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沐氏囚籠
得知蔣慶之可能毒發身亡後,沐舒哭了一場,如今看著眼睛紅腫,頗為憔悴。
當看到男子摘下斗笠的那張臉時,沐舒喜極而泣。
「長威伯!」
蔣慶之把斗笠丟在邊上,「怎地,以為我死了?」
沐舒哽咽著:「他們說伯爺吃了毒蘑菇。」
「可惜沒看到小人。」蔣慶之笑道,「沐氏族人此刻如何?」
「大多都去過了國公府,向沐朝弼示好。」沐舒在京師和沐朝弼唱反調,故而一家子都在等死。
沒想到蔣慶之竟然沒死。
「能否幫我約見幾位德高望重的沐氏長者?」蔣慶之問道。
沐舒身體一震,「您是想……」
「沐朝弼倒行逆施,沐氏中想來不少人怒不可遏,卻因他手握大軍而敢怒不敢言。我來,便是要為沐氏討個公道。」
蔣慶之舌綻蓮花,沐舒此刻心神激盪,毫不猶豫的點頭,。「好!」
看,多好的一個姑娘,可惜了,竟然是沐氏的人。
徐渭在外面有些遺憾的搖頭嘆息,心想若是伯爺納一個沐氏女為貴妾,對墨家的助力頗大。
蔣慶之坐下,「府上可有蘑菇?」
沐舒點頭,不解道:「都沒毒。」
「弄幾道蘑菇做的菜來。」
你還敢吃?沐舒:「……」
蔣慶之垂涎欲滴,「我在京師就聽聞過雲南蘑菇鮮美甲天下,可惜未曾吃過。既然來了,那豈能少了這口?」
晚些,十餘道菜送上來,都是以蘑菇為主的菜餚。
蔣慶之飽餐一頓,讚不絕口的走了。
回去的路上,徐渭說道:「少頃便能做出十餘道蘑菇菜,可見沐氏豪奢。」
「沐氏鎮守雲南多年,也算是勞苦功高。」蔣慶之雲山霧罩的功力頗有道爺的味兒。
「伯爺是說,這算是酬勞?」
「嗯!」蔣慶之說道:「否則我見什麼長者。」
他回首看了一眼遠處的國公府,「這是給沐氏的機會,希望他們不要讓我失望才是。」
第二日,消息傳來。
「沐氏那邊說在今夜。」
「好。」
蔣慶之沒事兒就在院子裡曬太陽。
「狗呢?」
隔壁傳來了胡雄氣急敗壞的聲音,「狗哪去了?」
艹!
都幾天了,這廝才發現狗丟了。
接著就聽到胡雄低聲道:「把梯子架起來,小心些,別驚動了長威伯的護衛,特別是那個什麼孫重樓,狗曰的,最是不講理,不小心就是一頓毒打……
哎!慢些,這是咱的屁股,不是石頭,輕一點。」
圍牆上慢慢探出一個腦袋來,警覺的四處看看,沒發現人,胡雄這才攀爬上來,低頭……
蔣慶之似笑非笑的站在下面,仰頭看著他。
「長……」見到傳聞中毒發身亡的蔣慶之活生生站在下面,胡雄差點被嚇個半死。他捂著嘴,乾咳一聲,「哎!這人都沒了,讓咱心疼!」
臥槽尼瑪!
心疼這個虎狼之詞是這麼用的?
蔣慶之滿頭黑線,指指後面,胡雄心領神會,下去後呵斥了幾個托著自己屁股的隨從,隨後罵罵咧咧的去了後門。
有人接應他進來,蔣慶之在書房等候。
「咱的長威伯喲!得知你毒發身亡,咱哭了一宿啊!」
胡雄就差呼天喊地了。
「停!」蔣慶之叫停了他的表演。
胡雄吸吸鼻子,「毒蘑菇之事可是伯爺的計謀?」
「確有其事。」
「沐朝弼狼子野心,該死!」
「本伯意欲借著此事做些事兒,胡太監可否配合一二?」
「長威伯只管吩咐。」
若是蔣慶之身亡,道爺一怒之下,胡雄覺得自己難逃一死。所以見到蔣慶之安好,他狂喜之下,恨不能馬上去廟裡拜謝佛陀和菩薩。
「你如此……」
下午,有人聽到胡雄駐地里傳來了哭聲。
傳聞蔣慶之毒發身亡後,他的護衛就清理了幾次街上的眼線,所以沐朝弼的人只能隔的遠遠的監控。偶爾派人裝作是小販,提著東西沿街販賣,順道聽一耳朵。
「是胡雄的哭聲。」小販說道。
「伱如何知曉?」鄧輝親自坐鎮。
「那聲音尖銳,小人聽過,絕不會錯。」
「好。」
鄧輝笑眯眯的道:「胡雄慌了,擔心自己被牽累。張守是個廢物……都督大事可成。」
……
是夜,城外的一處沐氏別業中,幾個老人正在待客廳中等著。
沐舒就坐在後面,靜靜的看著外面發呆。她跟著蔣慶之回到雲南,得知她歸來的父母歡喜之餘,也苦笑不止。
——你若是不回來,一家安寧。
這不是刻薄,而是愛護。
沐舒若是留在京師,沐朝弼投鼠忌器,不會對她的家人下毒手。她一回來,沐朝弼再無顧忌,只等蔣慶之前腳一走,後腳就算總帳。
在決定跟著蔣慶之南下之前,沐舒就想過這些事兒。
「二娘子!」
論輩分沐舒該叫三叔的沐紹寧回頭招手。
「三叔。」沐舒乖巧起身過來。
沐紹寧對自己的堂弟沐紹元說道:「這丫頭在京師孤苦伶仃,卻一直堅持著,令沐朝弼投鼠忌器。可惜不是我的女兒,否則定然要為她找個好人家。」
沐紹元撫須微笑,「此刻也不晚不是。」
「是啊!」沐紹寧說道:「一切都得看那位長威伯與沐朝弼之間的勝負。二娘子,咱們遠在雲南消息不便。聽你說那位長威伯乃是國朝名將,可此人年未滿二十……除非是霍衛重生,否則哪來的名將美譽?
霍衛……我大明若是能出一位霍衛般的名將,國祚自然就不同了。沐朝弼有什麼野心也得乖乖的收著。」
沐紹元眯著眼,看似不經意的看向沐舒,「沐朝弼心狠手辣,能以都督僉事的身份掌控雲南,掌控國公府,手腕可見一斑。你確定那位長威伯能與他抗衡?」
幾個老人都盯著沐舒,積威之下,室內溫度仿佛降低了大半。
沐舒從容行禮,「各位叔伯不知,在長威伯出現之前,九邊面對草原異族百餘斥候都不敢出戰。就算是出戰也是負多勝少。」
「隱約耳聞。」一個老人說道。
對於沐氏來說,雲南便是自己的天地,這個天地讓他們富甲一方,享受不盡,但也令他們坐井觀天。
什麼取悅了你,什麼便是你的囚籠——蔣慶之。
沐舒挑眉,「長威伯第一次率軍出塞,便擊敗俺答麾下鐵騎,令京師沸騰,但許多人說此乃僥倖,且俺答部定然不是精銳。」
幾個老人點頭,顯然也贊同這個說法。
「衛霍那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來輔佐漢武,生來便會廝殺。當今陛下……恕老夫直言,看著也沒漢武的雄才大略不是。天上的星宿豈能為他效力?」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笑道。
沐舒看了他一眼,眼神頗為銳利。
「怎地,二娘子不服氣?」老人看著六七十歲了,但眼神卻好。
「第二次,長威伯率軍出塞,以少擊多,大敗俺答麾下萬餘騎。並築京觀於大同城外。」沐舒一字一吐的道:「此役之後,長威伯威名再無人質疑。」
「哦!」老人眯著眼,「那麼,此子對我沐氏什麼看法?」
「長威伯說過,沐氏世代鎮守雲南有功。」
幾個老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時有人進來,「長威伯來了。」
蔣慶之扮做是行商出的城,他本以為要在城門那裡鬥智鬥勇,誰知曉沐氏安排了幾個族裡的紈絝帶路,竟然沒人敢搜查他。
進了大堂,幾個老人緩緩起身。
蔣慶之摘掉斗笠,對沐舒微微頷首,「辛苦了。」
他竟不顧族裡老人,而先安慰我……沐舒心中嘆息,莫名傷感。
幾個老人默然。
蔣慶之仿佛才看到他們,微笑道:「沐氏為國鎮守雲南,功莫大焉。這是陛下的原話。」
幾個老人隨即行禮,「見過長威伯。」
這些老狐狸是不見好處不開口,十足十的把土霸王土皇帝的倨傲姿態演繹的淋漓盡致。
「上酒菜。」
酒菜流水般的送上來,幾個老人只吃了幾筷子做個意思,蔣慶之卻大快朵頤。
「不錯!」
「嗯!這個火腿有些年份了吧?可惜了,若是湯中加些瑤柱,想來會更為鮮美。」
蔣慶之吃完,把筷子一擱。
「沐氏想要什麼?」
方才還在腹誹這廝是個土包子的幾個老人心中一凜,齊齊看向沐紹寧。
沐紹寧微笑道:「沐氏忠心耿耿,能要什麼呢?不過是陛下給什麼,沐氏接什麼罷了。不過沐朝弼當道,沐氏敢怒不敢言……」
「沐氏的當家人說話就是這般半遮半掩嗎?」蔣慶之冷冷的道:「本伯來雲南,不是為了什麼襲爵之事,為的是查清兩位黔國公身故的緣由。」
他屈指叩擊了幾下桌子,有人送上茶水,蔣慶之喝了一口,「本來陛下和朝中對二位先國公之死乃沐朝弼所為半信半疑,可本伯才將到昆明的第二日,就有人採買到了毒蘑菇。看,巧了不是。」
「沐朝弼狼子野心,可他手握大軍,我等奈何?」沐紹寧平靜的道:「我等手無縛雞之力……」
「既想本伯為沐氏除掉沐朝弼這個禍害,又想袖手旁觀,你等覺著,天下可有這樣的美事?」
蔣慶之突然翻臉,「本伯若是開口明日回京,信不信沐朝弼能求神拜佛,把本伯奉為上賓。」
沐紹寧和幾個老人交換了個眼色,「那麼,伯爺要我等作甚?」
「我要你等……」蔣慶之眯著眼,「第一,一旦本伯發動,沐氏必須表態,孤立沐朝弼。其次,若雙方動手,我要沐氏……安靜!」
沐紹寧說道:「我等需商議一番。」
蔣慶之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他在院子裡緩緩踱步,點了一根藥煙,深深吸了一口。
沐舒也被請出來了,在另一側遙遙看著他。
裡面沐紹寧說道:「孤立沐朝弼,這是逼迫沐氏站在他一側,至於動手時要我沐氏安靜,這是要獨攬大功……」
「可我沐氏也要功勞不是。」
「沐朝弼倒台,誰來襲爵……這就要看誰在平亂中功勞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