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碰瓷啊
隨著春意越來越濃,李恬的肚子漸漸膨脹了起來。蔣慶之每日睡覺都小心翼翼的,擔心碰到。後來丈母知曉他的小心後不禁樂了,說沒那麼嬌嫩,不過平日裡小心碰撞到尖銳的東西就是了。
也是,蔣慶之想到了後世那些懷胎八九個月依舊在幹活的女人們。
哪怕是此刻,那些普通人家的孕婦依舊要幹活,有的直至臨產前幾日還在田間地頭忙碌。
不幹活就不得食,佛家的這話,實則是普通人的生活寫照。
許多人家都沒有隔夜糧,一日不幹活,一日就沒有收入,第二日就得全家餓肚子。
同樣是人,有人出生就錦衣玉食,有人出生卻缺衣少食。
「這都是命。」夏言拿著一支藥煙嗅了嗅,「前世積德,今生享福。」
「夏公,許多時候福禍相依。」蔣慶之點燃藥煙,把火媒湊過去,夏言猶豫了一下,「不抽。」
蔣慶之笑了笑,透過煙霧看著外面的春雨,「這世間就是個地獄,無論帝王將相都在這個地獄中煎熬。不同階層的人都有自己的痛苦煩惱。越是富貴,就越為富貴所牽累。
夏公,人吶!活得越簡單越快樂。」
「這話……倒是有些佛性。」夏言笑道:「慶之莫非想出家?」
「方外也是個江湖。」蔣慶之後世見多了那等新聞,所以對方外不抱什麼期待,「就如同朱時泰,外界多少人在羨慕嫉妒他?可他卻沒有一個農夫的孩子快樂。所以,快樂和錢財有關,但關係不是太大。」
錢財能保證一個人活的普普通通就夠了。
「人的欲望無止境。」蔣慶之看到了門外的朱時泰,「一個普通人每日掙一百錢,剛開始會歡喜,覺得此生再無遺憾。可用不了多久,一百錢帶來的欣喜就沒了。他會本能的追求更多的錢財,以此來獲取喜悅和成就感,以及被外界認可自己價值的那種得意。」
「二叔。」朱時泰進來。「爹娘請你去一趟。」
「有結果了?」蔣慶之問道。
「是。」
國公府,朱希忠夫婦看著頗為沮喪。
「二老爺,請。」管事帶著蔣慶之到了室外。
「慶之。」朱希忠抬頭,苦笑道:「為人父難吶!」
「可當初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你可沒這個想法。」蔣慶之覺得世人但凡獲得任何好處,都將會在自己看到、或是看不到的地方付出代價。
沒有誰能倖免。
就像是一個等量交換的關係。
國公夫人眼睛紅腫,顯然是哭了一場。
「若是家中還有幾個孩子,打死都不冤!」國公夫人看著朱時泰,咬牙切齒的道。
蔣慶之笑了笑,「強扭的瓜不甜。與其和孩子一直彆扭下去,不如你們再努力一番。」
國公夫人不是那等小姑娘,會避諱這種話題,她嘆道:「御醫都看過不知多少次,說是……難。」
朱希忠廣種薄收,就朱時泰這根獨苗,可見這不是女人的問題。
男人不孕不育多半是什麼?
活力不夠?
「沒事兒多吃些那個啥……海蠣子吧!」
蔣慶之知曉的不多,但記得後世那些人把牡蠣當做是瓜子來嗑,說是補什麼來著。
「管用?」朱希忠眼前一亮。
「這個就得看緣分了。」蔣慶之心想若是青黴素管用,我也能給你一針。
「這孩子……」國公夫人起身,突然鄭重行禮。
「嫂子!」蔣慶之起身避開,朱希忠卻也起身衝著他拱手。
「慶之,大郎就……不說託付,就交給你了。」朱希忠說道:「若是馬革裹屍,哥哥我不會怪你。」
國公夫人淚眼朦朧,「這個小畜生,帶累了一家子焦頭爛額,連帶慶之也被他綁著。我只求……慶之,盡力護著他吧!」
那麼一個手腕了得的貴婦人,可卻當著蔣慶之的面哭的宛若大雨磅礴。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回到家中,蔣慶之把事兒和李恬說了。
「我兒是個有福氣的。」李恬幸福的道:「他爹就是名將,犯不著自己去從軍殺敵。」
「為何?」蔣慶之不解。
「哪有父子都是名將的?犯忌諱。」李恬撫摸著腹部,「當年冠軍侯的那個兄弟是誰……霍光,不就帶累了一家子?我兒平平安安一生就好。」
兒孫太過出色也會帶來煩惱……蔣慶之傻笑了一下,可誰還沒有一顆望子成龍的心呢?
後世有句話叫做什麼來著……內卷從娃娃開始。
「……孫悟空大怒,說,妖怪,吃俺老孫一棒!」
「夫君,這個打的太激烈,就怕娃以後帶著護衛們出去稱王稱霸。」李恬坐在特製的靠背椅上說道。
「那就……」蔣慶之拿出了另一本小人書,翻開,「咱們接著從上次那裡說起,咳咳!張飛策馬過橋,用長矛指著曹軍將士喝道:戰又不戰,退又不退,這是為何?曹軍將士被其氣勢所驚,竟然鴉雀無聲。就在此時,只聽噗通一聲,有人落馬。原來是被張飛給活生生嚇死了……」
蔣慶之低聲說著,不知過了多久,他抬頭,見妻子嘴角含笑,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女子懷孕辛苦,特別是肚子越來越大後,起夜頻繁。李恬讓蔣慶之去別的地方睡,蔣慶之自然不肯。每次她起夜都是蔣慶之護著。
蔣慶之起身,拉拉薄被,把李恬露在外面的手臂蓋住,回頭對等著的黃煙兒擺擺手。
出門後,黃煙兒低聲道:「伯爺,那個干廋干廋的內侍又來了。」
蔣慶之去了前院。
「見過長威伯。」燕三起身,指著牆壁上的字畫說道:「長威伯家中的字畫看著頗為新鮮。」
你特麼這是在嘲笑伯府沒底蘊嗎?
蔣慶之淡淡的道:「字畫罷了。百年後,你說本伯的字能值多少錢?」
燕三回身,「當初燕騎跟隨成祖一路廝殺,進了京城後,也曾抄了不少人家,汪澤!」
汪澤進來,單手提著個大木箱,看著頗為輕鬆寫意。
「打開!」
汪澤打開木箱子。
臥槽!
一箱子字畫!
不必看,蔣慶之敢打賭絕壁是好貨色。
他看了富城一眼,富城微微彎著腰,可一雙眸子裡都是冷意,竟和汪澤在對視。
「咳咳!這就不必了吧!」蔣慶之婉拒……就如同新君在繼位之前要來三次的婉拒戲碼一樣,任何送上來的好處都得婉拒一番,仿佛不如此,這人就是個偽君子。
「此次我燕騎犯錯,若非長威伯提醒……」燕三嘆道:「咱們怕是會一直盯著船夫兒孫一家子。」
「可是廖晨那邊有了變故?」蔣慶之問道。
富城看到汪澤眼中多了驚異之色,哪怕當初在宮中也經歷過大風大浪,一顆修煉的自詡山崩地裂都不會動容的心,此刻也多了幾分暗爽。
牛逼哄哄的燕騎,不也在咱們伯爺手中吃癟了?
還得送上一箱子字畫來賠罪。
本作品由整理上傳~~
「果然是長威伯。」燕三嘆道:「廖家對外聲稱廖晨病倒了,準備離京換個地兒休養。」
汪澤明顯恭謹了許多,「廖家的人說,雖說臨清侯府之事與廖家無關,可白髮人送黑髮人,廖晨飽受打擊。京師如今成了他的傷心地,遠離了才好。」
「一旦讓他遁了,我敢打賭,那老鬼會銷聲匿跡。」蔣慶之淡淡的道:「譬如說遭遇劫匪,一行人盡數被殺。而在另一個偏僻的地方,會多出一戶有錢人家,多一位慈祥的長者……換個姓名對那些人不是事。」
「如今咱們有些麻煩。」燕三重新坐下,「若是動手,手中沒線索……會引發許多麻煩。」
廖晨在士林中威望頗高,不是那等阿貓阿狗,若是燕騎敢去強行抓捕,保證會引發強烈反彈。
俺答今年會南下,如今在嘉靖帝心中,一切都該為此讓路。
擊退,乃至於擊敗俺答,便能奠定大明未來五年,乃至於十年的對外格局。
少了外部威脅,才能從容施政。
所以,在這個當口一切都以穩定為主。
蔣慶之整日在家琢磨著生產和孩子的事兒,實際上也是一種姿態。
最近咱沒工夫和儒家較勁。
「可知曉廖晨多久出發?」蔣慶之問道。
汪澤說道:「據說……後日。」
時間緊,任務重啊!
蔣慶之抖抖菸灰,「那急什麼?」
燕三:「……」
汪澤:「……」
蔣慶之起身,「這事兒待我仔細想想。」
「就怕廖晨是虛晃一槍,突然出行。」燕三說道。
「呵呵!」蔣慶之笑了笑,「難道留不住他?」
「用什麼由頭?」
蔣慶之吸了口藥煙,嘆道:「碰瓷啊!」
「碰瓷?」
蔣慶之看著那箱子字畫,「廖家的人出門採買都一言不發,可見廖晨也有所防備。可你們就不會主動些?」
見二人若有所思,蔣慶之說道:「碰瓷,就是主動湊上去找事兒,眼瞅著馬車疾馳而來,一人突然躺在前方……」
燕三眼前一亮。
「碰瓷,妙啊!」
廖家,廖晨正在交代兒孫。
「老夫走後,家中事兒大郎處置。記住,蟄伏十年,乃至於二十年。」
大兒子廖文問道:「爹,蟄伏至何時為準?」
「直至陛下駕鶴西去!」
廖晨起身,「老夫此去休養,長則三五年,短則半年就回來。」
他被兒孫簇擁著往外走,眸子裡都是寒意。
大門外,是來行的老友們。
大多是京師名士。
誰敢對他動手?
只等出了京師,一路上那些安排自然能甩掉跟梢的……
從此魚入大海,虎入叢林。
只是可惜了這京師的繁華!
廖晨嘆息。
與此同時,廖家的僕役正趕著大車回來。
大車上都是採買的食材。
速度不快。
前方一個身影閃動。
撲倒。
馬兒受驚奮力嘶鳴。
「撞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