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我想殺人
朱時泰的婚事在那件事兒後,就淪為了京師笑談。許多人家茶餘飯後都在議論此事,甚至聽到成國公府有說親的消息,就令人去打探,用於佐餐。
是日,各家得到了最新消息。
有地方大員和成國公府說親,女方頗為倨傲,就在此時,長威伯蔣慶之出現,並放話……蔣氏與朱氏一體。
朱時泰,本伯罩著他!
不是一時,而是一生!
臥槽!
蔣慶之是誰?
紅得發紫的權貴。
大明第一名將。
墨家巨子,手握一方勢力。
哪怕是儒家大敵……可姻親啊!誰特麼在乎什麼儒家大敵?
就如同當年的諸葛氏,三國互相為敵,可諸葛氏就每家丟一個子弟,魏蜀吳,三家都沒落下。
在蜀國的亮哥更是混到了近乎於攝政的地步。
而在吳國的分枝也曾權傾一時。
權貴聯姻,從不怕什麼被牽累。就如同陸炳和嚴黨穿一條褲子,依舊準備和嚴黨的敵人徐階聯姻一樣。
咱們聯手是為了共同的利益,而聯姻,抱歉,這個和家族長遠規劃有關係,和咱們之間的利益無關。
這就是權貴!
利益我要!
特麼長遠利益我也要……賭一把!
和成國公府聯姻,不但能多一個強大的姻親,而且還能多一個長威伯為助力。
嘉靖帝信重的臣子和親人,兩個皇子都是他的弟子,無論誰登基即位,都只會更為倚重蔣慶之。
蔣氏百年富貴可期!
百年,足以讓蔣氏成為大明名門。
「那婦人據聞當場矮了半截,說這門親事極好。」
直廬,嚴嵩的值房裡,隨從繪聲繪色的說著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成國公可答應了?」崔元正好也在。
隨從搖頭,「長威伯當場就為那小國公做主,說什麼……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什麼花。那婦人據聞出了國公府一臉懊惱,說回去定然要被兄嫂埋怨。」
「蔣慶之此人……」崔元也有些唏噓,「果然是衝動。」
嚴世蕃搖頭,「他若是衝動,早已被儒家坑死了。」
「這便是他的秉性!」嚴嵩揉揉肚子,自從茹素後,他就覺得自己餓的快,「快意恩仇,睚眥必報。」
「這才暢意啊!」嚴世蕃感慨著,但身為影子首輔,許多時候他卻身不由己。
……
「伯爺,我家中有個侄女兒,不說國色天香,也算是宜家宜室……罷了,當我老杜沒說。」
蔣慶之放話後,朱時泰頓時就成了香餑餑,說媒的把國公府的門檻都踩破了。
蔣慶之此刻在府軍前衛。
校場上,將士們正在操練。
「輪換!」
一排排陣列不斷變化陣型。
「齊射!」
「輪轉!」
蔣慶之一邊看著操練,一邊說道:「老杜,男兒要功勳,但從馬背上尋覓。莫要想著藉助聯姻這等手段來維繫富貴。」
杜賀嘿嘿一笑,「跟著伯爺,我老杜哪會擔心什麼前程富貴。不過伯爺,俺答那邊遲遲沒動靜,難道真要到秋後才出兵?」
「怎麼,等不及了?」蔣慶之看著他。
「是有點。」杜賀撓撓頭,「就怕此事有變數,俺答若是今年不來了……」
「他今年不來,明年我也會出塞去看看。老杜,可有這個膽略陪我走一遭?」蔣慶之看著杜賀。
杜賀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恍若野火般的光芒,仿佛看到了無盡殺戮,「伯爺指哪,我老杜便打哪!」
「好!」蔣慶之拍拍杜賀的肩膀,「好男兒就該提刀殺人。」
「伯爺。」秦源來了,蔣慶之過去幾步,杜賀嘟囔,「咱們這位伯爺看似文弱,娘的!骨子裡的那股子煞氣卻讓我老杜都為之膽寒。話說……哎!老徐。」
徐渭正在看著秦源,眸色晦暗,聞言問:「何事?」
杜賀湊過來,「按理伯爺在蘇州府時就是個文弱書生,可後來鼓動押解自己的軍士擊敗倭寇,順勢卷著聞訊出兵的衛所出擊……大敗倭寇。再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把不可一世的俺答部打的滿地找牙。」
「霍去病十餘歲便領軍深入塞外,橫掃匈奴。」徐渭見到秦源頗為恭謹的衝著蔣慶之行禮,眼中的晦暗少了些,「許多人天生就會用兵。前漢有個冠軍侯,大明有伯爺,很奇怪嗎?」
「這個倒是不奇怪。」杜賀低聲道:「可伯爺那股子煞氣……築京觀,在東南殺俘……這殺人不眨眼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你說伯爺這股子煞氣哪來的?難道也是天生的?」
這個問題把徐渭也難住了。
「伯爺去年讓我多讀史,特別是那些人物傳記。我看了許久,發現煞氣這玩意兒,它真不是天生的。那些把人命沒當回事的,多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殺神。可伯爺……」
「那是……大概是天授吧!」徐渭覺得唯有如此才能解釋自家老闆的那身煞氣。
「……自從接到燧發槍後,下官就令麾下抓緊操練。不過燧發槍不足……」
秦源看著蔣慶之,眸色熱烈。
俺答要南下,虎賁左衛必然要出戰,且必然是主力。而府軍前衛的地位如何,還得要看眼前這位伯爺的意思。
「為何不輪換?」蔣慶之蹙眉,「把將士們分為數批,輪流操練。這麼淺顯的道理你秦源不知?若是不知,便是蠢材!」
「是。」秦源說道:「開始輪換試過,不過大晚上的……」
「你以為這是修建豪宅,還擔心擾民?」蔣慶之看著他。
秦源苦笑,「周圍有幾戶貴人,下官……惹不起的貴人。」
「武人,一切都以如何取勝為最高目的。俺答部鐵騎兇橫,你可有把握取勝?」蔣慶之問道。
秦源搖頭,「不是下官不自信,而是……燧發槍並未用於實戰,下官不敢斷言必勝。」
「並無必勝之心,你竟還在瞻前顧後!」蔣慶之冷冷的道:「這份謹慎倒是像文官,蠅營狗苟!」
秦源心中打顫,他知曉府軍前衛能第二個裝備燧發槍,必然是蔣慶之的建議。若是蔣慶之覺得他和府軍前衛不堪大用……
「下官無能!」秦源單膝跪下。
「做事瞻前顧後,銳氣何在?」蔣慶之看了他一眼,「滾起來!」
秦源起身,吩咐道:「令全軍分為三批,輪班操練。夜裡也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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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命!」諸將看了蔣慶之一眼,眼中都有興奮之色。
有這位伯爺放話,誰敢囉嗦?
「誰若是來交涉,就說這是本伯的吩咐!」蔣慶之淡淡的道:「讓他們去新安巷!」
「下官……一力承擔!」秦穎卻目光炯炯的道。
咦!
蔣慶之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
「看,老杜,你的競爭對手可不少。」徐渭輕笑道。
秦源可不是善茬,如今領著府軍前衛,若此戰中能立下大功,一顆將星就要冉冉升起了。
杜賀嗤笑一聲,「他算個屁!」
等蔣慶之過來後,杜賀迎上去,賠笑道:「伯爺,要不,讓我老杜也獨領一軍?」
「會有機會的。」蔣慶之說道:「不過在此之前,如何操練、指揮火器衛所,你可用心了?」
杜賀拍著胸脯,「燧發槍裝備虎賁左衛之後,我一個月至少二十日就泡在虎賁左衛大營中,老顏可以作證。」
隨行的夜不收百戶陳集點頭,表示確有此事。
麾下都如此積極,讓蔣慶之不禁精神一怔。「聞戰則喜是好事,不過不可自持火槍犀利生出輕敵之心。須知驕兵必敗。」
而秦源在這一點上做的極好。
杜賀看了秦源一眼,四目相對,仿佛碰撞出了火星,「伯爺放心。」
蔣慶之故作未見,他頗為喜歡麾下這等良性競爭。
這時一個護衛過來,在徐渭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徐渭便走過來,低聲道:「伯爺,小國公來了。」
他來作甚?
蔣慶之回頭,朱時泰近前,行禮道:「二叔。」
「你來何事?」這是軍營,蔣慶之說話時神色冷漠。
朱時泰開口。「我想從軍。」
這娃燒了?
蔣慶之蹙眉,「誰的吩咐?」
老紈絝不可能,按照他的規劃,朱時泰會沿著他的老路走,一步步成為下一任帝王的近臣。
無需從軍冒險,也無需做嚴嵩那等帝王走狗。
這是一條看似枯燥無味,但卻平順絲滑的人生道路。無論是此刻還是在後世,都能令普羅大眾羨慕嫉妒恨。
「是我自己的想法。」朱時泰抬頭。
蔣慶之指指邊上,朱時泰跟在他的身側,二人到了偏僻處,蔣慶之問道:「說說吧!為何想從軍?」
蔣慶之覺得這娃是破罐子破摔,在被傳聞有瘋病後,便想遁入軍中,躲避外間輿論。
這娃的抗壓能力不行啊!
蔣慶之有些失望。
「爹娘一直說我蠢,說我怯弱。從小就這麼說。」朱時泰低聲道:「彼時我想抗爭來著,可一開口就被呵斥,後來我就學會了隱忍。無論爹娘說什麼,我都說是是是……」
蔣慶之拿出藥煙,朱時泰熟練的為他點菸,透過煙霧,蔣慶之看著他,「繼續。」
「後來跟了二叔學,我才知曉,我並非怯弱,只是背負了太多東西。國公府的傳承,朱氏的香火……」
朱時泰苦笑,「早些時候我裝瘋,想以此來抗爭這些不願背負的東西。可爹娘就我一個兒子,我不背誰背?我認命了。」
蔣慶之吸口藥煙,唏噓搖頭,心想在外人看來從小就被爹娘鋪好了錦繡前程的小國公,卻極度厭惡這一切,傳出去誰信?
「後來二叔說我骨子裡有種不安分的氣息。我一直在琢磨這氣息是什麼。昨日我路過虎賁左衛,看著那些將士在操練。」
朱時泰看著蔣慶之,「我覺著骨子裡的那個氣息,突然就迸發了出來。那一刻,我只想加入其中,去征戰,去殺人盈野。把那些不安分的氣息,盡數衝著異族發泄出去。二叔!」
「嗯!」
「我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