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獸人的體內有惡魔血統,也有惡魔特性。好比,下位惡魔絕對服從上位惡魔,低等半獸人也服從高等半獸人。畢竟,半獸人的祖先是深淵惡魔創造的「工具」,就沒準備放它們自由。
半獸人的服從性很強,代價是智力階梯。大母和屠夫的智力高於薩滿和鬥士;薩滿、鬥士的智力高於沒有性別的苦力。
如果談論智力的平均水準,就算把半獸人苦力都剔除在外,天蠻族也比半獸人聰明得多。大多數初階半獸人鬥士只能做20以內的加法運算,正好是手指腳趾的總和。如果要做減法題,它們可能會把手指或腳趾砍下來,這確實有點為難半獸人。
蠻族的體魄、武技、智慧、戰術都優於半獸人族群,但他們有自己的問題。
一方面,蠻族的生育力比較低,成年女性一年的孕期,一年的哺乳期,兩年才生一個孩子,生育周期的長度僅次於赫默族,還不如迪薩半精靈。而半獸人大母7個月的孕期,6個月的哺乳期,不到一年就能生下6、7個幼崽。半獸人幼崽還長得飛快,苦力五歲開始幹活,鬥士十歲就可以和族人外出捕獵。雌性薩滿發育的時間要相對長一些,她們大約在12歲的時候,向大母們學習如何製作的自己的詛咒骨刃。
半獸人還有個好處,族群中鬥士和戰鬥薩滿遭受損失,苦力會迅速填補它們的空缺。
所以,黑火部落里的蠻族受半獸人的欺壓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最重要的問題是,原始信仰不能凝聚文明之光。
迪薩聯盟的女神教派早被架空,高地名門仍然不遺餘力地維持這塊招牌,證明各大城邦是個整體。就算最卑賤的半精靈奴隸也會喊一嗓子:大地女神在上。大地神殿卻很少過問奴隸和貧民過得怎麼樣。
蠻族聰明又有主見,但一塊領地養不活整個部落,他們會分出一些人口,開闢新領地,組成新的蠻族部落。原始信仰不能把蠻族部落凝聚成團,而血脈親情也無法維持太久。幾百人口的蠻族部落抵抗風險的能力較弱,說不定哪天就完蛋了。由於缺少時間的積累,蠻族部落始終發展不出自己的文明,導致他們內卷的厲害。
部落與部落內卷,部落裡面也在內卷。蠻族首領會模仿半獸人部落,人為創造階級。瘦弱的蠻族男孩要受割禮,多餘的女孩被賣掉。資源雖然集中在少數蠻族的手中,整個部落卻為此付出流血的代價。
裂岩部落的入侵對博朗湖蠻族部落是個前途莫測的機遇,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至少,博朗湖流域十幾個蠻族部落已抱成一團。而當前的情形,更是讓蠻族的聰明和主見凸顯優勢。
和大地領主一戰,裂岩部落的高等半獸人死傷慘重,四十多屠夫折損過半,人人帶傷;參戰的薩滿幾乎全滅。奎爾恩格拉剛剛晉升六階屠殺者。他需要時間穩固境界,靈性之光也在提醒他,黑火部落的半獸人大酋長能不能容下一個新晉升的六階屠殺者?如果黑火大酋長無法容忍潛在的競爭者,他該怎麼辦?
現在,奎爾恩格拉沒有心情做多餘的事情,數千裂岩半獸人就亂了套。它們在博朗鎮裡溜達,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搶。有個半獸人鬥士把半精靈女招待的內褲套在自己的腦袋上,然後被十幾個眼紅的同伴追了半條街。
那玩意有個屁用……蠻族戰士一邊鄙夷沒見識的半獸人,一邊抓緊搜刮博朗鎮的物資。
蠻族也死了不少強大的鬥士、勇士,就連薩滿洛雅也被大地領主擊殺。蠻族戰士在悲痛之餘,唯有拿走更多的財富才能對得起犧牲的同胞。他們不需要指揮,自發組成一個個小團體,在博朗鎮裡四處劫掠。
博朗鎮有三十多年的歷史,從來沒有被蠻族劫掠者光顧過。主要是赫默族的娘們太兇悍,蠻族劫掠者只要接近博朗鎮20公里,就會被一群赫默女戰士追殺。可以想像,三十多年的時間,博朗鎮裡積累了多少財富。
在蠻族的眼中,博朗鎮的磚頭都是好東西,但他們更想要金銀財寶、棉布獸皮、軍備糧食、草藥原料,以及最關鍵的鐵料。
博朗鎮城門的鐵柵格,一扇就有三萬磅重。前門的兩扇鐵柵格在裂岩酋長的眼皮子底下,蠻族戰士不敢打它們的主意,但博朗鎮還有一個和前門一模一樣的後門。
一隊體格強壯的蠻族戰士,飛快地穿過亂糟糟的街道。他們目標十分明確,直奔博朗鎮的後門。
「快,先上城樓,看看鐵柵格的絞盤還能不能用。城樓裡面說不定還有半精靈遺留下來的武器裝備!」二級蠻鬥士帶著手下衝上城牆邊的台階,順手把幾個擋道的半獸人鬥士推下去,讓它們自由墜落,摔進厚厚的積雪。
同樣是鬥士,半獸人和蠻族的差距很大。半獸人鬥士勝在爆發力強,血怒天賦可以減傷,但蠻族的基礎力量就是它們的好幾倍。蠻族勇士不僅體魄強韌,還精通武技。二級半獸人鬥士可能連武技精湛的半精靈覺醒者都打不過,而普通的蠻鬥士直接對標三級職業者。就算是沒有覺醒血怒天賦的蠻族勇士也可以正面抗衡二級的半精靈職業者。
這隊蠻族戰士對裂岩半獸人下黑手一點都不猶豫,也不怕它們跑去找屠夫告狀,因為普通的半獸人鬥士出了名的頭腦簡單。它們可能連自己是被誰推下樓梯的都搞不清楚。
二級蠻鬥士興沖沖地爬上城牆,在城樓的外面聞到一股火油的味道,直覺在提醒他城樓裡面有危險。
不過,他的心靈剛剛遭受過大地領主的壓迫,對危險的反應變得遲鈍,拿圓盾牌橫在胸口就往裡沖。但下一刻,他又轉身走出來,只走了兩步,其他蠻族戰士就看到他魁梧強壯的身體從中間裂成了左右均勻的兩片。
鮮血裹著內臟從平滑整齊的傷口處滑落,冒著蒸騰的熱氣。蠻族戰士們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寒意。
沒過多久,天靈鬥士洛克扛著他的大石錘來到後門城樓,他看了一眼死狀悽慘的同族鬥士,就跨過兩片屍體,走進宛如墳墓般寂靜的城樓。
裡面的味道濃重刺鼻,那是鮮血、腸胃容物、菸草、炭火,還有火油糅合而成的氣味。巴托姆老闆嘴裡叼著菸斗,坐在一個木桶,左腿翹右腿,膝蓋上面橫著兩把寒光閃閃的彎刀,他的周圍是一片血泊,幾個蠻族戰士的殘軀橫七豎八的躺在地磚上。他們的死狀就像外面的二級蠻鬥士,強壯的身體被利刃剖開,傷口順滑,血漿和內臟流了一地。
天靈鬥士洛克仍然能感知到城樓里縈繞著一股鋒銳凶厲的氣機,那是劍士的意志顯現。但他毫不在乎,一腳跨進城樓,就像一頭大像闖入畫家的工作室,瞬間就破壞了裡面的意境。
「很鋒利的彎刀……紅獅巴托姆!」洛克將份量驚人的石錘杵在地磚上,雙手握著錘柄,惡狠狠地盯著坐在木桶上的老劍士。
巴托姆感受到天靈鬥士對自己的刻骨仇恨,他驚訝地問道:「博朗湖蠻族有三位天靈鬥士,你是哪一位?」
洛克用流利的半精靈語說道:「我是刃齒部的洛克,烏爾洛克的兒子。」
少數蠻族劫掠者會說半精靈語,這對他們的劫掠行動有很大的幫助。
巴托姆皺了下眉毛,點點頭,唏噓地說道:「烏爾洛克……我記得他,噩夢散播者烏爾洛克,一個強大的天靈鬥士。就算他最後死在莎拉的手裡,我都常常在噩夢中見到他。呵呵,烏爾洛克讓我放棄冒險生涯,如今,他的兒子又來找我復仇。這可真有意思。」
二十年前是博朗湖流域蠻族劫掠者最活躍的時期,就因為天靈鬥士烏爾洛克帶領他的手下,專門襲擊來往博朗鎮的武裝商隊,而且從不失手。
落葉城名門在博朗鎮的利益損失慘重,冒險者工會給烏爾洛克掛上10萬金塔的懸賞。但還是沒有人能捕殺烏爾洛克,直到他和的他劫掠者栽在一夥冒險者的手裡,落葉城才打通了博朗鎮的商道。
擊殺烏爾洛克的冒險團就是巴托姆和他的老團員。不過,巴托姆並沒有領取10萬金塔的賞金,而是用烏爾洛克的腦袋換取冒險者工會駐博朗鎮分會長的位置。
蠻鬥士洛克沉默一會,問道:「我父親是怎麼死的?」
巴托姆拿下含在嘴裡的菸斗,緩緩吐出一口煙霧,說道:「那時候,我接了一個護送武裝商隊的冒險任務,但我事先並不知情,那支武裝商隊其實是個誘餌。烏爾洛克先擊潰商隊後面的伏兵,又掉頭打算吃掉誘餌。他和他的劫掠者都很強,我們不是他的對手……三十多人的冒險團死的只剩下六個。我還記得,維綸的兩條腿被烏爾洛克砍下來,坐在血泊里痛哭的樣子……烏爾洛克以為莎拉已經被他打死了,誰也沒想到莎拉能重新站起來,用長矛從烏爾洛克的背後將他刺爆。然後,莎拉殺死所有的蠻族劫掠者,沒留活口。」
聽說自己的父親被偷襲致死,洛克冷硬的表情稍微和緩,說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塔窟族首已經戰死,你為什麼不逃?」
巴托姆哈哈一笑,拍著大腿,高興地說道:「問得好!有人和我說,博朗湖蠻族要親手殺點一些迪薩半精靈才能同外域半獸人和平相處。鋼岩大人不算半精靈,邁恩鎮長又逃走了……我這個冒險工會分會長的腦袋應該夠些份量吧?」
天靈鬥士點頭說道:「半獸人的大母薩滿會喜歡你的頭骨,但別以為你自己送死,蠻族劫掠者就會放過那些半精靈逃亡者。除了你的頭骨,裂岩酋長還特意交代,要我們追殺半精靈之王……他好像叫維爾托克。當然,我也不會放過偷襲我父親的莎拉。」
「半精靈之王?他怎麼就是半精靈之王了?」巴托姆好奇地問道。
洛克無所謂地說道:「誰知道呢?我告訴酋長,迪薩半精靈沒有王。但酋長說他是,那就是吧。」
巴托姆審視著天靈鬥士,搖頭問道:「你就這麼聽外域半獸人的話?難道,你們不知道,落葉城會做出什麼反應?等落葉城的軍團打過來,你們蠻族還不是要被外域半獸人推出來送死?」
洛克篤定地說道:「不會的。奎爾恩格拉已經和我們締結了血盟,我們三個天靈鬥士從此以後就是他十兄弟。」
「十兄弟?哈哈,我也可以和你締結盟約,喊你一聲洛克兄弟。這有什麼用?」
天靈鬥士的臉上露出譏笑的表情,回應道:「你們這些半精靈根本不懂,十兄弟意味著什麼?我原本也不懂,但天靈之女做過占卜,她預言裂岩酋長會邀請天靈鬥士當他的十兄弟,而這是博朗湖蠻族走向輝煌的起點。」
「蠻族女薩滿的預言……就是那個被鋼岩殺死的女薩滿?」巴托姆反過來譏笑四階蠻鬥士道:「要我說,預言要是管用,她今天就不會死。」
洛克眼神森冷,用看死人的目光盯著巴托姆,淡淡說道:「我的錘子會砸爛你的身體,保留你的腦袋。裂岩部的大母薩滿用骨刀挖出你的腦髓,剝掉你的頭皮,把你的顱骨丟進火堆里,燒出裂紋,你就會知道薩滿的預言管不管用。」
「要動手?很好。」巴托姆放下菸斗,拿起兩把合金彎刀,看著明晃晃的刀面,感慨地說道:「我特別喜歡這兩把刀,勝過對財富的喜愛。以前,我參加冒險賺到錢,第一件事就是購買珍稀金屬,再找個好鐵匠,請他重新鍛造我的雙刀。可是,自從烏爾洛克被莎拉刺爆之後,我就想,強大的五階蠻鬥士都可以被輕鬆殺死,我再刻苦地磨練雙刀技藝還有什麼用?」
「於是,我放下雙刀,停止冒險生活,在博朗鎮安家落戶。我以為自己會老死在床上。但每次這麼想,我一整夜都睡不著覺,只能拿出這對老夥計在房間裡揮舞……」
「你剛剛問我,我為什麼不逃走?我現在告訴你,我要是選擇逃跑,我以後再也握不住這對老夥計!」
巴托姆手提雙刀,目光明亮而純粹,說道:「不用老死在床上,是我的幸運。我的老夥計能痛飲烏爾洛克之子的血更是幸運!」
天靈鬥士單手抬起巨大的石錘,冷酷地說道:「我殺了你,再去殺掉偷襲我父親的莎拉,和那個維爾托克,我將繼承我父親的名字!烏爾洛克不會死,我就是刃齒部的烏爾洛克!」
巴托姆嘿嘿笑道:「我也答應過我的兄弟,等我宰了你,我就去找他們。」
「就憑你?區區一個四級職業劍士也想殺天靈鬥士?我父親說過,半精靈的職業者最可笑,他殺半精靈尊者像殺野豬一樣簡單。如果有一天,我能獨自搏殺一頭狂暴巨怪,我殺半精靈尊者也會像殺野豬。我,刃齒部的洛克已經做到了父親的要求!」
巴托姆的體格在半精靈當中算是粗壯有力的,但對比四階蠻鬥士,他如同半精靈雌性一樣苗條。
洛克身高兩米,體格雄壯健碩,他提著沉重的大錘向前移動的時候,整座城樓仿佛都隨著他的腳步在晃動,給人一種無堅不摧的壓迫感。
「年輕的蠻鬥士,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力量不用太大,能斬下你的頭就足夠了。」巴托姆握刀的手沉穩堅定,兇狠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狡詐陰險,「何況,你傷的不輕啊。」
天靈鬥士停下腳步,低頭看向自己焦黑的胸膛。他擒抱大地領主時,被熔岩之力浸透強韌的身體,連內臟都受了傷。
「傷痛只會讓蠻鬥士更……」
「廢話真多,戰吧!」
巴托姆一腳踢翻身旁的火盆,炭火點燃火油,熱浪滾滾的火焰順著一條線朝天靈鬥士掩過去。這時,輕靈迅捷的彎刀如同一道冰冷銳利的寒風,跳出刺眼的橘紅火焰,襲向洛克的胸膛。
「啊!卑鄙的半精靈……」
城樓的火勢越來越大,窗戶和大門都在噴吐猛烈的火舌。四階蠻鬥士洛克空手衝出火海,踉踉蹌蹌地仆向覆蓋積雪的女牆。他強壯的身體上有兩道恐怖的傷口,左肺被彎刀刺穿,距離心臟只差毫釐。但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傷勢,火焰炙烤他的內臟,他甚至懷疑自己從裡到外都快熟。
連續往嘴裡強塞幾大捧雪,讓寒冷消解體內的熱力,天靈鬥士洛克總算緩了口氣。他轉身看向被大火吞噬的城樓,眼神複雜。
只有戰士才能理解戰士,哪怕他們是生死之敵。
「紅獅巴托姆,了不起的老戰士,火焰為你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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