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保持著低頭畫畫的姿勢，始終沒有抬起腦袋。
隨著腳步走近，逐漸能看清她蓬鬆柔軟的發頂，還有半截白皙漂亮的後頸——看著讓人覺得有些冷。
男人不動聲色把手伸進兜里，在最後一步靠近時，才將手拿了出來，無聲傾身的同時正要把拿出來的那東西貼到少女臉上去——
風聲一響，一線凜冽銀光倏然閃來。
剛剛才和一堆人混戰過的身體尚還保持著熱血上頭的狀態，男人在視線觸及到那抹銀光時便仰身避開了，冰冷銳利的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皮膚劃了過去。
他眨了下眼，一把抓住了那隻手腕——
·
閃避和反制是同時發生的。
不過眨眼之間，葉空就被牢牢抓住了手，人還被拉得順勢往前撲了一下，直接撲進了黑衣人的懷裡。
她正要掙扎，卻看見男人剛從兜里拿出來的手，握著東西輕輕貼在了她臉頰上。
一片溫熱。
伴隨著一聲低低的：「巧克力，聽說最近在高中生里很流行。」
葉空:……
少女眼珠子一轉，凜冽的寒意頓時散去了，身體微微站直，總算看到了那被男人揣在兜里的兇器長什麼樣子——胖嘟嘟的瓶身，在冬天看來會非常溫暖的棕色，裝滿了一看就非常香甜的甜飲，並且瓶身已經被捂熱了。
葉空：……
她另一隻緊握著鉛筆，正準備扎人眼球的手慢慢鬆開了。
鉛筆骨碌碌滾到地毯上。
抬起空出來的這隻手，摘下了男人臉上的口罩。
帽檐的陰影下，果然露出一張水墨畫般濃郁又漂亮的臉。
葉空眼睛瞪大，把男人往外推了推。
溫璨便任由她推開，還順手摘掉了帽子和眼鏡。
葉空這才完整看清他的樣子。
肩上都是殘留的碎雪，整個人看起來濕漉漉的，垂在身側的雙手指關節卻滿是刺眼的血色，衣服仔細看也有血跡，只是因為是黑色所以看不明顯。
葉空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那些已經只剩下個影子的車隊：「你剛才，也參與了？」
「不參與進不來嘛。」
「你有沒有受傷？」葉空上前一步，看起來很想直接把男人的衣服扒了好好檢查一下，「沒挨刀子吧？或者有淤青什麼的？」
「……沒有，倒是上樓後差點挨刀子。」
溫璨任由她擼袖子擼衣服下擺。
腰上有一小塊青紅的淤青，可落在緊實流暢卻不誇張的腹肌上，卻只叫人感到撲面而來的荷爾蒙。
葉空都被這一下視覺衝擊搞得愣了一下。
她下意識想把衣服繼續往上提，溫璨這下終於頂不住了，咳嗽一聲勉強按住了她的手：「真的沒事。」
意識到自己像個饑渴的女流氓，葉空才不動聲色地把她的衣擺捋順了。
黑色的常服一落下來，這男人又變得瘦瘦的，窄腰長腿的樣子叫人完全想像不出衣服底下是一副張力十足充滿力量的軀體。
溫璨彈了彈自己的衣服，視線轉向葉空，又看向她一隻手上始終牢牢攥著的匕首：「警覺性不低。」
葉空愣了一下。
溫璨已經上前一步逼近過來：「隨身都帶著？」
「……嗯。」
「看來你處於很危險的境況之中呢。」溫璨離得更近了，低下來的臉幾乎要與她相貼，嗓音也跟著壓低了，「是因為我嗎？」
男人的呼吸還帶著風雪的味道，輕輕拂過臉頰時，讓葉空忍不住有點分心，片刻才能回答他：「不是因為你。」
「那看來，你一直都處於這樣的危險之中。」他微微皺著眉，「真讓人擔心。」
咔的一聲——是腿撞上桌沿的聲音。
桌子因此輕輕晃動了一下，也把溫璨的視線引了過去：「你在畫……」
唰——
葉空一個反手就把畫滿草稿的本子翻轉過來扣上了。
溫璨只來得及看到幾團亂七八糟的黑色。
「……畫什麼，」溫璨緩緩說完剩下的話，「下面打成這樣都沒有反應。」
把視線落回到少女的臉上，溫璨彎了彎唇角：「看來是秘密。」
「嗯，是秘密。」葉空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倒是你，來得這麼突然做什麼？剛才要不是你反應夠快，我的刀肯定……」
語速緩緩慢了下來，直到徹底消聲。
葉空眼睜睜看著男人鼻樑上緩緩出現的一條血口，很淺，分明是被匕首過分鋒利的刀風給帶到的，隔了好一會兒才滲出血來。
溫璨有所察覺地抬起手剛要摸，就被葉空按住了。
「我有創口貼。」
她正要走到屏風後面去翻抽屜，又突然頓住腳步，轉回來，把溫璨的身體轉了個方向，讓他背對著桌子這邊，這才離開了。
溫璨：……
想到剛才一掃而過的堆滿桌子的亂七八糟的紙，溫璨下意識想轉頭去悄悄瞥一眼，可最後他還是強行克制著自己，甚至把眼睛都閉上了。
葉空出來時，看到的就是他這副非禮勿視的樣子。
「怎麼了？讓你不看很痛苦嗎？」
「搜集情報是我們這種人的本能。」
「你這種人是哪種人？」葉空走到他身前去，撕開創口貼，仔細給他鼻樑貼上了。
「壞人。」
溫璨睜開眼，低頭看著她：「而你的保鏢，就這麼把我這個壞人給大剌剌放進來了。」
聽出他的意思，葉空問道：「你覺得他們不行？」
「倒也不是，身手不錯，也足夠敬業，但還不夠細心。」溫璨彬彬有禮的問，「我這裡倒是有個很不錯的人選，可以加入他們做一個補充，你需要嗎？」
葉空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溫璨也不勉強。
聊了兩句後，葉空才問起了正題：「你怎麼會來這裡？」
她對此真的有些驚奇：「今晚你家不是應該很熱鬧？你還能往外跑？你怎麼出來的？被發現了怎麼辦？」
「難得看你有這麼多問題。」
靠在書桌上的變成了溫璨，他微微曲著腿看著少女，微微笑起來：「別擔心，我是光明正大出來的。」
「至於為什麼來……」
說著，他轉頭去看窗外漆黑的夜色：「不是下雪了嗎？」
「不知道葉小姐有沒有合適的位置賞給我，好讓我能跟你一起看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