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點。
陳夕坐在桌前,將寫完的習題放到一邊,伸了個懶腰,長舒口氣。
四下無人,少女眨了眨眼,接著從書包里掏出一本小說,翻開來看,裡面靜靜躺著一頁空白的草稿紙。
少女拿出筆,一邊想一邊在上面寫著,寫下一行字後審視了一番,覺得不大好,就又在上面劃了一條線重寫,如此往復。
不能太主動,不能太卑微,也不能太直白,她還是第一次寫情書,很難想像,這東西居然比考研數學的最後一道大題還要難上許多……
少女寫著寫著,眉頭不經意間皺起,思索一番,再次落筆,看著這一句動人的情話,不由得臉紅心跳,嘴角彎起,傻樂了好一陣。
可轉念一想,這樣寫會不會太過了?萬一被他看出了心思,拒絕了怎麼辦?是不是該再含蓄一點?
陳夕想著,複雜的念頭一個個湧現,整個人又開始糾結起來。
「可他明明那麼笨,萬一看不出來我的意思該怎麼辦?看來太過含蓄了也不是件好事……」
越想越亂,越亂越想,她只覺得頭脹脹的,裡面充滿了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可心裡卻是甜甜的,尤其是想到對方收到情書時的反應。
可是……
他平時那麼忙,會不會根本就沒時間去看自己寫的東西呢?
少女剛剛升起的情緒立刻沉了下去,像是天邊翻騰的雲朵,起起落落,撲朔迷離。
懷揣的悸動成了一行情詩,可她卻在關鍵時刻忘了某個字詞,只在書頁上寫下半句殘篇:
「雲鳥眷伴,海河江巛,羚羽……」
陳夕還在寫著,忽的,一隻粗壯的手指伸了過來,放到了她剛剛落下的字跡上。
完全下意識的,她立馬閃身躲過,向後退去,臉上早已紅霞滿面,喘著粗氣,看著忽然出現的顏楓。
不知何時,男人已站在了她的身後,看著她那一副受驚的模樣卻也只是笑了笑,問道:
「看我做什麼?我剛剛敲門了啊,你沒聽見嗎?還有就是,你這個字寫錯了,是翎羽,不是羚羽,應該是一個令字旁的……額……」
男人說著,視線向上掃視幾眼,方才明白這是什麼,卻也沒批評什麼,只是撓了撓頭道:
「抱歉哈,我沒想到這是……那個……」
言語將歇,顏楓重新指了指那封尚未完成的情書,徵求意見道:「我能看看嗎?」
鬼使神差的,陳夕點了點頭。
然後她就眼睜睜的看著男人把那篇雜亂的情書草稿拿在手中,一邊津津有味的讀著,一邊感嘆道:
「誒,寫的不錯誒,看不出來,我們家小夕還很有文學方面的天賦嘛……嘖嘖,要是我以前能有這文筆,估計也不至於母胎單身到現在了……呵呵呵……」
顏楓還在看著,下一秒,那封情書就被陳夕上前一把奪過,直接揉成一團,丟到了一邊。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男人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但很快他便明白了陳夕的意思,略帶歉意的說道:
「抱歉哈,那個……我不該說什麼的……寫的確實挺好的,我要是那個男生的話,收到了這麼好的情書都不知道得樂成什麼樣了呢!」
陳夕抬起頭,臉上帶著仍未散去的殘霞,偷看了眼男人的臉,又連忙扭過頭看向一邊,嘴唇蠕動,小聲問道:
「真……真的嗎?」
「什麼真的?」
陳夕把頭低下,聲音細若蚊足:「你說……他真的會喜歡這個……情……情書嗎?」
「那肯定啊,」顏楓回答的很開朗,語氣也帶著鼓勵:「我們家小夕這麼漂亮,又這麼文靜,追求的男生湊到一起估計都能再建個大學了!真要是脫單了,估計不知道能有多少純情男大半夜躲在被子裡掉小珍珠呦~」
「噗……」
或許是太過緊張,也或許是顏楓的說辭過於浮誇,陳夕竟忍不住笑了一聲,接著半嗔怪似得反問道:「你說的也太誇張了,我有那麼好看嗎?」
「那當然!」顏楓挺了挺腰板,嘴角揚起一個自豪的弧度,繼續說道:「也不看看你媽媽是誰?當年姐姐她在舞台上可是迷倒……」
話說到一半,顏楓就感到脊背發涼,打了個哆嗦,重新看向陳夕,卻見對方眼中的羞澀與喜悅早已不復存在,換成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男人嘴角抽搐,乾笑兩聲,試探著問道:「那……那個,小夕,我剛剛說錯什麼了嗎?」
「出去。」
陳夕下了逐客令。
顏楓還想繼續問問,卻被對方推搡著趕出了房間。
站在門外,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話說錯了。
難道……是小丫頭太過害羞,把自己趕出來了?
顏楓也沒和小姑娘打過交道,感覺就是這個原因了,畢竟被撞到寫情書這種事,任誰也受不了的吧……
不過自己回頭還是得和陳夕說一下男女間相處的事情,畢竟她才剛上大學,還太小,可不能被哪個黃毛給騙了!
轉念一想,顏楓又有點嫉妒那個被少女暗戀的男生,陳夕的相貌和白曦太像了,甚至完全可以說的上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能被這丫頭看上,不於那男的有多大的福分呢!
…………
第二天。
陳夕坐在課桌前,很是認真的聽著講台上老師的課。
忽的,身旁一陣細碎的聲音響起,薛斕便把她那小腦袋湊了過來,小聲問道:「夕夕,你今天怎麼了?」
少女有些懵,眨眨眼,反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薛斕微微向後靠去,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陳夕,疑惑道:「說不出來……但就是感覺不大一樣,氣質上比以前好看了好多好多……」
她說著,又偷偷伸手指了指不遠處朝陳夕偷瞄的幾個男生,小聲說道:「你看,今天你一來,他們那群男生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有嗎?」
陳夕反問,不置可否,只是嘴角慢慢彎起了一抹淺笑,如清湖泛波,餘味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