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漆黑, 沒有半點光亮。
偌大的操場上一片死寂。
溫簡言抬手按住眉心,臉色是罕見的蒼白。
雖然他的san值已經不再持續下降,但是, 想要僅靠意志力將它恢復正常的水平,也是幾乎沒有任何可能的。
幻覺和幻聽折磨著他。
冰冷的、幾乎能將靈魂凍結的寒意令他渾身打顫,詭譎的虛影在視線邊緣晃動,但每每驚駭望去,又陡然消失不見。
耳邊能夠聽到不知內容的低語, 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卻帶著某種能將人逼瘋的詭異力量。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在這個狀態下保持理智,然後抬起頭。
著欲滴的血色跑道上, 那幾個面無表情的學生會成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放眼望去,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以及他的幻覺。
「你為什麼不看我?」巫燭問。
溫簡言:「……」
看你嗎。
不過說實在的,他也確實是沒想到,巫燭為什麼就連幻影都能夠如此氣人的。
溫簡言忽視了對方的存在,低下頭,試圖思考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打開背包。
和專業課時一樣, 除了史詩級的那幾個道具之外, 其餘所有的都顯示不可使用。
顯然,這是這個副本內必修課的特色了,不過,先前在專業課上的時候, 他們只需要睡一覺就夠了,雖然不能使用道具, 但也沒有什麼危險。
但是, 現在的情況顯然不是睡一覺就能簡單解決的。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我從隔壁直播間內回來了……我總算知道為啥剛剛有人說主播現在是到現為止最危險的了, 他這是在本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的必修課上、用啥也沒辦法使用的狀態,遇到了本來針對雨果的襲擊啊!」
「不過主播應該也不完全算手無寸鐵吧?史詩級的道具不是還能用嗎?」
「但是根據我的印象,主播的史詩級道具應該沒一個是適合這種情況的吧,【聖嬰遺骸】是套無敵buff的,但無敵有時限,時間結束了都沒找到離開的路也得死,【銅剪刀】是攻擊類道具,但是跑道又沒有實體給他攻擊,【牛皮紙】倒是很適合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使用,但是我印象里主播在上個副本把三個問題的次數都用完了,現在基本上也是廢紙一張了……我覺得跟手無寸鐵也差不多了。」
「好傢夥,前面是老粉了吧,這都能如數家珍,牛逼啊。」
「不過天賦應該是能用的。」
「確實!主播的天賦現在看來挺破格的,再加上他現在是正式的秘密議會成員了,單個副本內天賦使用次數也增加了,只要運氣好點,應該也是能成功騙過副本的。」
「運氣好點……」
「運氣好點…………」
「家人們,笑出聲了哈。」
忽然,溫簡言感到自己的眼前一花,頭腦里像是瞬間響起了一陣嗡鳴,耳邊原本十分遙遠的低語瞬間放大,令他有些站立不穩。
與此同時,他頭頂的數字緩緩跳了一下,往下跌了一格。
SAN值:27
「?!」
溫簡言一驚。
他這才注意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腳尖居然重新接觸到了猩紅的跑道——因此,他的san值才再次開始下跌。
他心口一跳,飛快地後退數步,在san值降到26之前,迅速地遠離了跑道。
難道自己不知不覺間向前走了?
沒印象啊……
溫簡言驚疑不定地抬起頭,環視著自己的四周。
黑暗之中,草場外的跑道血紅一片,隨著san值的下降,先前的幻象再次出現,一顆顆橡膠粒變成了針尖大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他,發出嘻嘻嘻的怪異笑聲,用尖而細的,猶如嬰孩般的聲音說道:
快過來快過來快過來……
它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那條跑道像是一條血河,下方有無形的陰影在浮動,等待著冒出水面的時機。
溫簡言這才注意到,和剛才相比,跑道的寬度明顯擴張了。
像是套在脖子上的繩索,草場外側的跑道正在收緊,悄無聲息地侵蝕溫簡言腳下本就不大的安全區。
整個過程看似緩慢,實則迅速。
距離他離開跑道不過半分鐘的時間,那血色的跑道就已經重新觸碰到了他的腳尖。
溫簡言心下頓時一沉。
他知道,應該要不了多久,跑道就會徹底蔓延到他腳下,而這片安全區就會完全消失,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像是站在絞刑架上的犯人一樣,溫簡言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時間的不足。
那麼,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也同樣嗎?那學生會的成員又為什麼會出現呢?
因為先前的點名嗎?
不,這個不重要,現在最先應該思考的是究竟如何才能離開這裡。
學生會,點名,離開……
……媽的。
溫簡言抬起手,按住自己隱隱作痛、突突狂跳的額角。
腦袋像是被一層霧氣籠罩,原本十分簡單就能思考通暢的問題,此刻卻像是水泥一樣堵在腦海里。
【誠信至上】直播間:
「?主播現在是怎麼了?」
「能怎麼,被幻聽幻視折磨唄。」
「如果我記沒錯的話,這個副本里30是臨界值,san值降低到30以下之後,每一點都會變得很關鍵,往下掉一點,精神就越容易崩潰,到最後甚至連完整的思維都很難組織了,我記得之前這個副本上次開放的時候,有一個主播是在san值15左右的時候發瘋的,當時甚至還沒和副本同化呢。」
「就是不知道主播現在究竟看到了什麼……應該很獵奇吧,哈哈哈哈!」
溫簡言感到自己的思維像是正在被無形的颶風撕成碎片,聲音,光影……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變成了能攻擊他的武器,如有實質般捶打著他的心理防線。
「……」
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誕生自久被遺忘的記憶。
像是呼喚、哭泣、指責、與尖叫。
騙子。
騙子。
騙子。
有人在說。
「不舒服?」
巫燭的聲音像是被放大數倍,陰魂不散地在他的身邊環繞著。
下一秒,有什麼冰冷的東西落在了額頭上。
溫簡言一驚,抬頭看去。
——是巫燭的手指。
隨著他san值的降低,某種模糊的邊界被打碎了,原本只是存在於想像中的幻影,像是也和那些聲音一樣擁有了實體。
那雙金色的雙眼近在咫尺。
「你看到什麼了?」
巫燭湊近了一點,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溫簡言蒼白的臉。
「……」
額頭上冰冷的感覺莫名讓人感到鎮定,剛剛的幻覺和幻聽似乎都跟著遠去了,溫簡言的眸光閃爍。
不,沒有改善。
因為巫燭本就是幻覺。
——開始懷疑自己對幻覺和真實的判斷,意味著他的狀況變得更糟了。
在眩暈中,溫簡言強迫自己向著右上角掃了一眼:san值沒有上升,甚至掉到了26上。
果然。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觀眾們只能看到溫簡言一臉蒼白地站在原地,眼神在虛空之中移動,直播間內的風向也向著疑慮轉變。
「主播的幻覺似乎有點嚴重啊……」
「他以前的副本似乎沒有遇到這種情況,這次的幻覺是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
「不過主播做的已經很好了,在這種和san值有關的副本里,不要和自己的幻覺對話是鐵律,否則的話,現實和幻覺的邊界很容易徹底混淆,而主播除了一開始說了個『滾』字之外,就再也開過口了,雖然他現在san值有點太低了,但我覺得還是很有希望的!」
溫簡言閉了閉眼,向後一退,遠離了巫燭的手指。
聲音和幻象再次出現了。
「我不是幻覺嗎?」
巫燭問。
「既然是幻覺,你躲什麼?」
溫簡言:「……」
這一次,在巫燭的手指再次搭上來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沒動。
其中或許存在著某種此消彼長的關係,在巫燭本身的存在感增強之後,雖然san值並未上升,但是,其他干擾他判斷的幻聽和幻視都開始遠去。
「……」
溫簡言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被觸碰的地方收了回來。
幻覺是不是真的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應該如何離開這裡。
溫簡言並不想在這種情況下使用天賦,他的天賦成功率本就和謊言成真的難易程度息息相關,在他精神狀況不佳的前提下,本就不高的成功率只會再次下降,最後很有可能只是浪費時間和次數。
所以,能用最好還是不用的好。
剛剛還霧蒙蒙的大腦漸漸清晰起來。
首先,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是否也遇到了同樣的狀況?
可能性不大。
剛剛的學生會成員顯然給他提供了思路:雖然時間和地點和體育課重迭,但是,他現在遇到的危險大概率和學生會相關,而並非源於課程本身。
既然如此,如果他想破局,就必須要從這個角度思考問題。
可問題來了。
溫簡言意識到,自己對學生會一無所知。
畢竟,他們除了在開學第一天在校門口為他們做登記之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他根本沒有機會了解這一過分神秘的組織……
身旁的巫燭得寸進尺地握住他的手腕,摩挲著他手腕內側的皮膚。
溫簡言:「……」
是幻覺。
忍了。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自己的思路。
不,不是完全沒有。
按照現在的狀況來看,唯一一個在入學登記之後,還和學生會接觸過的人,只有雨果,否則的話,他的手中是不會有學生會的袖章——
等一下。
袖章?
溫簡言怔了下,猛地抬起眼,向著周圍看去。
在他剛剛思考之際,跑道已經將草場的絕大多數空間侵占,看這個樣子,應該最多不到五分鐘,這個所謂的安全區就會消失了。
不過……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灰濛濛的草地之外,那猩紅的跑道環繞一周,此刻看來,怎麼看怎麼像是……
袖章。
他的眸光閃爍,呼吸不由自主地微微急促起來。
如果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
為什麼先前跑道是暗淡褪色的紅,而在他現在看來,卻變成了如鮮血般的顏色——那是學生會袖章的顏色。
和跑道不同,袖章被戴在胳膊上的時候雖然是環狀,但它本身卻是兩端別在一起的長條狀,也就是說,即使在被繞成一圈的情況下,中間也是會有縫隙的。
這或許就是他離開的出口。
但問題是,這道縫隙會在哪裡呢?
溫簡言飛速地環視一周,視線落在學生會成員身形首次出現的跑道端點。
會是那裡嗎?
他想著,快步向著那個方向奔去。
巫燭緊貼著他。
「你發現了?」
他的聲音像是帶著讚賞。
溫簡言沒理他。
他十分嫻熟地忽略了身旁煩人的幻象,加快腳步向前。
但是,巫燭對於溫簡言的無視顯然並不在意,仍舊鍥而不捨地聒噪著:
「很可惜,沒用的。」
溫簡言來到了學生會成員曾出現過的位置,他的呼吸急促,視線焦急地在地面上掃視著,很快,他眸光一頓。
他發現,當自己站在某個位置的時候,正好能夠看到,隔著跑道,對面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一道細細的縫隙。微不可查的光從那邊透了過來。
就是這裡!
溫簡言的眼神一亮。
這就是為什麼那些學生會成員會出現這裡,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背後的「隊友們」會突然開口,通過混淆他的判斷,讓他在跑道上多停留一段時間。
這裡就是出口!
溫簡言難耐激動,正準備向著那道縫隙邁步,但是,下一秒,他就感到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不行。
他深吸一口氣,向著右上角看去。
San值由於數值過低,呈現出危險的一片血紅。
25了。
溫簡言再次目測了一下跑道的寬度——雖然前前後後只過去了數分鐘,但是,跑道的寬度已經翻了近十倍,看上去像是一條無法逾越的血河。
如果他的san值不低於60的話,那麼,他還是能夠硬捱過去的。
但問題是,在上體育課之前,溫簡言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導致san值已經降低到了現在的數值。
太低了。
以他剛剛碰到跑道之後掉san的速度計算的話,恐怕在他走不到一半的時候,san值就會清零,他就會被徹底同化為這個副本的一部分。
【聖嬰遺骸】在這種情況下或許有用,但是,他不確定它的無敵時間能不能撐那麼久……
溫簡言站在原地,神情閃爍。
「我告訴過你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巫燭歪著頭,將下巴搭在溫簡言的肩膀上。
「交易仍然有效,怎麼樣,考慮一下。」
「親我一下,我帶你出去。」
溫簡言:「……」
閉嘴吧你。
正在他決定嘗試一下、放手一搏之時,忽然,跑道對面的縫隙陡然擴大了一寸。
溫簡言一怔。
是幻覺?還是?
像是回答他的猜測一樣,下一秒,一端中間磨損的繩子從縫隙的那一邊被扔了過來,一個模糊失真,但卻隱約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
「……抓……住!」
雨果?!
溫簡言一驚,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快!」
他咬咬牙,最終還是下了決心,彎腰捉住了繩子的一端。
巫燭:「……」
他眼珠內的神色明明滅滅:
「你寧可信他?」
在繩子那端的拉拽下,溫簡言的腳踏上了跑道,下一秒,他腳下失控,墜落進了形似跑道的血河之中。
無數的影子在血河內遊動,紛紛匯聚而來,但卻被某種無形的屏障隔開。
溫簡言膽戰心驚地向上看。
San值沒掉。
在溫簡言墜落的瞬間,學生會成員陰冷不詳的身影再次出現,溫簡言墜落在跑道之中,他們站在跑道之上,面無表情地俯身盯著他。
溫簡言緊攥著繩子,感到一陣寒意竄起,凍得他幾欲打顫。
繩子本就已經被磨損的中間段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侵蝕,開始緩緩地開綻,發出不堪重負的「滋滋」聲。
……不好。
一股強烈的,近乎致命的危機感襲來,溫簡言一個哆嗦,試圖順著繩子拉拽的力量主動向前,但是,身體卻像是被凍結一樣,根本沒有移動的可能。
兩側的學生會成員的腰越彎越低,越彎越低。
他們伸出手,向著溫簡言探了過來。
溫簡言眼睜睜地注視著那慘白手掌的靠近,心中卻已經理智地做好了激活道具的準備。
【聖嬰遺骸】似乎正適合這種情況。
畢竟,路程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半,這一次,它的延續時間絕對足夠了。
三。
二。
——
心中的倒數卡住了。
溫簡言感到,自己的嘴唇上被碰了一下,有什麼柔軟冰冷的東西擦過,一觸即離。
在他因幻覺而潰散混亂的視野內,對方金色的雙眼近在咫尺。
「好吧,我親你也一樣。」
巫燭妥協般說道。
下一秒,溫簡言的身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側臉緊貼著粗糙褪色的跑道,被橡膠粒蹭得通紅。
「出來了!」
嗡嗡作響的耳朵里,似乎能捕捉到遙遠的、又好像近在咫尺的熟悉聲音。
「謝天謝地!」
「他身上沒傷吧?」
「嘶,不少……但好像是自己弄得,應該沒事。」
「快,先把人扶起來。」
在幻覺中的「巫燭」消失之後,那些幾乎能夠將人逼瘋的幻覺和幻聽再次襲來,溫簡言昏昏沉沉地趴在地上,被一雙有力的手扶起,兩隻胳膊被分別搭在兩人的肩膀上,兩條腿像是麵條一樣軟,只能被拖著往前走。
看著人事不省、臉色蒼白的溫簡言,橘子糖抹了把汗,活動了一下手臂,像是肩膀上的重擔被卸下來一樣,長長鬆了口氣。
雨果:「滿意了?」
橘子糖將手中繩子丟還給雨果,勉為其難地冷哼一聲:
「……還行吧。」
雨果低頭看向手中的繩子。
中間已經被磨損的差不多了,只剩最後幾根細細的絲就要徹底斷開了,但卻仍舊維持著原本的狀態和長度。
不得不說,他的心中其實也鬆了口氣。
這個道具被用的次數已經到了極限,說實在的,其實他本人也不確定它還能不能再堅持一次,但是,能夠跨越規則和次元的道具實在是太過稀少,除了這條繩子之外,他也沒有了別的選擇,所以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但沒想到的是,繩子不僅堅持下來了,居然看上去還能再使用一次……
也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雲碧藍摸了摸溫簡言的臉頰,眉頭擰起:
「好冷。」
不是一般人體的溫度,而像是被凍結實的冰塊。
「應該是他的san值太低了,」橘子糖走過來,說,「不過說實話,能在san值如此之低的情況下,還能從這種級別的危險里脫身,已經算是很牛逼的了。」
田野撐著溫簡言的一邊胳膊,六神無主地問:
「那……那現在該怎麼辦?」
他雙眼一亮,想到了什麼:「啊!食堂里的麵條!」
橘子糖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且不說該不該用san值這麼低的人去實驗未知道具的功能,退一萬步說,現在不是食堂開放的時間啊,說話前多少動動腦子。」
田野的臉漲紅了,囁嚅道:「抱歉。」
「那難不成,我們要等他的san值自動回復?」衛城的眉頭擰緊,問。
「回復不了的。」
雨果走了過來。
他已經將道具收起,重新恢復了先前的冷靜。
「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他的san值應該以及降低到臨界值以下了。」
雲碧藍皺起眉頭:「所以?」
「所以,」雨果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他的san值無法再隨著時間推移繼續回復,反而有著繼續下降的可能。」
在突破臨界值之前,雖然仍舊背著debuff,但是,人的狀態還能算得上「正常」,所以,只要遠離污染源,san值就能慢慢回復,但是,跌破臨界值之後,人的精神就會徹底遠離正常狀態,即使遠離了污染源,在沒有道具輔助的情況下,除非意志力特別堅定,否則幾乎無法自然回復,反而可能由於幻視和幻聽而導致精神不穩,明明並未遇到危險,但還是會持續下降,直到陷入瘋狂為止。
此話一出,場上的氣氛頓時壓抑了起來。
「那怎麼辦?」田野有些無措。
這時,一個聲音從旁邊插了過來。
很冷靜。
「這個時候,就是預言家派上用場的時候了,不是麼?」
眾人紛紛扭頭看去。
蘇成站在一旁,眼珠的顏色因副本增加而越發黑沉,他的手裡捏著一沓塔羅牌,在他們商議之前,他似乎早已完成了占卜。
他的眼睛裡帶著一種詭異的、仿佛能引人入魔的光暈,嗓音也淡淡的:
「跟我來,我知道去哪。」
「哇哦,」橘子糖歪歪頭,臉上笑嘻嘻的,以一種意有所指的語氣說道:「你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樣了。」
先前在【昌盛大廈】的最後,他們曾臨時成為隊友過,蘇成那個時候雖然已經有了資深主播的冷靜和姿態,但卻仍舊顯得青澀和稚嫩,明明只過了很短的時間,但是,他的氣質卻好像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更重要的是……
橘子糖眯起雙眼,視線落在蘇成手中的塔羅牌上。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蘇成以前的天賦是無法具現化的,而現在,即使是他們這些外人,也能清晰地看到牌的形狀。
這不僅僅說明了蘇成能力增長速度的恐怖,更顯現出某種不詳的徵兆。
即使是橘子糖,也不由得感到一陣心驚。
要知道,這才過去多久。
而且,即使是在這個副本之中,在溫簡言昏迷之前,蘇成似乎也並未顯露過自己能力的特殊,是藏拙嗎?
還是說……
橘子糖扭頭掃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溫簡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是不想被自己的隊長發現呢?
*
由於已經結束了二十分鐘的跑步,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全部可以自由活動,即使是提前下課也無所謂。
所以,一行人十分順利地離開了操場,一路上都沒有被阻攔。
不過,體育老師的視線還是在溫簡言的背影上游移許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移開。
畢竟,現在的溫簡言就是一個散發出強烈存在感的香餑餑,如果不是有規則的約束,任何副本內的存在都不可能輕易地放他離開。
在離開操場之後,蘇成在前方帶路,其他幾人架著溫簡言,跟在他的身後。
他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但卻十分冷靜,毫無迷惘,似乎十分確信自己接下來行走的方向,完全沒有絲毫猶豫。
他們越過人工湖,穿過教學樓區,一直向著宿舍區的方向走。
但是,在進入宿舍區之前,蘇成卻打了個轉,向著另外一邊走去。
一邊走,橘子糖一邊翻出新生手冊,對著周圍的路徑。
她微微皺起眉頭。
他們現在走的路,並不在地圖標註之中。
但奇怪的是,明明他們先前走的時候曾多次經過那個岔路口,但是,他們似乎卻從未意識到,往左轉還有另外一條路的存在。
簡直像是在意識之中被屏蔽了一樣。
在穿過一從荒草之後,很快,一棟朱紅色的低矮建築就出現在了幾人的面前。
蘇成停下腳步:「就是這裡了。」
橘子糖上前幾步,看到了建築物上方掛著的陳舊標牌:
■■超市。
【誠信至上】直播間:
「超市?」
「超市?!」
「這個副本里還有這玩意兒?我這麼多次算是白看了……」
「也不看看以前哪個主播在【育英綜合大學】里開了這麼多個支線,基本上都是來了之後就攢學分,混過去就走人,要不然這個副本的觀賞價值怎麼會那麼低?」
「說起來,這個超市之前是不是被誰提到過,我怎麼有點印象啊……」
「!啊,我想起來了,之前主播在《勇敢的李察》電影裡面的時候,和楚楚對話的時候不是聊過嗎,李察自從體育館內回來之後,就再也沒喝過接的水,而是開始從小超市里買水喝!」
「我去,好像真的是,當時我還想了一下,育英綜合大學裡哪有小超市啊!結果好傢夥,還真有啊!」
幾人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按理來說,在普通的大學校園內,除了食堂之外,確實也是會有超市的存在的。
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育英綜合大學之中的超市,居然不僅不在正式園區內,甚至沒有被顯示在地圖上……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超市?
「還愣著幹什麼?」橘子糖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