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經只得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二老太太。
楊明經道:「我在娘心裡就是這樣的?」
二老太太卻沒理會這些,依舊揪著不放:「那你與我說說,為何你們兄弟,一個在大牢,一個卻做了坊副使?這是什麼道理?」
楊明經只覺得一把火「騰」地一下燒到了頭頂:「因為提議與謝家結親的是四弟,娘還誇讚四弟有本事,為此還讓四弟妹幫著掌管中饋,這些娘都忘記了?」
「三房看出『謝十娘』身上有傷痕,找到了四弟妹,四弟妹想要矇混過關,巡檢衙署難道不是為了這事,抓的四弟和四弟妹?」
二老太太伸手指了指楊明經:「沒有那賀巡檢點頭,你能得了這差事?三房那邊請訟師也是你的主意?」
楊明經驚詫地看著二老太太,他沒料到母親偏心四弟到這地步,謝氏要告謝家,明明是當著母親的面說的,現在母親卻推到他身上。
楊明經的目光愈發陰沉,二老太太不但沒能退縮,反而更加想念平日裡會哄著她說笑的楊明山,一股氣堵在胸口,不禁一陣咳嗽。
「祖母,您消消氣。」
一道聲音傳來,楊明經才發現四弟的長子楊驥也在屋子裡,剛剛他進門的時候楊驥躲了起來。
二老太太緊緊攥著楊驥的手,眼睛比方才又紅了幾分。
「二伯得了坊副使是好事,」楊驥低聲道,「如今更方便去衙署打聽消息。」
說到這裡,楊驥懇切地望著楊明經:「二伯您想想法子,外面天寒地凍,我爹的身子本就不好,我怕在大牢里出什麼差錯。」
二老太太攥緊了手,乾脆也不與楊明經再講什麼道理:「若是這般,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說著乾脆哭出聲音。
楊明經皺起眉頭:「明日我就去衙署問問。」如果他不說這話,他和何氏恐怕都走不出這個屋子。
半晌,何氏也被送了出來。
楊明經看著何氏髮髻散亂,鼻子腫起的模樣,對二老太太又添了幾分怨怒。
等楊明經帶著何氏離開,楊驥捧著藥到了二老太太身邊。
「祖母,」楊驥道,「您得養好身子,不然等我爹回來,看到您這般,心中該有多難受。」
二老太太鼻子一酸,她看著楊驥,伸手摸了摸楊驥的頭頂:「可憐的孩子,本是樁好事,結果一眨眼的功夫,你的差事沒了,爹娘還進了大牢……」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這裡,都會設法將你爹救出來。」
楊驥點頭,含著眼淚侍奉二老太太吃藥。
一碗藥見了底,楊驥才想起來:「不知是不是孫兒看錯了,總覺得二伯……好像有些袒護那『謝十娘』。」
二老太太想到謝玉琰就生氣:「那狐媚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攀上了那新上任的賀巡檢,你二伯可能也被豬油蒙了心,讓她給蠱惑了。要不是她抓著謝家不放,說不得你爹早就被放出來了。」
二老太太忽然想到謝玉琰那話鋒凌厲的模樣,恐怕自家孫兒吃了虧:「你不要理會她,等這樁事過去,再與她算帳。」
楊驥應聲:「我去將祖父接回來。」
二老太爺在魯家下棋飲酒,這次方坊正來的急,二老太爺就打發了楊申和楊裕回來,現在楊驥要去向祖父稟告家中情形。
走出二老太太院子,楊驥刻意向三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聽祖母提及謝十娘,他心中就是一癢。第一次見到「謝十娘」時,她就在那棺木中,他還感嘆這麼個妙人兒,早早就死了,委實可惜。
沒想到美人兒還能死而復生……
他可真想去仔細瞧瞧。
楊驥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不過現在他還有別的事要做。本以為不用他出面,等些日子,這風波就能過去,沒想到愈演愈烈。
等這樁事妥當了,那小美人兒給他找的麻煩,他得讓她換個法子還。
……
三房。
張氏直到現在才想明白。
「二老太太居然這麼偏心楊明山。」從前她以為二老太太不過言語上寵溺小兒子一些,掌權之事還是交由長子,如今看這架勢,說不定還有了別的打算。
謝玉琰看向一旁的楊欽,此時的楊欽臉上帶著幾分笑意,方才嫂嫂回應楊申的那些話,委實讓他覺得暢快。
被誣陷偷盜的時候,他曾盼著有族人出面站在他們這邊,可惜族人要麼與二房一同指責他,要麼目光閃躲不發一言……如今終於有人護著他了。
「欽哥兒,你去趟衙署,」謝玉琰道,「將家中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賀巡檢或是王主簿。」
楊欽不禁順著這話思量:「嫂嫂,你覺得家中發生的事,與咱們的案子有關?」不然,這只是楊家的家事,為何要將消息送去衙署?
謝玉琰沒有回應這話反而道:「將來你想要科舉入仕,也許就要靠你那位五哥了。」
前世楊驥得了官身,還做了廂軍的副統制。楊氏族長雖然還是楊明經,他卻事事都要聽楊驥的吩咐。
楊欽想要科舉,卻沒有族中為他作保,這條路就算徹底被堵上了。楊欽將這些告知她的時候,一直覺得是族長楊明經從中作梗,
現在看來未必如此。
謝玉琰道:「如果楊驥不在這時候回到楊家,這件事或許與他無關。就在案子鬧得沸沸揚揚,楊明經答應要為我伸冤的時候,楊驥回來了。」
「只有害怕楊家與謝家作對的人,才會焦急地來打探實情。」
楊欽瞪大了眼睛,他好似想明白了。
謝玉琰接著道:「楊驥經常離家嗎?」
楊欽點頭:「五哥交遊廣闊,經常會出門遊歷。」
謝玉琰思量片刻:「六郎入了軍營後,有沒有寫信回家,提及過楊驥?」
張氏和楊欽母子兩個面面相覷,張氏開口道:「大約一年前,六郎家書中曾問過我,如今五郎都在做些什麼,之後再沒有言語。」
「特別是最近半年,六郎一封家書都沒有,我讓人送過信,沒有任何回音,想必是邊關戰事吃緊,軍中不准通書信。」
「六郎提及楊驥的那封書信可還在?」謝玉琰道。
張氏點頭,六郎那些家書她都收的好好的,她忙轉身去內室去取,很快就抱出一隻匣子,裡面放著厚厚的一摞家書。
楊六郎寄回的這些書信,張氏不知看過多少遍,輕易就尋到了那一封,打開之後遞給謝玉琰查看。
「沒有說什麼,」張氏道,「只有一句話。」
六郎的家書一向很短,都是問家中情形的,很少提及軍中事,提及楊驥的也的確只有一句話。
謝玉琰看著那筆力遒勁的字跡,不禁為楊六郎惋惜,他信上不說自己在軍中情形,也是怕母親和弟弟擔憂。
這樣心思細密的人,不會隨意問一個人。
謝玉琰看向張氏:「這書信能否拿給賀巡檢?」
張氏雖然寶貴這些信函,卻也知曉輕重,當下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
謝玉琰將書信放好遞給楊欽:「一定送到賀巡檢、王主簿手上。」
楊欽道:「那我……要不要說些什麼?」
謝玉琰搖頭:「他們看了之後自然知曉。」
如果她推測的沒錯,前世楊驥就是一條漏網之魚。
讓楊欽去衙署,謝玉琰站起身看向張氏:「我們也該向二伯、二伯母討要我們應得的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