說：「微信好友位吧，我看你都學到老後面了，肯定看到過那個紙條了……希望這個要求不過分。」
「行！回去我加你，拜拜。」
燕馨雲接過禮品袋，跟他告別。
「拜拜。」
沈文耀開心寫在臉上。
「今天蘋果是不是漲價了？」燕馨雲問燕安。
「肯定的呀，像那種上面帶字的，進價兩三塊賣十塊十五呢。」
燕安說：「我知道這個能掙錢，我還跟我兩個室友說了，讓他倆專門找那種寄宿生多的學校賣，初高中嘛，待會你就知道他們能掙多少了。」
他口中的兩個舍友正是陳英彪跟李馳，這倆哥們上次賣爆米花跟小零食，這次賣蘋果跟小聖誕樹去了。
也就是現在燕安富裕些，懶得掙這些錢，他也跟著去了。
燕安二人走回了教授房間，桌上蘋果不少，包裝都很精美。
「安安，看電影嘛？來陪我！」
白小禾粘人的抱住了燕安胳膊，拉著他把他往房間帶，「《殺人者的記憶法》，韓|國拍的，燒腦懸疑。」
「可以啊！」燕安應聲道。
一個房子，三個房間，學姐一個，二姐一個，白小禾要是過來，便順理成章的跟燕安一個房間了。
不過晚上要是在這裡留宿的話，白小禾最終還是得睡學姐房間。
但是學姐作息很陰間，白小禾便心安理得的在燕安房間待很長時間。
兩人縮到了一個雙人被裡，燕安舉著平板電腦，白小禾趴在燕安懷裡，很舒服很溫暖的姿勢。
不一會，二姐端來兩杯牛奶，放在床頭柜上。
「喝點牛奶。」
「謝謝姐。」
「謝謝姐姐！」
燕安淡淡地謝過，白小禾則是笑容燦爛，嗓門偏大。
兩人喝著牛奶，看著電影，偶爾看看身邊人，要是發現他唇畔上有奶漬的話，便吃他嘴子，幫他抿乾淨嘴唇。
看完電影，時間來到晚上十一點五十。
「我去洗兩個蘋果！」
白小禾從被窩裡探出身子，「晚上十二點吃蘋果今年都會平平安安。」
「嗯。」
燕安明明知道，平安夜吃蘋果只不過是資本運作形成的習俗，但他還是願意相信這些美好寓意。
像是無神論者給財神上香一樣，求一個心理寄託，精神依靠。
白小禾出去時，燕馨雲還在刷題，啃著蘋果。
「姐，早點休息。」
她囑咐了一句，洗了兩個蘋果帶回了房間。
「給，干蘋果！」
白小禾分給燕安一個蘋果，舉著自己的蘋果要跟他碰一下。
「干！」
燕安跟她碰過蘋果，一起吃了起來。
寢室群里，陳英彪發視頻說：「哈哈哈，蘋果跟小聖誕樹都賣完了！初步估計能賺個兩千塊錢！」
視頻里有藍藝，還有李馳。
藍藝戴著白色小熊帽子，還有厚厚手套，溫婉的對著鏡頭笑，李馳老實敦厚的臉頰被凍的通紅，手裡數著現金。
吆喝道：「鈔票，大把大把的鈔票！」
燕安拍了他跟白小禾吃了一半的蘋果，發在群里，說道：「你們沒給自己剩一個嗎？」
「剩了，肯定得剩啊！」
陳英彪說：「我們吃個宵夜去。」
燕安收到了陳英彪還給他的一千塊。
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那有少年一直窮啊！
……
人跟人的悲歡並不相通，這個時候的陸樂賢正躺在醫院裡輸液。
媽媽陪在床邊，一臉倦態與擔憂。
節哀順變已經說過了，人還是向前看，往前走，陸樂賢的朋友們跟他說：「振作起來，不管是盼巧，還是奶奶，都希望你過得開心。」
有時候人真的很難共情，很難感同身受。
陸樂賢所遭遇的，想一想都窒息。
少年一時無法緩過來，朋友們能做的也只有勸慰，分享一些學校里的趣事，告訴他校園裡，人世間，還有太多美好，希望他早日走出來。
慢慢的陸樂賢明白了，他不能再陰鬱下去了，生活還得繼續，如果他一直精神萎靡，靈魂枯萎，那他爸媽跟爺爺會跟著他枯萎。
可是，當他明白這些時，他的體重已經經歷了從暴瘦三十斤到暴漲四十斤。
燕安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看到他，應該是寒假結束，新學期到來才會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