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生產力的火苗正在萌發
冬天的夜晚比平時要早，隨著黃昏沉入了白雪皚皚的山谷，結束一天工作的人們陸陸續續來到了廢棄旅館前的空地上。
擅長木工活兒的村民們用玩家提供的木料在這裡搭建了一座遮風擋雪的棚子，並在棚子下面支起了幾座簡易的灶台和鍋具，配合來幫忙的生活職業玩家做起了晚餐。
今天的食材主要是南瓜。
在眾人的提議下，【小魚糕汁】決定烹飪當地人最愛的美食南瓜粥，於是帶著一群負責打下手的NPC們忙活著備菜，將南瓜去皮去瓤剁成大塊，碼在蒸鍋里蒸熟再打成泥，忙的不亦樂乎。
【小兔崽汁】則是在旁邊出著餿主意，甚至提出往鍋里加一些松果和辣椒……好在被同樣期待著今晚美食的小惡魔玩家們阻止了。
堅果倒還好說。
加了辣椒的南瓜粥，那味兒光是想想都有夠奇怪的。
「你就別鬧了，這些南瓜粥我一會兒還要給魔王大人送一碗過去的。你要是有空，不如幫我把南瓜皮送去野獸牧場那裡。」看著仍不死心蠢蠢欲動等在一旁的好友，蓋上鍋蓋的【小魚糕汁】無奈地數落了一句。
南瓜皮沒有浪費，位於北峰城邊緣的野獸牧場已經從NPC倉庫那邊將其買了下來，打算作為餵牛的飼料。
包括那些瓜瓤也沒有浪費。
北峰城新開的榨油廠已經提前預定了這一批廚餘，旁邊打下手的幾名婦人正將南瓜子從瓜瓤中篩出來。
到時候這些瓜子會被榨成油。
「我這不是想給大伙兒補充點蛋白質嘛……」小兔崽汁悻悻收起了手中的鹿肉，轉移話題說道，「話說你還在給那個魔王跑腿嗎？好感度刷到多少了呀。」
「兩三千？反正感覺一直在漲，但也沒有提示上限是多少……」小魚糕汁歪了下骷髏腦袋，說道，「感覺就像無底洞一樣。」
「噗！那不是畫餅嗎？！」小兔崽汁差點兒噴了，憤憤不平地說道。
小魚糕汁不好意思笑了笑，靦腆說道。
「無所謂啦，反正我也不是奔著好感度做任務的……而且你不覺得挺有意思的嗎？這遊戲還能命令NPC做事誒！還有還有，我可以感覺得到哦，那種逐漸變得重要的感覺。」
不只是在某一個或者一些NPC的心目中變得重要。她能明顯的感覺到，隨著她的任務完成的越來越多，她在整個虛擬社群中扮演的角色也越來越重要。
雖然烹飪美食不是什麼特別了不起的事情，但當其他玩家遇到麻煩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想到找她幫忙。
還有其他NPC也是一樣。
在現實中只是個小透明的她，在這兒忽然體會到了那種「五星級大廚」才有的成就感。
這未嘗不是一種經營的樂趣。
看著臉上掛著滿足笑容的小魚，小兔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手中的鹿肉丟在了一旁桌上，抱起了裝著瓜皮的簍子。
「你也太容易滿足了。」
小魚糕汁開心地笑著說道。
「謝啦。」
「嗐，客氣啥，咱又不是頭一回跑腿了。」扔下一句話的同時，抱著簍子的小兔崽汁一溜煙地跑了，就像消失在森林中的兔子一樣。
等到天完全暗了下來，熱氣騰騰的南瓜粥終於出鍋了，負責掌勺的【小兔崽汁】和打下手的村民們一起分給了餓著肚子的大伙兒。
誘人的氣味兒飄香四溢，勾起了人們肚子裡的饞蟲，也勾起了人們對往日隆冬時的思念與鄉愁。
看著盛滿碗裡的南瓜粥，坐在樹墩子上的前冒險者布魯克忽然感覺到，那積累在肱二頭肌中的酸痛忽然轉移到了鼻樑。
他總覺得今年少了些什麼，而連日來的顛沛流離也讓他無暇去想。
直到現在，當他的手中捧著一碗滾燙的熱粥，他才終於意識到了那到底是什麼。
他重新找到了他的家園！
不遠處，外出打獵的獵人們在魔王大人的爪牙的帶領下，從附近的森林中走了回來。
他們的斗篷上覆著一層白白的雪，鼻子和臉凍得通紅，就像從森林中鑽出來的雪人。
不過話雖如此，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興高采烈的笑容。
今天的收成相當喜人。
在小惡魔的幫助下，森林中的情況一覽無餘，獵物甭管怎麼跑都跑不出他們的眼睛。
為了保證以後也能吃上肉，他們甚至還放走了一些比較小的野鹿，只挑了大個的下手。
一群孩子們追著小惡魔咯咯笑著在空地上四處亂跑，鬧騰的聲音將沉重的氣氛沖淡了不少。
幾名獵戶將打獵的工具放到了庫房裡，隨後也去領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南瓜粥，就坐在了不遠處的火堆旁。
看著在火堆前坐下的獵人，一名下巴長滿了絡腮鬍的男人笑著問道。
「今天的收成如何？」
「相當的驚人，」獵戶咧了咧嘴角，得意地說道，「我從來沒在冬天的時候打到這麼多獵物！你應該一起來的！」
冬天很多獵物都是躲在巢穴里不出來的，往常沒白忙活就不錯了，遠不會像今天一樣塞滿了一輛板車。
當然。
這也和銀松森林物產豐富有關。
換做在暮色森林，那兒不但獵物少，而且一個個狡猾的就像鼠人，往往能和他們鬥智鬥勇很久。
長著絡腮鬍的男人笑著說道。
「打獵用不上那麼多人，伐木場那邊更需要人手……真是難以想像，他們是怎麼囤了這麼多木頭的。」
「也許有魔物吃那東西？既然是魔王大人的安排，我想一定有他的用意吧，」那獵戶接著看向了埋頭喝粥的謝普，笑著繼續說道，「說起來你呢？謝普，牧場那邊怎麼樣了？」
昨天這位可是最先找到工作的傢伙，把不少人都給羨慕壞了。
聽到有人和自己搭話，謝普抬起頭，笑了笑說道。
「還行，第一座牛棚已經蓋好了。農場的主人說，明天會買一些牛回來，讓我幫忙看看。雖然我建議他等最冷的時候過去再說，但他好像等不及了，所以隨他便吧……這時候買也有好處，價格便宜些，就是得小心畜生生病。」
就在謝普侃侃而談說著的時候，圍坐在火堆前的大伙兒們，臉上卻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他們之所以詫異，不是因為魔王大人的爪牙居然還有門路從附近的村子買到牲口，而是這傢伙蓋牛棚的速度。
「已經蓋好了？！」
「這麼快？！」
「聖……魔王大人在上，你是咋辦到的？」
見眾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謝普心中也不禁美滋滋的得意了一下，爽朗的笑著說道。
「今天不是沒下雪麼，施工的進度確實要快一些。而且那本來也不是什麼複雜的活兒，把柵欄做好，再搭個棚子就行了……對了，你們絕對想不到我看見了什麼——一把魔法驅動的射釘槍！」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用手在空中比劃了一柄短管燧發槍的形狀，語氣興奮地繼續說道。
「那玩意兒的造型就像一根鋸的很短的拐杖，裡面據說是雕刻了什麼精密的冥文，雖然我不是很懂冥文是什麼，但那玩意兒是真特麼的好用！只要扣動扳機，釘子就能『嗖』的飛出去，將兩塊木板釘在一起，又快又准又穩！根本不用錘子，也不用擔心砸到手！」
「不用錘子敲？！」坐在旁邊的男人吃驚地看著他，一臉無法相信的搖著腦袋，擠成一團的鬍子像掃帚一樣左右掃著，「那怎麼可能釘的牢？」
「就是！這怎麼可能？！」
「太離譜了！」
旁邊的其他人也都是一樣的表情，有的笑話謝普吹牛不打草稿，有的則是不相信的搖頭。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騙你們有什麼好處？」見所有人都不信，原本還得意著的謝普頓時有些急了，恨不得回去把那東西拿過來給這幫沒見識的玩意兒開開眼。
而與那些搖頭不信的人不同的是，端著南瓜粥的獵人卻並沒有懷疑，而是思索地摸了摸下巴。
「你說的那東西聽起來像火槍……不過我沒聽說用火槍釘釘子的，那玩意兒消耗什麼東西呢？」
他剛才和魔王的爪牙們一起打獵回來，他很清楚那些傢伙確實有點東西。
比如，他們會在地上埋一種看起來很小但威力很足的炸藥，引爆之後將冬眠中的獵物們從洞穴里驚嚇出來，然後再由飛在天上的小惡魔追蹤那些獵物們的足跡。
也正是因此，他對於魔王的爪牙會掏出他沒見過的東西一點兒也不意外，只是好奇那東西到底是怎麼用。
見終於有人相信自己說的話，漲紅了臉的謝普連忙比劃著名手指，朝著那獵人說明道。
「釘子和魔晶！就這兩樣東西！你這麼一說那玩意兒確實和火槍有點像，不過動靜比火槍小的多了！對了，我好像聽到漏氣的聲音……也許它是通過什麼辦法壓縮了空氣，然後把釘子擠進去的！」
「魔晶？！」一旁看起來稍有些文化的男人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重複念叨著，「這怎麼可能？居然是魔晶！」
他以前是幫領主老爺製作蠟燭的燈匠，在領主的城堡里見過魔晶燈。而那東西發出的璀璨光芒，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至今仍然記得，那城堡里的僕人用傲慢與自豪的神態同他說道，那水晶一樣的燈具是矮人的傑作，裡面用上了類似於銘文之類的技術，據說價值堪比等重量的黃金！
那句話未必是實話。
但從那僕人自豪的表情來看，足以證明使用魔晶的魔法器具在萊恩王國還是相當稀罕的。
驚訝的不只是他一個人，一旁稍顯年長的草藥師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感慨說道。
「魔王在上……他們居然給你用魔導器！」
看到兩位如此驚訝，謝普也被嚇了一跳，聲音下意識地弱了下來，小聲問道。
「那玩意兒叫魔導器嗎？」
他沒想到那玩意兒居然這麼貴重。
想到自己白天的時候用那東西咣咣一頓造，用完之後就把它丟在了施工現場，他的背便不由自主的滲出了汗水。
等回去之後，他一定找個貴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起來，當寶貝一樣供著！
看著臉上發怵的謝普，年長的草藥師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
「我聽說消耗魔晶的都是……當然，也有一些據說不需要魔晶，但需要使用者本身的魔力。」
說到這兒的時候，他臉上還是一副無法相信的表情，又在這句話的後面接了一句。
「他們怎麼會給你那種貴重的玩意兒？而且就這麼讓你用了？」
還有半句話，他憋在心裡沒問。
那就是「憑什麼！」
「我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甚至把工具放在了我這兒，等我幹完活兒都沒拿走，」謝普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不過多虧了那東西，三天的活兒我只用了一天就幹完了！也許……他是希望我乾的快一點？」
燈匠和草藥師面面相覷，忍不住問道。
「把三天的活兒壓縮成一天……那東西真有這麼神奇嗎？！」
眾人嘖嘖稱奇的同時，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
不過到這裡，倒是沒人懷疑謝普說的話了，畢竟能在一天之內把牛棚蓋好，確實快的有些離譜。
這不是一句天晴就能解釋的！
不遠處的火堆旁邊，剛剛坐下來不久的建築工正好聽見了他們的話，忍不住偏過頭插了一句嘴。
「這有什麼，就是個射釘槍而已……我們幹活的時候還見過更厲害的傢伙呢。」
燈匠瞪大了眼睛，吃驚道。
「還有更厲害的？！」
見眾人的注意力聚焦在了自己身上，那個建築工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嘴角上翹的說道。
「那種火山灰做的水泥你們知道吧？領主老爺們都是用來填牆縫的，到了這兒他們直接用木板圍了個格子，中間插上鐵棍，然後就把拌勻了的泥漿往裡面澆，等木板一拆硬的就像磚頭一樣！說真的，我幹了這麼多年泥瓦匠，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施工方法。」
「我也是……」另一名建築工也是一副感慨萬千的表情，接著說道，「而且他們每一個格子裡都插著好幾根鐵棍……我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那麼多鐵！」
旁邊的鐵匠插嘴說道。
「鐵？那玩意兒是鋼！從一個老大的爐子裡練出來的，我就是負責幫他們幹這活的！」
「你不覺得更驚人的是那些水泥嗎？」最先開口的那個建築工搶過話頭，嘀咕著說道，「這附近就是礦山，有鐵和煤我一點兒也不奇怪，但哪有火山？！」
就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名年輕男人小聲插了一句嘴。
「也許……原料根本不是火山灰呢。」
那建築工愣住了，停住了話頭。
周圍的其他人也愣住了，一雙雙視線看向了他。
「原料不是火山灰？」
「那是什麼？泥巴嗎？」
被這麼多雙視線看著，那小伙子也是一陣不好意思，模稜兩可地說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到原料好像是一種石頭，他們把它砸碎，然後拖進一座巨大的爐子裡，和煉鋼的那種差不多大，燒完了之後就成灰了。對了，他們砸那些東西的時候還用了一種特殊的錘子，自帶動力的那種。」
他說的後半句話已經無人在意了。
畢竟會射釘子的槍在座各位都聽說過了，自帶動力的錘子好像也沒什麼值得驚訝的。
相比之下，用石頭做成的水泥反而驚人的多。
在暮色行省一帶，水泥基本被控制在黃銅關的矮人手中，和其他貴重金屬一樣是後者的主要出口商品。
雖然在座的各位都不知道水泥究竟賣多少錢，但連領主老爺都捨不得用的材料想來還是很貴重的。
而在這裡，魔王的爪牙們不但用水泥來代替石材，甚至還用來給剛剛流浪到這兒的他們蓋房子！
這就好像魔王大人不但有點石成金的法術，甚至還用金子做成了給他們這些窮人們吃飯的碗……
不用旁人來想，他們自己都覺得糟蹋！
沉默許久的謝普感慨了一聲說道。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鍊金術吧……」
坐在旁邊的獵人認同的點著腦袋。
「我聽說魔王大人是亡靈法師……那位大人應該是會的吧？」
他的話音剛落下，一旁留著絡腮鬍的男人便吐槽說道。
「你是不是蠢！這種小事兒哪裡用得著那位大人親自出手，他的部下就搞定了！」
那獵人老臉一紅，辯解說道。
「我就是這個意思……既然魔王大人會這些東西，他的爪牙們當然也會！」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分享著一整天在這座營地里的見聞，以及給魔王的爪牙們幹活的時候看見的不可思議的大小玩意兒。
而眾人不交流不知道，一交流才發現這座大墓地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驚人。
什麼射釘槍那都是小兒科了。
他們的鋼鐵不是鍛打出來的，而是擠壓出來的，切削成型的。他們的布匹也不是用人力織出來的，而是通過蒸汽驅動的機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織成的。
還有生長在屋子裡的農作物，推著鏟斗犁平地面的石頭人，以及挖掘礦石、搬運土方的地穴蜘蛛……
各種傳聞也是越傳越玄乎，越講越離譜，而眾人對於魔王陛下的欽佩與敬仰也從涓涓細流變成了滔滔江海。
「我真替這裡的領主老爺捏一把汗……」聽著眾人繪聲繪色的描述，擦著劍的布魯克忍不住說道。
「替那個吝嗇鬼捏汗做什麼，」謝普嗤笑了一聲，幸災樂禍的說道，「我現在就想看他汗流浹背的樣子！」
「會有這一天的，」一旁的獵人笑著說道，「我敢打賭，等這個冬天過去，當他看到自己屁股後面多了一座效忠於魔王的城邦，他別說是汗流浹背，說不定得當場嚇尿！」
「哈哈哈！」
眾人一陣鬨笑，但也有人理智地搖搖頭說道。
「那也誇張了，這也就兩三百號人，圍牆也就兩三米高，還是木頭做的。我要是他，真未必會把這裡當回事兒。」
「兩三百人只是現在，很快這裡會有更多的人！」
獵人笑著拍了拍那個人的肩膀，面對著圍坐在火堆前的大伙兒們，用篤定的語氣繼續說道。
「別忘了他們是怎麼把我們趕來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