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草我草我草!
溫簡言表情微僵, 心裡克制不住地慘叫出聲。
尚未脫口的半句話被吞回了喉嚨里,他猛地扭回頭,順著跑道開始狂奔起來。
身後, 「隊友」們的腳步聲如影隨形, 像是也跟著加快了腳步。
「怎麼了?」
背後傳來了隊友們語調如常的聲音,像是真的對溫簡言的行為感到十分奇怪似得。
蘇成的聲音也從身後傳來:
「幹嘛跑那麼快?」
溫簡言:「……」
這種情況下我跑的慢點還能活嗎!
天空一片黑沉, 除了腳下鮮紅如血的跑道之外, 其餘的一切都被浸泡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嘎吱,嘎吱。
鞋底碾壓著跑道上的橡膠顆粒, 在死寂之中,發出規律的摩擦聲。
溫簡言一邊加速向前狂奔,一邊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機。
距離二十分鐘結束還剩最後七分鐘。
雖然說他現在身處危機之中,但是,副本的規則是不會改變的,也就是說,只要跑夠二十分鐘,體育課的危機也就解除了,他也就能離開這裡了。
溫簡言偷偷扭頭向著身後掃去一眼。
只是一眼, 就令他背後一涼。
臉上帶著詭異微笑的「隊友」正在急速向他衝來,那一張張慘白的面孔, 在黑色天空和紅色跑道的映襯下, 顯得越發令人恐懼。
「喂!」
「別跑那麼快, 等等我們啊!」
我等你個大頭鬼。
溫簡言飛快收回視線, 繼續全速奔跑了起來。
血紅色的跑道在黑暗之中顯得越發鮮紅刺眼, 但是, 隨著溫簡言的提速, 腳下原本十分建議的橡膠粒像是改變了觸感, 變得有些黏黏糊糊的,每一次抬腳都會帶來被粘住一樣的遲滯感,大大地消耗著他的體力。
在跑到第六圈之後,溫簡言已經不復先前的輕鬆自如,他微微喘著氣,顴骨泛紅,額角也滲出了熱汗。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跑的太急了,他的頭似乎有些暈。
溫簡言垂下眼看了眼時間。
距離結束還剩最後三分鐘。
也就是說,只要接下來跑完這最後一圈,體育課也就結束了。
以他的剩餘體力,全速跑完剩下的路程並不困難。
正是由於溫簡言稍稍的停頓,背後的「隊友」們已經追趕了上來。
腳步聲敲在腦後,聽得令人頭皮發麻。
「!」
溫簡言心下一緊。
我靠!
他急急忙忙再次加快了腳步。
但是,正在這時,前方的跑道盡頭,黑暗之中漸漸顯現出數個人影。
直挺挺地站在不遠處,沒有血色的,蒼白的臉正對著這個方向,溫簡言隱約看到,他們的手臂戴著熟悉的紅色袖章,明晃晃的,十分刺眼。
溫簡言一驚,因體力消耗而有些朦朧的大腦像是被敲響了一記警鐘。
學生會的人?
他們為什麼會在——
正在他陷入沉思之時,忽然,背後傳來了「橘子糖」的聲音:
「喂,你是不是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
溫簡言怔了怔。
因為……對方的語氣未免也太真實了。
他沒忍住,下意識地扭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在你眼裡,我們是不是和剛剛不太一樣了?」『橘子糖』稍稍收住了步伐,不再向前追去,開口問道。
她臉上的詭異微笑並未消失,但說話的聲音和語氣卻和記憶之中的完全沒有任何分別。
「剛才你突然跑的那麼快,我們都差點沒追上你,」
『蘇成』氣喘吁吁地跟上來,也同樣停下腳步。
他的語氣同樣熟悉無比,理智中帶著關切,和他臉上那詭異扭曲,帶著滲人微笑的表情想成了強烈的反差,
「還是剛剛橘子糖反應過來,是你的san值變得太低了,所以可能會看到和現實不一樣的畫面,也會變得偏執多疑起來,就連熟悉的人看上去都和往常不一樣了。」
『蘇成』抬起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姿勢:
「我知道,現在在你眼裡我們可能長得和怪物差不多,但是,我們現在不會靠近你,所以,你聽我說……」
他深吸一口氣,雖然臉孔仍舊慘白扭曲,帶著恐怖的微笑,但聲音卻謹慎冷靜,語氣過分熟悉,甚至到了一種令人恍惚的程度:
「千萬不要再往前了。」
溫簡言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他們一眼,又扭頭站在原地扭頭向著跑道的盡頭看去。
那幾個身穿學生制服,胳膊上戴著袖章的學生會成員仍舊站在那裡,遠遠地注視著他。
……
確實,在體育課開始之前,橘子糖曾經提醒過他san值降低的風險。
包括出現幻覺,偏執多疑,陷入瘋狂。
也就是說,「隊友們的詭異模樣只是他幻想出來的」這一可能性確實存在,只是為了將他向著危險的方向驅趕,就像是之前在體育館游泳池內出現的情況一樣,一旦他沒有及時清醒,就會被引入到最危險的地方,萬劫不復。
但是……與此同時,「它們」也有可能在撒謊,這一些關於「san值」、關於「幻覺」的言論,都是為了阻止他衝過終點線,離開危險區域而說出的,是不折不扣的謊言。
相信誰?
誰在說謊?
溫簡言站在原地,胸膛因為剛剛的急促奔跑而激烈起伏,黑髮被汗水沾濕,緊緊黏在蒼白的額頭上。
【誠信至上】直播間:
「日,主播這是動搖了啊。」
「廢話,誰上誰不動搖啊!!說實話我也懵逼了,到底該相信哪一邊啊。」
「不知道……」
「啊啊啊,有沒有看過這個副本的人出來說一下啊,這種什麼都不能信的感覺真的好詭異,別說主播了,我隔著屏幕都要受不了了!」
「煩不煩啊,從剛才體育館開始,就總是有人他媽的在彈幕上喊看過的人出來聊聊,是不是有病啊,看過這個副本的人也不知道答案這句話還要說幾次嗎?」
「說實話……按理來說,選擇田徑是體育課最安全的內容了,至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我也不知道啊!」
「???」
「不是吧,我都不好說主播這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了,怎麼又開了以前沒開過的新線啊?」
「倒是也正常,畢竟開放類副本的特點就是支線賊多,無論開啟多少次,都總有主播能摸到以前沒有出現的支線,不過,這一次開放被摸出來的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樣。忽然覺得這個副本好像沒有以前那麼無聊了。」
「感謝主播,拯救了這個低危低死亡率低觀看價值的的副本,這才多長時間,都快遇到普通主播一整個副本都遇不到的危險了!」
溫簡言站在原地。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的「咚咚」聲,被逐漸放大,放大,變成了整個世界之中最為喧囂吵鬧的音源。
不知道什麼緣故,他感到了一種奇異的解離感。
就像……身體和靈魂之間像是信號不好一樣,出現了微妙的不同步,讓他莫名有種仿佛在空中飄著一樣的錯覺。
視線的邊緣也開始出現怪異的色斑和閃光。
滴答,滴答。
他好像能聽到時間的推移,催促著他衝過終點線。
遠處,蘇成和橘子糖的臉孔在交替,他們的聲音像是近在咫尺,又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喊著他:
……「別往前」……「快回來」……
「……」
溫簡言抬起眼,似乎想要看些什麼,但卻沒有找到目標,只能再次垂下。
視線範圍內,血紅的跑道變得鮮紅欲滴,每一個橡膠粒都變得十分奇怪。
遠距離的東西溫簡言看不清,但是,腳下的東西他卻看的一清二楚。
每一個橡膠粒都變成了一隻針尖大的通紅眼珠,密密麻麻地排布在腳底下,每一個在無聲地尖叫,發出重重迭迭的聲音,質問他:
怎麼選?
選什麼?
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再不快一點的話你馬上就要死了馬上你就要死你馬上死了就要你馬上要死了——
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混亂。
「呃。」
溫簡言皺著眉頭,喉嚨里發出一絲細細的嗚咽,蒼白的臉上汗珠密布,淺色的眼珠里暈著有些不太清晰的散狀光環。
看到這一幕,【誠信至上】直播間內的爭吵忽然一頓:
「等一下,主播的狀態是不是有些不太對?」
「靠我也覺得,這是怎麼了?」
「san值太低了吧?不過這個副本的san值判定好像不太嚴謹,之前降了那麼多都沒反應,怎麼現在突然發作了?」
「我剛剛沒忍住,用積分兌換了一個觀眾限定劇透提示瞧了瞧,怎麼說……主播現在的情況,我說是到現為止整個副本里最危險的都不誇張。」
溫簡言的眼眸垂下,有些恍惚的視線落在血紅的跑道上。
他緩緩抬起手。
手指像是被凍僵了一樣,有些麻木生疏地、不太嫻熟地開始解紐扣。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紐扣一顆一顆被解開,露出胸腹,被鮮血染紅的繃帶緊緊地纏繞在上面。
該信誰?
溫簡言哆嗦著手指,開始撕扯起了繃帶。
半敞的襯衫中,繃帶散開,露出白皙的皮膚,上面的傷痕已經將要癒合,血痂邊緣變成了緊繃透亮的粉色。
信哪邊?
溫簡言的手指落在了傷口之上。
……不。
他誰也不信。
誰也不信。
內心深處像是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在嗡鳴尖叫:
誰也不能信,誰也不要信。
溫簡言的動作有些遲鈍緩慢,修剪平整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傷口上血痂之中,撕開了剛剛長出來的嫩肉。
鮮血點點滴滴地滲出,順著胸口滑下、眨眼間就將繃帶潤濕,就連白襯衫的衣角都被沾上了紅色的血跡。
疼痛從麻木之中生長了出來,在那種混沌的解離感中催生了細微而間斷的清醒。
他的腿開始移動,軀體微微搖晃著,緩慢地向後退了一步。
【誠信至上】直播間:
「?」
「?!主播這是準備幹啥?」
「往後退?他能退到哪啊……」
……
溫簡言又往後退了一步。
他本就是順著跑道的內圈奔跑的,雖然只是向後退了短短兩步,但卻已經靠近了跑道邊緣。
再往後退一步,溫簡言就要離開跑道,進入到灰撲撲的足球草場上了。
忽然,耳邊所有的聲音都變得尖銳了起來,一下下地重重砸擊著耳膜。
蘇成尖叫:「別走那裡!」
橘子糖的聲音混在其中:「快回來!」
凌亂的腳步聲再次響起、而這一次,卻是從兩邊同時逼近。
遠處,終點線上的學生會成員也不在等待,開始飛快地向著這個這個方向走來,那一張張慘白的臉越來越近。
……還不夠。
溫簡言想要加重手上的氣力,但是,他能調動的肌肉太少了。
蒼白的臉上,睫毛垂了下來,微微抖動了一下。
他曲起手指,開始用銜尾蛇的戒指的邊緣向著傷口內按去,下一秒,剛剛只是稍微破損的皮膚就像是被利刃割開一樣,順著皮膚的紋理敞開了口子,戒指開始吞血,蛇眼在黑暗之中閃爍著紅光。
在即將被無數手掌觸碰到之前,他搖搖晃晃地,緩慢地再次向後退了一步。
這下,溫簡言徹底離開了跑道。
在最後一隻腳從跑道上離開的瞬間,溫簡言就像是整個人被從解離狀態之中抽出來一樣,他猛地倒吸一口涼氣,臉色刷白,猛地將手指從傷口中抽出,臉上空前麻木的神情消失了,他一臉驚魂未定地看向面前的跑道,急促地喘息著。
遠處,手臂上戴著袖章的學生會成員跑了過來。
「蘇成」、「橘子糖」的臉開始扭曲,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蒼白僵硬,神色陰冷的臉孔。
他們的胳膊上,也戴著血紅色的袖章。
學生會成員站在和他們袖章顏色一模一樣的猩紅跑道上,冷冰冰地看了過來。
————每一個都是假的。
他們站在跑道上,和溫簡言只有一步之遙,但卻好像隔開了天塹,定定地站在原地,用陰冷的,猶如死人般的暗淡眼珠緊緊注視著他。
溫簡言的額角冷汗密布。
雖然遠離了跑道,但是,他的大腦仍舊沒有完全變得清晰起來,視線邊緣仍舊時不時有幻覺般的光斑顯現,思維也因此而變得斷斷續續。
不過,至少是可以勉強組織思維了。
他掙扎著,艱難地抬起眼,強迫掃了一眼右上角。
原本清晰的數字十分模糊,甚至變得開始有了重影。
生命值:■■
San值:27
在他的注視下,san值後面的數字微微跳動了一下,緩緩變成了26.
是……跑道……的問題。
只要留在跑道上……就會……降低san值。
溫簡言晃了晃腦袋,下了狠勁,用力戳了下胸前的傷口:「——唔!」
疼痛讓他微微清醒過來。
這個副本之中的san值,和他先前幾個副本之中接觸過的都不一樣,它前期的下降雖然會帶來溫度的差異,並且會讓主播進入易損狀態,但是,主播本人並不會感受到多麼強烈的負面狀態迭加——這在一方面自然是利於行動的,但是,在另外一方面,也會加重人的麻木感,致使san值持續下降。疼痛雖然令人恐懼,但同樣也時預警和自我保護。
一旦這套預警系統失靈,人體也就失去了自我防禦的能力,就像是被溫水煮熟的青蛙,放任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
而且,現在看來,這種麻木狀態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人的思維能力。
溫簡言加重手中的力氣,將傷口抓的鮮血淋漓,在幻覺和清晰的邊緣,以一種自虐般的方式逼迫自己回憶——
自從進入體育館之後,他就很少【主動】看向自己的san值了,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只是單純地……被遺忘了。
甚至在離開體育館之後,都是橘子糖詢問他的數值,他才想起來去看。
而在踏上跑道之後,溫簡言就完全【忘記】了san值的存在,即使已經看到了異像,也完全沒有去檢查一下的準備。
而在san值降低到一定程度,在突破了某個閾值之後,就會產生質變。
虛假的平靜麻木消失了,被混亂躁狂的幻覺取代。
正在溫簡言強迫自己進行思考的時候,【誠信至上】直播間內的部分觀眾們也忽然注意到他san值的波動。
那微微晃動的數字停留在26上,持續了十幾秒都沒有改變,然後緩緩地,一點點地,向上跳了一格。
27。
「?」
「??」
「我去,san值漲了?」
「等一下,主播剛剛什麼道具都沒用吧?」
「他也用不了啊!」
「是夢魘的系統顯示錯誤吧?我記得在這種情況下,san值只會持續跌落吧?怎麼可能不僅沒跌,還往上漲了一點,等一下可能就修復了。」
隨著精神趨於穩定,溫簡言想起了更多的片段。
而就在剛剛,在自己站在跑道上的時候,他當時曾試圖做些什麼。
現在想起來……溫簡言好像是已經模模糊糊感受到了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所以想要準備看一眼自己的san值。
但是,在跑道和低san的持續影響下,他失敗了。
他的眼睛才剛剛抬起來,就立刻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像是【檢查san值】這種事本身已經被不動聲色地從他的腦海之中抹去了一樣。
「……」
溫簡言的手指深深地陷入到了傷口之中,他摸到了自己鮮血淋漓的皮肉邊緣,溫暖地,一脹一脹地緊貼著手指。
疼痛的感覺都有些遠了。
他的鼻息滾燙,眼珠似乎也在跳動。
看來,隨著san值降低,主播似乎也會漸漸遺忘這個設定本身。
【誠信至上】直播間:
「!!!」
「我去,san值28了!28了朋友們!」
「我草,是牛逼的,我還是第一次見人直接用意志力把san值的跌落逼停,還讓數字往上漲起來的!」
忽然,溫簡言聽到耳邊好像響起了一聲嘆息。
很遠,很輕。
「?!」
溫簡言愣了愣,遲緩地抬起了眼。
那幾個氣息陰冷的學生會成員仍舊站在幾步之遙的地方,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剛剛的那聲嘆氣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從他們的口中發出的。
「這裡。」一個熟悉的,低沉沉的聲音響起。
「……」
溫簡言有些茫然地看了過去,對上了一雙在黑暗之中若隱若現的金色的眼珠。
他的嘴唇動了動。
……巫?
【誠信至上】直播間:
「?」
「?主播在看著空氣說什麼啊?」
「不知道,聽不太清。」
「所以說剛才肯定是系統bug吧?主播現在什麼幻覺幻聽都出來了,一看就是san值低得馬上要寄了,怎麼可能還會漲啊?」
溫簡言抬起手,向著面前的空氣一撈,他的手指穿過了空氣之中巫燭的虛影。
什麼都沒碰到。
果然是幻覺。
所以,為什麼在幻覺里這傢伙都陰魂不散?
巫燭:「你想碰到我?」
溫簡言收回視線。
「也不是不行。」
巫燭說。
溫簡言沒理幻覺。
雖然他現在san值確實有點太低了,但也還沒有低到會和自己的幻覺自問自答的程度。
「人類不是會疼的嗎?」
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觸摸著他胸口被撕扯開的,鮮血淋漓的傷口,不疼,但是有點冷。
繃帶被扯亂,一邊散開,而另外一邊卻被勒緊了,邊緣稍稍鼓出一點柔軟的弧度。
殷紅的鮮血下是蒼白濕潤的皮膚。
「但是很好看。」
巫燭說。
溫簡言:「……」
「我能舔一下麼?」
巫燭禮貌地詢問。
溫簡言:「………………」
巫燭俯身湊近。
「這樣吧,你親我一下,我帶你出去,怎麼樣?」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他忍無可忍,抬眼看向對方,終於就還是打破了自己不和幻覺直接對話的慣例:
「……滾。」
*
二十分鐘結束了。
蘇成、橘子糖、衛城等幾人先後衝過終點線。
越過終點線之後,他們臉上恍惚麻木的神情忽然消失了,露出了驟然清醒般的表情。
「先前發生什麼了?」
田野喘著氣,有些茫然地扭頭看了眼背後的跑道。
他記得自己開始跑步,然後越跑腦子越混沌,兩條腿像是機械一樣邁動著,不聽他使喚地繼續向前、向前……
等他回過神來,就已經出現在了跑道盡頭了。
橘子糖雖然個子小,但是體力卻比任何人都要好,足足奔跑了二十分鐘,也完全不見她呼吸紊亂。
她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手鍊——那是她在睡過一整個專業課之後就兌換並激活的,是和溫簡言的骨風鈴一個類型的道具,一旦有什麼危及生命的事情發生、就會斷裂落地。
但是,現在手鍊仍舊好好地戴在她細細的手腕上,雖然邊緣有點磨損,但離斷裂還遠著。
橘子糖像是十分失望地撇撇嘴,「切」了一聲,帶著幾分厭煩說道:
「什麼也沒發生。」
「確實。」
衛城穩了穩呼吸,肯定道。
如果在跑道上出現任何過於危險的情況,他一定會是第一個感知到的人。
看樣子,體育課和專業課類似,都是那種在過程之中無法使用道具、但是過程中也不會出現什麼致命威脅的半強制性進程。
「誒!」忽然,田野好像發現了十分,十分驚訝地喊道,「說起來,我的san值降低了一點,但是體力值也跟著增加了!」
其餘幾人都是一愣,紛紛檢查自己的體力值。
果然,在跑完二十分鐘之後,他們的san值雖然都有三五點的降低,但是,體力值卻得到了大幅度的恢復。
「不會吧,」衛城有些驚訝地微微瞪大雙眼,「這個副本里的體育課還真能強身健體的啊?」
田野也有些恍惚:「我靠,第一次見到這麼實誠的課程介紹,牛逼啊。」
與此同時,他們的學生卡上也同樣得到了可以消費的學分,意味著他們的課程已經可以算得上暫時結束了。
這麼看來,這個副本的觀看評級低也是可以理解的。
雖然他們已經在這裡面待了兩天,但是,能真正決定人生死的危機並不算多。
甚至於說,只要順從整個大學的固定上課流程,且小心謹慎,再加上一點小小的運氣,基本上都能避開絕大多數的危險。
「等一下,不太對勁。」
蘇成的視線落在背後的跑道中,眉頭緊皺。
溫簡言呢?
在他們通過終點線之後,依舊陸陸續續有人出現,這些主播應該也是同樣選擇了田徑這一項目,不過,在他們跨過終點線之前,是完完全全看不到身影的,只有在他們跨過終點線之後,才能回到現實之中。
雖然是有先有後的,但是,也不該過去了這麼長時間還不出現啊。
「?!」
眾人頓時都是一驚,立刻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勁。
「……」
橘子糖皺了下眉,少見地收斂了那副滿不在乎的笑模樣,罕見嚴肅走了過來:
「讓開。」
其餘幾人紛紛讓開,橘子糖沿著跑道向內走去。
雖然她越過了終點線,可是,橘子糖的身影卻並沒有消失,恰恰相反的是,在她的身後,仍然有更多的主播從空無一人的跑道中漸漸出現,越過終點線,來到了現實之中。
看樣子,這是一條只能出,不能進的道路。
「用道具試試。」衛城說。
「不行。」
雲碧藍搖搖頭,臉色有點難看。
顯然,就在剛剛橘子糖試圖走回路上的時候,她也在嘗試,可是,道具卻顯示溫簡言的位置超出了使用範圍,無法將人拉出來。
「怎麼回事?」田野有些手足無措,「是因為san值太低了嗎?」
難道san值低到某種程度之後,遇到的情況會和其他人出現這麼大的偏差嗎?
「或許。」橘子糖眯起雙眼,緩緩道,「……但不應該。」
正在這是,忽然,遠處走來一個怎麼看怎麼熟悉的高個。
是雨果。
他似乎總算解決了先前體育館的殘局,來到了操場上。
他單手插兜走了過來,很快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雨果眉心微蹙:「發生了什麼?」
他環視一圈,很快明白了現在的狀況:「有人不見了?」
「喂,」橘子糖看向雨果,罕見嚴肅地問,「你先前有沒有招惹過什麼難纏的危險東西?」
雨果雖然不知道橘子糖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十分坦白地回答:「有。」
果然。
橘子糖露出了笑嘻嘻的神情,然後用力往下,狠狠踩上了雨果的腳,還用力捻了捻。
「……」
雨果的眉頭一跳,但是硬生生忍下了疼。
「怎麼了?」
橘子糖:「剛剛那傢伙替你簽到了。」
她加重腳下的力氣,臉上仍舊帶著笑:「沒想到啊,這次居然是你的鍋!」
這話一出,雨果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他微微一愣,神情立刻凝重起來。
「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話說在前頭,我也不知道這種事會發生。」
雨果抬起手,捏了捏鼻樑,他嘆了口氣:
「總之,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他現在危險的來源應該是學生會。」
蘇成的聲音提高几分:「……什麼?」
就連橘子糖也愣了:「啥?」
「還記得我之前用來堵體育館窗戶的紅布嗎?」
雨果說。
衛城:「……記得。」
他有種不詳的預感。
雨果:「那是學生會成員的袖章,因為我不是學生會的一員,所以不能佩戴,但是,即使如此,它依舊能發揮出不小的作用。」
雨果:「總之,它的來源不太正當。」
蘇成:「……不太正當的意思是?」
雨果:「觸犯校規。」
眾人:「……」
這下,他們也產生不詳預感了。
「我不參加必修課的原因就是這個,」雨果說,「被它們找到的麻煩很大。」
眾人:「……………………」
草。
他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溫簡言被誤認為了觸犯校規的雨果,所以被學生會找到,當了倒霉蛋替罪羊。
「果然是因為你!」
橘子糖臉上也沒了笑,她惡狠狠地踹了雨果小腿一腳,沒有收力,即使是雨果也不由疼得擰起了眉頭。
「你負責收拾你的爛攤子!」
雨果自知理虧:「……好。」
他之所以不選擇解決學生會,而是退而求其次,選擇不在課堂上露面避開追殺一定是有原因的,顯然,這玩意兒不是一般的棘手。
溫簡言不僅陷入的危險難度不低,更糟糕的是,他現在的san值還不高。
這次很有可能是一個即使是資深主播都很難躲過去的死亡危機。
「如果這次那傢伙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你可真是欠了他個大的,」橘子糖磨了磨後槽牙,說。
替代答到事小,幫他解決了學生會事大。
「給我好好道謝知道嗎!」
雨果:「……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