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大坑,跳了
蔣慶之不喜歡做生意。
前世他和叔叔在南美開了一家小超市,生意不好不壞,不溫不火。掙的錢足夠二人花銷,但每月卻也存不了幾個錢。
而小超市的生意最令蔣慶之不喜的是必須有人值守。
哪怕你明知道今日不會有什麼生意,你還得必須開門。門一旦開了,你就必須蹲在店裡不動窩。
一旦有人進來,你就得盯著,否則不小心就會來個零元購什麼的,讓你血本無歸。
至於監控,小超市在丟過幾次東西,報警無卵用後,蔣慶之的叔叔把監控都拆了。可惜南美那地兒沒有網上二手市場,最終賣了個白菜價。
蔣慶之後來總結出來了,他不喜歡和人應酬往來,不喜歡那種競爭性的行業。
也就是說,骨子裡他就是個小富即安,能填飽肚子就不思進取的懶貨。
婚後蔣慶之就把伯府的財務交給了妻子打理,自家恍若脫韁野馬,每日吃穿不缺就行。
朱希忠也曾勸他去弄些田地,就憑著蔣慶之三個字,只需開口,願意帶著一家子和田地來投獻的農戶多不勝數。
蔣慶之嗤之以鼻,說這是挖大明的牆角。這話傳出去後,引得那些權貴譏諷他是死鴨子嘴硬。有人甚至說蔣慶之撐不住半年,便會迫不及待的加入挖大明牆角的隊伍中。
但一年,兩年……蔣某人說不挖就不挖。
更特麼神奇的是,這廝就開了家走私牛肉的店鋪。京師權貴哪一家沒有十幾間店鋪,三四種生意?
可蔣慶之就一種,而且不思進取到了極致。店鋪丟給賈潛,他就做了甩手掌柜。婚後,李恬關注了一陣子,可走私牛肉的生意早已走入正軌,壓根就不需要她出手。
好不容易蔣慶之靠著賭博發達了,就在權貴們羨慕這廝的財運時,一個墨家基地就把蔣家的錢庫給清空了。
沒錢了。
換了別人家,定然會瘋狂的收納田地,吸納人口。然後用各種方法去弄些店鋪,把生意做起來。
「我是真不想做生意。」前世蔣慶之覺得自己在南美開小超市的日子就是在浪費生命。他從骨子裡在抗拒經商。
「知道了。」李恬說道:「只是為了孩子們罷了。」
蔣慶之閉上眼,腦海中頓時就多了幾個孩子,各種可愛,各種頑劣……好吧,為了孩子,我勉為其難。
今日休沐,蔣慶之和熊浹約好了去城外釣魚,昨晚他就開始整理自己的釣具。早上起床後,他急吼吼的把釣具收攏好,甚至還認真的準備了蓑衣……
「夫君,今日不下雨。」
李恬一邊梳妝一邊說。
「你知道什麼,這是意境。」蔣慶之嘴硬,「孤舟蓑笠翁知道不?」
「嗯!獨釣寒江雪。」李恬贊道:「夫君看著就像是老翁。」
「算了。」蔣慶之把蓑衣丟下,提著釣具,「午飯少吃些,留著胃口,晚上全魚宴。」
「夫君,別走空了。」
「釣魚佬從不走空!」
蔣慶之去了廚房,廚子早就準備好了乾糧。
餅子,脆哨,肉乾,鹹菜,外加一壺酒。
老熊浹說了,必須有美食。
於是蔣慶之又拿了幾條臘排骨,以及醃蠶豆。
齊活!
上馬,出發!
巷子裡還沒人,正好適合飆車。
不,是飆馬!
馬兒也有些人來瘋,在巷子裡疾馳,在轉彎處也不減速。
一路直奔城外。
到了城門處時,城門早就開了。
蔣慶之摸到了釣位,他覺得自己夠早了,可護城河邊早有了幾個老漢在垂釣。
「老熊還沒來吧?」蔣慶之呵呵一笑。
一個帶著斗笠的老漢抬頭,「長威伯何故姍姍來遲?」
艹!
「這不家裡娃鬧人。」蔣慶之隨口糊弄。
熊浹也不和他計較,蔣慶之迫不及待的穿了魚餌,丟進水裡,隨即坐下來吃早飯。
「熊公吃了嗎?」蔣慶之謙讓了一下。
「吃了。」熊浹全神貫注的盯著浮漂。
那我就不客氣了。
餅子還溫熱,脆哨是五花肉做的,有嚼勁。臘排骨咸鮮美味……
「咳咳!」
蔣慶之正吃的酣暢淋漓,一隻手摸了過來,拿起脆哨就吃。
「味兒不錯。」
熊浹越吃越上癮,蠶豆,臘排骨,最後還來了半張餅。
打個嗝後,熊浹說道:「你那弟子周夏在禮部被視為叛徒,你卻任由他在禮部被人打壓欺凌。」
「玉不琢不成器。」蔣慶之對周夏這個大弟子頗為看好。
「老夫也旁觀了一陣子,此子在清吏司行事從容,面對刁難有理有據,讓那些想刁難他的人也無可奈何。是個人才。」
「熊公,差不多了吧?」蔣慶之指指他那往下沉的浮漂。
熊浹一提,「中了。」
一條一斤多的魚上鉤,熊浹得意洋洋。
把魚放進魚護中,再度下杆,熊浹說道:「是差不多了。如今工部和兵部皆有出缺,升一級,為郎中。」
在六部,郎中是執掌一個部門的重要職位。
「妥!」
「回頭請客!」
「熊公不是大公無私嗎?」
「別人老夫自然要大公無私,可你長威伯的酒,老夫吃的理直氣壯。」
「中!」
……
禮部。
禮部清吏司的主官郎中叫做方盛,看著四平八穩,神色從容。
到了禮部,方盛吩咐小吏,等周夏來後讓他來一趟。
進了值房,方盛先閉目養神,這是和徐階學的。
先把昨日做的事兒在腦海中過一道,捋一捋,看看是否有差池。若是沒有,那麼再把今日要做的事兒過一道。
「方郎中。」
「嗯!」
門外小吏說道:「周主事來了。」
周夏進來,行禮,「見過方郎中。」
方盛閉著眼,「開春了,外藩來了不少使者,都是來打秋風的。不給不好,給了吧又怕養成了惡習,隔三差五就來一趟。你去和那些使者說說,此次……按照一倍賞賜。」
小吏在邊上都聽愣住了。
外藩使者來朝的名目不少,比如說新年,這個是必須要來的。還有就是帝王的生辰,或是某些重大節日,作為大明的附庸勢力,外藩紛紛派出使者來朝賀。
朝賀必須得有禮物不是。
使者帶些禮物,比如說帶了價值一萬錢的禮物,大明這邊按照慣例,就會回賜至少三萬到五萬錢以上的禮物。
這種朝貢制度發展到後來,就成了一種劫富濟貧的貿易方式。
比如說俺答一直追求的就是這個……俺願意朝貢啊!
可道爺呸了他一口,把他的使者梟首後,傳首九邊。
這種朝貢制度延續了無數年,前漢,前唐,前宋都是如此。
方盛一開口就要改變賞賜的額度,這是要破壞朝貢制度!
誰敢?
小吏聽呆了,他看了方盛一眼,方盛閉著眼,可隱約間,能感受到一股子銳利的氣息。
這是在等周夏拒絕。
隨後出手。
小吏想到了最近幾日禮部的暗流。
蔣慶之和呂嵩的賭約一直是禮部八卦的主要內容,敵視墨家的人都在等著看蔣慶之的笑話。
順帶嘲笑譏諷一番周夏更是保留節目。
禮部尚書是閣老徐階,周夏是墨家巨子蔣慶之的大弟子……而且還是徐閣老曾經的弟子。
這種二五仔人人得而誅之,順帶還能拍拍徐閣老的馬屁。
所以周夏在禮部的處境不說處處危機,但也舉步維艱。
往日的各種刁難周夏都一一化解,可今日這個……
這是送命題!
小吏為周夏唏噓了一番,可周夏卻從容的道:「這可是禮部商議好的?」
「是。」方盛點頭。
「徐閣老可知?」周夏再問。
「知。」
「可有文書?」
「本官開口,何須文書?」
周夏微笑,「這等大事兒,沒有文書……」
破壞朝貢制度,你告訴我沒有文書?
你特麼在挖坑想埋我呢!
方盛睜開眼睛,見周夏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知曉這廝是有恃無恐。
沒有文書,休想我去做此事。
方盛眼中多了冷意,從桌子上拿起一份文書,「拿去。」
周夏接過文書,見上面寫的含糊,但大致意思還是能看出來。
戶部那邊因為虎賁左衛擴軍之事暫停發放勛戚們的錢糧,引發了連鎖反應。
戶部要求禮部這邊在擬定賞賜外藩使者的額度時儘量節省些。
這是公文。
但禮部這邊卻加了一條:今年用度艱難,故而賞賜一倍即可。
那些外藩使者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來到京師,可不是為了什麼拜見,不是為了什麼朝賀。為的是一路上的接待,為的是最終的賞賜。
甚至不少外藩每年都靠著大明的賞賜來維繫自己的小日子。
現在大明變臉了。
三倍到五倍的回賜沒了。
一倍!
愛要不要!
那些使者會如何?
絕對會沸反盈天,事兒一旦鬧大了,戶部可以說咱們只是給個建議,具體操作的是禮部。而禮部這邊說:俺們這不是為了節約嗎?
誰都沒錯!
但該拿什麼來安撫那些使者?
周夏!
臥槽!
只需想想,小吏就覺得周夏這次大概率是要玩完了。
他覺得周夏會拒絕。
但方盛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他拒絕。
來,你拒絕一個試試。
方盛的眼中多了一抹厲色。
周夏拿著文書。
「下官,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