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有人走向他的籠子,腳抵在了他的腦袋旁。
那人蹲下身來,低聲在他耳邊,「先生先去B市了,三天後的慈善基金會需要你一起出席。先生說如果你再說錯話,這次可不是吊起來打一頓那麼簡單了。」
耳邊嘈雜的聲音不斷,沈輿的耳朵糊了一層凝結的血,聽起來像隔了一層霧。
他只聽到一些字眼,什麼慈善基金會,什麼B市。
大概又是需要在外人面前扮演父慈子孝吧。
「您的行程就定在明天上午,今晚休息完後就動身前往B市吧。」那人解開了他手上的鐵鏈,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他。
14歲的沈輿像只貓一樣被人從籠子裡抱出來,放到了病床上。
他的手,背,腹部,大腿都布滿了傷痕。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無損的就是他那張好看的臉。
全市最好的醫療團隊圍了上來,消毒的消毒,輸液的輸液,包紮傷口的包紮傷口。
他們眼裡全是麻木,沒有絲毫的憐憫。
他們拿錢辦事,他傷得越重錢越多,又怎麼會可憐他呢。
那個男人又開口了,「少爺,你就不要再惹先生不高興了。每次犯錯,最後受傷的都是你......」
病床上的沈輿沒說話,只是盯著頭頂上的醫療燈一言不發。
他好像也習慣了。
只是被父親打到昏迷之後,他會偶爾地問自己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遭受這些,錯的人難道不是心理變態的父親嗎?
為什麼到他們嘴裡全都成了他的不是。
難道是他生下來就帶著罪孽?
活該遭受這些?
***
「少爺,飛機晚點了。」
沈輿穿著昂貴的外套坐在VIP候機室里,他闔眼休息,輕輕嗯了聲。
止疼藥的藥效過了。
身體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從口袋裡摸出備好的止疼藥,沒用水直接咽了下去。
那是醫生給他開的強效止痛藥,距離藥力起效還有十分鐘。
「我出去走走。」他帶著手機走出去,他要分散注意力,身體上的疼痛才沒那麼難熬。
暴風將臨,很多航班都晚點了。
機場裡全是滯留的旅客。
他經過前台,一群年輕學生圍著工作人員,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
飛機延誤趕不上考試,他們這個學期的學分要完蛋了......
剛進機場他們的錢包和手機就被偷了,現在還要輪流借電話跟學校請假......
他們給導師買的紀念品也沒了,幸好考察的照片和記錄都還在......等等。
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沈輿下意識將脖子上的圍巾往上提。
他怕自己的傷口露出來,顯得他更狼狽。
「那個......你是華國人嗎?」
在他們當中,那個年紀看最小,最好看的女孩注意到他。
她拉著行李走到他面前,垂眸道,「小弟弟,能不能借你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女孩的聲音很空靈,如美玉相擊。
在那雙琥珀色眼眸的注視下,他鬼使神差地把手機交了出去。
從她和別人的對話中,他大概了解到。
她姓陸、在哈佛主修藝術與建築歷史。
還有就是......
她長得真好看。
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跟她比起來。
他好髒啊。
他顫抖著手將手機收好,扯著圍巾,低垂著腦袋,逃一樣地跑了。
***
高大的男人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沈輿消瘦的脊背都被打彎了。
男人用仇恨地眼神盯著他,惡狠狠道:「讓你在媒體面前亂說話,讓你給我擺臉色!是誰生了你,又是誰讓你錦衣玉食了這麼久?一點感恩都不懂!只會忤逆老子!」
見沈輿倒在牆角還不夠,那人抄起一旁的托盤狠狠地朝他後背上砸。
「啊,呃。」
沈輿抱著肚子,痛苦地縮在地上呢喃。
男人見狀終於鬆開了他,他環視周圍的人一圈,「把他扔到外面,跪著,沒我的命令不准進來。」
外面飄著大雪,而他身上只有一件毛衣。
他小的時候也這樣過,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失溫昏迷,膝蓋凍傷。
被撿回去他做了手術,現在稍微走遠一點的路膝蓋就會疼。
他身上還有舊傷,現在還發著高燒,被扔進雪地里,刺骨的寒意向他襲來。
他開始慢慢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來。
他用手把自己撐起來,朝著大門地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別墅外有一道人工湖,許多人在那兒玩溜冰或者冰釣。
如果能遇到好心人送他去醫院,他就不用在鬼門關上走一遭了。
如果沒有,那他就凍死在湖面上好了。或許還能被人當作冰雕觀賞一陣。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剛走出兩里地,他已經頭暈目眩了。
他眼前一黑重重地砸在瀝青路上。
.
醒來是在醫院。
「真是要老命了,這國外的救護車怎麼這麼貴。」
清冷得如同玉石相擊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身上還是密密麻麻的痛,他掙扎著起身,見到某個再次遇見的人。
「......」那人看著他瞪大了雙眼,輕笑道,「你傻了嗎?」
沈輿,「......」
他身體微動,發現自己還在輸著液。
「多,多少,錢。」他太久沒說話,喉嚨像是被布堵住了,「我轉給你。」
剛剛他才聽到,她說救護車太貴了。
「你身上哪裡來的錢?我都摸過了,你身上連個手機都沒有。」
沈輿,「......」
摸過了,她摸過了?
他的臉頰和耳朵像被火燒了一樣。
他垂著腦袋瞎想,那人已經靜悄悄地坐在他身旁,低頭去看他脖頸間的淤青。
她問,「你是不是被虐待了」
沈輿的瞳孔收縮。
他聽到她繼續說,「要不要我去聯繫兒童保護協會?」
是了,雖然他現在快十五歲了。
但因為從小被折磨,三天兩頭地生病,現在他的身高和體型跟小學生沒什麼區別。
在她眼裡,大概是在路邊撿了個小孩,發現那小孩前幾天借過她手機打電話......
「不用了。」他低低地回答,實則去偷瞄她手上拿著的帳單。
繳費人:Linwan.Lu
是她的名字。
「你身上有很多傷,淤青還有疤痕。這明顯是虐待,你不要害怕。」她說得很慢。
在異國他鄉,好像終於有人在心疼他。
沈輿突然抬頭看向她,打斷道:「你是在可憐我嗎?」
那人琥珀色的眸子睜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