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節第一日,北堂青黛那邊果然沒有要來臨希院的風聲。
沈長亭獨自在藏書閣里躲了一天。
他很軟弱。
他知道青黛遲早會愛上別人,可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親眼見她與別人成雙入對。
天色已很晚了,沈長亭獨自挑了一盞燈,走回了臨希院。四周俱寂,王府內只餘下星星點點的路燈,蟬鳴聲在烏黑的濃稠夜色之中添了幾分生氣。他走了一路,一聲不吭。
沈長亭在房門前站定,看著漆黑一片的屋內,心下說不上是失望更多還是釋然更多。
把嘆息聲吞下喉嚨,他努力扯起一個微笑,挺直脊背,維持著君子如松的儀態,推開房門。
「正君,你今日回來的好晚。」
聽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沈長亭手一抖,燈籠就啪嗒一聲落在了腳邊,他睜大了眼睛,幾度嘗試說話,卻都張不開口。
腳步聲逐漸接近,於黑暗中的青黛也在月色的照耀之下顯露出身形。
一張天姿絕色的臉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怔仲的沈長亭。
沈長亭還是沒有說話,一陣很淡的香味驟然逼近,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青黛正彎腰撿起了他掉在腳邊的燈籠,沈長亭反應不及,等青黛直起身,兩人的距離已經曖昧不已。
「正君,」青黛笑了一聲,「你很怕我嗎?」
「沒有!」沈長亭急急地否認,而後還是低垂著視線,「我,我,不知殿下會過來,我在藏書閣待了一天。」
他眼中懊惱的神色一閃而過,「是我做的不好。」
「我沒怪你。」
沈長亭一驚,青黛竟是直接拉起了他的手,將人拉進了臥房。他直愣愣地坐在床上,看著青黛走到桌邊,點燃了蠟燭,然後吹滅了燈籠。
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青黛的動作,他不是在做夢嗎?三殿下她,真的來他房裡了?
青黛轉過身看見芝蘭玉樹的毓秀人兒露出呆愣的表情,噗嗤一笑,「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你怎麼還嚇傻了?」
「當然不是!」沈長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殿下你怎麼過來了?」
他垂下眼,漸漸平靜下來的他想起了曾經的記憶,臉色一白,小心翼翼地,「母皇勸殿下過來的嗎?」
他進府已經兩年了,卻一無所出。受萬千寵愛,被女皇寄予厚望的三皇女,怎麼能膝下無嗣呢。
她一定是被逼過來的。
青黛坐在了床榻上,正色,「不是。」
三皇女平素就愛穿紅衣,一身束腕金絲紅衣被她穿得英姿颯爽,引萬千少男趨之若鶩。她是沈長亭見過的穿紅衣最好看的女子。
今日她也紅衣張揚,就這麼直接地坐在了他的身邊,一大紅灼地他眼窩疼。
他們的新婚夜,她也是這樣一身紅坐在他的身邊。青黛一邊拆掉發冠,一邊躺到床上,「我不會和不相愛的人同房,時機到了,我們再補上新婚夜。」
殿下大概是想等著培養感情之後再行夫妻之事,可是被他搞砸了。
他不知道怎麼討人歡心。他就是個無趣的人。
青黛看著沈長亭如臨大敵的模樣,撫著後頸,褪去外衣,「你別緊張。今日我給下人們都放了一天假,我的院子冷清得很,我也就過來了。」
沈長亭在藏書閣待了一天,自然沒注意到。他聽到青黛的話,一時也顧不上尊卑,直接握住了青黛的手,「殿下的手確實有點冰,我去為殿下燒點水。」
說著他就急忙準備出門,卻被青黛一把扯進了被窩。沈長亭腦袋發懵,青黛支著腦袋側躺著看滾進來的沈長亭,「不用。我看正君就很暖和。」
她轉身一彈指,屋內的燈就滅了,她埋進被子裡,靠著沈長亭含含糊糊地,「睡吧。」
沈長亭心跳如擂鼓,動也不敢動,猶豫片刻,將手隔著被子搭上青黛。
此刻他沒有多想,他只是擔心青黛冷。
「叮——任務達成進度5%」
沈長亭很緊張,自然也沒看見於黑暗中青黛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怎麼辦呢?她的正君也太心軟了吧。她都要忍不住欺負他了。
完全讀懂青黛表情的毛子一瞬間跳出來:請收起你的變態心思。
回應毛子的只有青黛閉上眼,裝作無意地往沈長亭懷裡鑽,暖暖的木質的清香氣息讓她十分舒適,開始昏昏欲睡。
沈長亭的呼吸停了片刻,直愣愣地盯著床帳。他不禁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房內真的太冷了,下次要讓沈壹添點……
不,就這樣好像挺好的。
這是他們成婚兩年來,靠的最近的一次。
像往常早晨一樣,沈壹提著熱水準備服侍沈長亭洗漱,他輕叩房門,房內沒什麼動靜,他便喊了一聲直接進了臥房。
啪嗒一聲,水桶落地,沈長亭被驚醒,撐著手起身,神志尚未清醒,就見沈壹捂著嘴巴驚叫,「三三三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