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醫院中醫科。
李為民抬頭看了一眼走進來的時髦女郎,公事公辦地問:「哪不舒服?掛號了沒有?」
來人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徑直走進屋子,站在木製衣架前開始脫羽絨服、帽子和圍巾。
李為民連忙抬手制止,「誒,你直接說啥毛病就行,看病不用脫衣服!」
待人轉過頭來,他一怔,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雲大夫?」
也不怪他沒認出來,之前雲歲歲給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孕婦,別人見了她,最新關注的肯定是肚子,然後才是長相和其他。
如今她肚子扁了,李為民當然要反應反應。
雲歲歲挑眉望向他,勾唇道:「李大夫,好久不見啊!」
李為民訕訕地收回手,有些不自在地說:「雲大夫咋回來這麼早?不多休息休息?」
雲歲歲不在的這段日子,李為民過得別提多舒坦了。
中醫科就剩他一個看診的大夫,他想咋看咋看,既不用害怕看病看錯了被雲歲歲指出來丟臉,又不用總是惦記著去雲歲歲那偷師,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短短兩個多月,他人都胖了一圈。
可誰成想,雲歲歲竟然這麼早就回來了。
想到自個媳婦當初生大兒子的時候,每天伺候孩子和家裡都伺候不過來,後來乾脆把正式工作都賣了。就這還把身體熬壞了,多虧他給她抓藥調養呢!
這雲大夫也是沒正事,竟然連孩子都不顧就跑回來上班了。
上班哪有那麼重要?她又不是男人要養家餬口!
李為民撇撇嘴,苦口婆心道:「這女人吶,自古以來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生兒育女照顧家庭,不然老天爺為啥給你們生孩子的能力?雲大夫可不要捨本逐末,到時候孩子出了問題,你可就成了全家的罪人了!」
「李大夫這話說得,好像孩子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似的。」
雲歲歲斜了斜眼,笑眼彎彎地說:「要是為了孩子,女同志就不得不犧牲自身的工作和發展,那只能說明一件事——」
她拖長了音,李為民好奇地問:「啥事?」
雲歲歲回答:「說明家裡的男人不行,是個只知索取不知回報,滿口仁義道德責任擔當,實際上卻只會壓榨女同志的懦夫。」
李為民一瞬間臉色變得鐵青。
如果不是確定對方肯定不了解自己的家庭情況,他都要懷疑,雲大夫是不是在故意諷刺自己了。
雲歲歲卻像沒看到他臉色的變化,繼續笑眯眯道:「幸好我沒這方面的困擾,不過還是要謝謝李大夫這麼關心我的家事了。」
這話說的,就差直接罵他多管閒事了。
李為民好不容易端起的架子,就被這麼四兩撥千斤地打散了,老臉沉得好像能滴出水來。
可偏偏有那沒眼色的,竟然在他身後嗤嗤地笑出了聲。
李為民回過頭,就看見剛查完房回來的王雙。
他眼睛一瞪,怒吼道:「王雙,你擱那笑啥呢!」
王雙皺眉,直言不諱道:「李師父,你咋就不長記性呢,你說你惹雲同學幹啥?」
她之前可是跟何霞和張秋文混一塊的,她能不知道嗎?
看看那些惹了雲同學的,如今哪個有好下場?
有姚海德的前車之鑑在那擺著,李大夫可真是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李為民氣得要死,板著臉看過去,卻見她眼裡一點譏諷嘲笑之色都沒有,滿滿的都是認真。
腮幫子鼓了鼓,李為民咬牙切齒地想,他跟個二愣子計較啥?
「你,算了,你懂個屁,看你的書去!」
王雙扁扁嘴,對他如何看待自己不以為意,反正她覺得自己還挺聰明的,至少知道不該惹的人不要惹。
她去拿自己掛在釘子上的挎包,找到課本,翻出折了角的那幾頁,小心翼翼地走到雲歲歲面前,「雲同學,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你方便不?」
雲歲歲掀開眼皮,她和王雙雖然關係不算好,但也沒有直接矛盾,也談不上敵人。
況且她也記得當初下毒那件事發生時,王雙幫自己說過話。
於是她也不計前謙地拿過書,看了眼書後說:「你這個問題有些複雜,拿個凳子過來坐吧。」
王雙面上頓時一喜,乖乖巧巧地拿了個板凳過來,以後認真聽課的好學生模樣。
雲歲歲也仔仔細細地幫她從源頭開始梳理,從經絡梳理到畫經點穴解釋為什麼要用書上說的這個灸法。
原本晦澀的知識點,到了她嘴裡,一下子就變得清楚明晰起來,王雙聽得如痴如醉,恨不得坐進她嗓子眼裡聽。
李為民看著她對自己和對雲歲歲的兩幅面孔,簡直要氣成了河豚。
卻又忍不住豎起耳朵聽,聽雲歲歲都講了些啥。
一天很快過去,下午快下班時,費明珠過來取了費老的藥。
她看著雲歲歲,難得沒有趾高氣昂的樣子,而是扭捏地打了聲招呼:「雲大夫回來啦。」
雲歲歲微笑著點點頭,態度不卑不亢。
她對費明珠印象一般,但也沒有必要得罪顧客不是?
打了招呼後,費明珠卻磨蹭半天都沒走,反而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雲歲歲挑眉,「費同志還有事?」
費明珠咬了咬牙,像做了什麼重大決定般,湊到她身邊,小聲道:「雲大夫,我想問問,那方面的事你能治不?」
雲歲歲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讓病人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