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遞梯子
梅呈安之所以對肖恩有問必答如此坦誠，那自然是因為…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人都要死了，自然不怕他搞事，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當然，這只是其一。
其二嘛，那就是梅呈安知道肖恩究竟想問的是什麼，他前面不配合，後面肖恩怎麼問呢。
但話又說回來了，理由是這麼個理由，但說可就不能這麼說了，得找個說的過去由頭。
梅呈安笑了笑，輕聲道。
「等前輩脫了身，我說的這些內容只要前輩想知道隨時可以探查得到，隱瞞沒意義啊。」
肖恩靜靜的注視他良久，終於笑了。
「原來如此。」
梅呈安頓了一下，也跟著笑了起來，二人對視一眼，皆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對方。
「這個老狐狸，還挺警惕，但是沒有用，任你奸似鬼，也得喝小爺的洗腳水。」
「這個小狐狸，真奸詐，嘴裡沒一句實話。」
他給的這個理由表面上看似說得過去，但實際上卻是在偷換概念，避重就輕！
事兒是這麼個事兒，但這臭小子主動配合的動機卻是一個字都沒提，真雞賊呀。
發現歸發現，卻是不好戳破，也甭管是什麼原因了，這小子既肯配合，倒也正合他意。
各懷鬼胎的對笑結束，肖恩皺了皺眉，強行忍下體內越發劇烈的疼痛和不適，扯了扯嘴角隨口言道。
「王啟年是你的人？」
「是。」
「他不錯。」
梅呈安笑著點了點頭。
「確實很得力，聽說前輩還拉攏他來著？」
肖恩淡淡的回道。
「可惜他沒答應。」
「他說，前輩能看上他是他的榮幸。」
肖恩呵呵笑了兩聲，話頭忽然一轉。
「使團出使他國，按理說，應是鴻臚寺的差事才對，怎麼領隊全選了你們監察院的？」
不等梅呈安有所反應，范閒聽到這個問題卻是忍不住又撲哧一聲笑了，好在並不激烈。
肖恩聞聲偏頭瞥了他一眼，皺了下眉。
「你笑什麼？」
語氣不重，但有些慍怒，帶著疑惑不解，他搞不懂這么正常的問題有什麼好笑的。
范閒輕咳了一聲，斂去笑意。
「不好意思前輩，又沒忍住，那啥，忘了給前輩介紹，其實他…」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老鄉。
「就是鴻臚寺的。」
見肖恩目光看過來，梅呈安微笑頷首道。
「晚輩忝居鴻臚寺丞，這次鴻臚寺方面由晚輩帶隊，一應行程禮儀規制也由在下負責。」
肖恩眼裡閃過一絲訝異，眉心再次皺起。
「鴻臚寺屬於文官系統，職責上應與監察院是天然敵對的立場，陳萍萍是怎麼做到的？」
梅呈安故作不解。
「前輩何意？」
肖恩深看了他一眼，吐了口氣道。
「我從未聽說過監察院還有兼任的，陳萍萍是如何把你這個提司運作到鴻臚寺的？
還有，這種事慶國皇帝怎麼會答應，按理說不應該啊，監管與被監管的怎能混為一談？」
梅呈安笑了笑。
「啊，這事兒啊，前輩把順序搞反了。」
肖恩愣了一下，目露疑惑。
「什麼意思？」
梅呈安笑著輕聲道。
「我不是先入監察院成為提司然後被陳院長運作到的鴻臚寺，而是先成為的鴻臚寺丞，後面才入的監察院成為了提司。」
肖恩思索了片刻，目露驚詫。
「你是文官？」
梅呈安呵呵笑道。
「是啊。」
肖恩搖搖頭。
「不合理，鴻臚寺丞我沒記錯的話，應是五品，你才十七歲，像你這般歲數，都還在忙著考科舉才對，即便你是文道天才，一路過關斬將早早就當了官，也頂多是個九品，晉升到五品不知道要多少年，你這個晉升速度快的不正常！」
聞言范閒樂了，笑呵呵的問了一句。
「那前輩你覺得，他當官多久了？」
肖恩上下掃量了笑而不語的梅呈安一眼，沉吟了片刻說道。
「就當你是不世出的天才，十五歲便過了會試當了官，也頂多為官一兩載，升到五品…」
范閒冷不丁的說出了答案。
「七年。」
肖恩呆住，愣愣的看向他，大腦一時間有些轉不過來彎，一臉懵逼的問道。
「什麼七年？」
范閒沒急著回答，看了一眼長針尾端隆起後倏然拔出。
「好了。」
說著他放下長針，解開綁著肖恩手臂的布條輕輕按壓在針孔處後才笑呵呵的回答道。
「我是說，他當了七年官了。」
即便知道了答案，肖恩的大腦依舊反應了一會兒才做出相應的反應，因為太扯淡了。
瞪大雙眼瞳孔驟縮的肖恩腦袋唰的一下扭向了梅呈安方向，張了張嘴驚訝的說不出話。
梅呈安依舊笑而不語，這種裝逼時刻，自己說的話效果大打折扣，還是得靠旁人的嘴，他只需要負責微笑著裝逼就足夠了。
旁人的嘴自然就是范閒的嘴，只見范閒笑呵呵的繼續給肖恩介紹起了老鄉的傳奇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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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說的不錯，正常他這個年紀確實還在忙著考科舉，但他有些特殊，因十歲參加童子試時寫出了一首絕無僅有，傳頌天下的好詩便被我慶國陛下破例提拔為了翰林院校書郎。」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兩個字。
「七品！」
范閒嘖嘖兩聲，瞥了一眼老鄉。
「十歲就成七品官喲，真是羨煞旁人。」
聽著他揶揄的口氣，梅呈安哭笑不得，怎麼說著說著還酸起來了，竟瞎鬧。
好在范閒見好就收，只略略打趣了他一句便回過頭繼續跟肖恩說了起來。
「所以前輩別看他歲數不大，那可是正經在官場上混了七年的老油條了。
七年哦不，實際上應該是四年，他十四歲那年就升到五品被調到鴻臚寺任鴻臚寺丞了。
對於他這種絕世天才來說，四年從七品升到五品，應該也不算太離譜了吧，肖前輩。」
肖恩沉默良久，蹦出兩個字。
「確實。」
這麼說一切確實都說的通了，慶國文壇一向積弱，遠遠不如不如北…齊。
換作是他是慶國皇帝，碰到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文道天才，只怕也會激動的不能自已。
給十歲孩子封個七品官，荒唐，但合理！
四年升到五品就更合理了，再快也不稀奇。
只是…
肖恩看梅呈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怪物。
文道絕世天才，少見，但還遠不到讓他心神俱震的地步，畢竟他那個不為人知的胞兄就是文壇宗師。
武道絕世天才，少見，但這世上驚才艷艷的武道天才也不在少數，時不時就會蹦出一個。
但這兩者結合到一個人身上，那就不是少見不少見的問題了，是從未聽過也沒見過！
此子，當真妖孽！
濃濃的震驚下，肖恩悄然將梅呈安列在了他必殺榜單上，優先等級比陳萍萍還高。
不是他對陳萍萍的仇恨不夠洶湧，純粹是因為報仇那事不著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作為曾經的間諜頭子，他最不缺的就是隱忍和耐心。
主要是時間不等人，此子短短九年就練到了九品，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再讓此子練下去…到時候誰殺誰可就難說了。
至於為何要殺，因為嫉妒，就這麼簡單。
家國不家國的，肖恩此時已經不在乎了，他的家國已經沒了，相比於替北齊除掉敵國未來的勁敵，他其實更感興趣的是將絕世天才扼殺在搖籃之中，誰讓…他天賦比自己高呢。
當然，前提是…他不是那個自己要尋的人。
雖然目前看來此子大概率不是，但萬一呢。
自家又不是沒有武道和文道血脈傳承，自己是三十出頭就成了僅次於大宗師的九品高手，胞兄又是被稱為活聖人的文壇宗師，天賦隔代傳承下去也不是沒有可能，嘶～這麼一說的話…
此子若是自己後代，反而還更合理了呢。
看著肖恩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梅呈安和范閒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這是在尋思啥呢這是？
也沒讓二人等太久，肖恩忽然斂去了眼中的所有光芒和思量開口了，目標還是梅呈安。
「也就是說，你在年初成為監察院提司之前一直是個文官，與監察院並無交集？」
梅呈安頓了一下，笑了笑。
「可以這麼說吧。」
跟他有交集的是陳萍萍和影子，屬於私人交集，並不涉及到監察院事務。
除了那次陳萍萍把他叫到監察院過問了一下去澹州擴展生意的事，別的確實沒交集。
聞言肖恩眼裡頓時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之色，這麼說的話，那就真大概率不是了。
跟他從陳萍萍那裡探查到的蛛絲馬跡有些對不上，線索決計不會錯，那就只能是人錯了。
哎，可惜了，本來你可以不用死的。
不過思之再三，肖恩覺得還是有必要最後再確認一下，畢竟事關他血脈傳承，他無法承受也不允許此事出一丁點兒的差錯。
「哦。」
肖恩聳了聳肩，由於雙臂還被吊著，因此動作看起來稍稍有些怪異。
就在他思索該怎麼不露痕跡不顯突兀的問出他想問的那個問題的時，梅呈安忽然開口給他遞了一個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