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2024-10-12 18:19:11 作者: 若星若辰
  深秋天氣,山坡上長滿了黃色的野菊花。

  時書背後跟著大黃,一邊走,一邊從綠葉中摘出一枝,直到手裡抓了滿滿一大把。

  走到坐在墳頭時,這座新墳已經長出青草。

  時書把摘好的野花放在墳前,秋風吹亂頭髮,笑著道:「裴文卿,又有好消息了。謝無熾再巡了五個府,聽世子說他為大景巡出的田稅,起碼有三千萬兩。」

  「三千萬兩等於大景國庫一整年的收入。一部分銀兩拿去練兵鞏固邊防,還有賑災,你想看到的事情正在一件一件實現。」

  「你說得對!死亡並不可怕,沒有希望才可怕。現在有希望,很好。」

  「……」

  時書和他說了話站起身,揉了下發酸的腿:「我先回去了,過兩天再來看你,裴文卿。」

  說完再見以後,時書牽著來福,一人一狗往城裡走,不知不覺三個月時間過去了。東都夏長秋短,眼下有了要入冬的趨勢。

  秋天的棉衣還沒購置,時書在街道上行走時,被一棟高樓吸引了目光。

  這高樓插滿花束,慶祝新政巡迴六府,演的便是謝無熾在各府與地主鬥智鬥勇的場景。

  這三個月時書發現,新政實行全國,東都百姓皆知,老百姓最愛看正義一方和邪惡勢力的打鬥,果不其然,這簡陋的戲台下坐滿了觀眾,連聲吆喝。畫著蒼白妝面、穿緋紅戲服的戲子正唱著詞,一旁坐著許多年輕的學生,原來是太學生和國子監學生。

  「這就是謝無熾嗎?哈哈哈長這樣。」眼前的人裝束十分簡陋,想襯托謝無熾的「美姿儀」,反而搞得油頭粉面,妝容畸形。

  時書笑了一會兒想起了真正的謝無熾,三個月沒見他,等於和室友隔了個暑假,想不想念呢?

  台上道:「呔?報上名來?」

  「吾乃皇帝任命欽差是也,專殺你們這一身肥油,不顧百姓死活的狗官!」

  「哇呀呀呀……」

  台上唱念做打,雖然是拙劣的戲份,但也引得不少百姓觀看。

  一旁的太學生搖著扇子,風雅地和人喝茶:「謝御史又巡到哪裡去了。」

  這些人閒來無事聊天,聊得也全是新政。

  「按之前的進度,恐怕去太陰府了。」

  「這位謝御史橫空出世,沒曾想半年之間,就成了東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字!」

  「據說僧人出身,會妖術呢。否則陛下怎麼會如此器重他?」

  「哼?陛下,器重?陛下確實器重,每天.朝廷彈劾他的摺子都有幾十道,還能硬挺到現在。不過,我看他這如日中天、紅透東都的好日子,也要走不長了。」這人一臉清傲,顯然家中有人在朝任事。

  「周大少爺,你就別吊胃口了,快說,這位謝御史怎麼了?」

  時書也不禁好奇,駐足旁聽。

  「說他一朝權到手,便把令來行唄!你可知道這姓謝的御史處事有多冷酷、操切?

  在潛安府招呼都不打直接把知府的官袍扒了!又擅自調動軍隊!去了舒康府,第一天就殺了三個富戶!還把舒康府的首富給殺了,這是什麼手段?再說去韶興府,都說韶興讀書人多,那是有許家等百代儒宗支撐著呀?他還是靠著許壽純許老爺子支持起的勢,結果去了以後,許家都得繳納田稅,這不都把人得罪光了嗎?」

  「有理有理。但有古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既是均田賦,當然不能你均我不均啊。」

  「愚笨,官場,你還差得遠呢!」

  時書站在街頭,聽著這人說話,沒成想也有人對謝無熾這般不滿嘛。

  另一頭有清貧者呸了口:「誰詆毀謝御史,誰就恐懼謝御史。自家是富戶,就往謝御史身上吐唾沫?真是屁股決定腦袋。」

  「對啊!這個傻X!」

  「來來來,罵死你!」

  「……」

  兩群意見不合,互相叫罵起來。時書不再參與,轉身離開望著高遠的天色,道:「謝無熾你真厲害啊,現在東都城的百姓把你當英雄,有錢人把你當惡鬼。一閒下來嘴裡就是謝無熾謝無熾,三歲小孩生下來都會念謝無熾了。」

  「不招人妒是庸才。你確實辦了大事,大家才會議論。」

  時書遙望北方,似透著群山看見了一身官服的謝無熾,在人來人往中,正垂著眼,一絲不苟地處理事物。


  時書心情也忍不住起伏。

  ——謝無熾,整個東都城正為你而顫動。

  你做到了這一切,一舉一動人們都注視著你,一句話,便有成千上萬人來解讀,無數人試圖尋找你的過去,剖析你,議論著你的成就。狂熱地追捧你,或咬牙切齒地憎恨你。但這群人卻絲毫不能打磨你的光芒。

  你的每一次捷報牽著每個人的心,這是多厲害的事。整整三千萬兩,國庫之急解了不說,多少受災的百姓也有錢安置。

  這才是橫空出世,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

  真牛逼,謝無熾。時書心裡暗想,我承認,你才是穿越時空的神。

  「來福,走,回家啦。」時書回想著,回到院子裡。

  將院子門口開了鎖,時書習慣性往地上找信,但一無所獲:「怎麼還沒有信?之前不是十天一封嗎?這都十五天了。你小子不會是太忙把我給忘了吧?」

  裴文卿去世一個月,前不久時書想去找謝無熾,但謝無熾回了封信,只說了倆字:別來。

  那邊似乎陷入了很繁雜的事務。

  謝無熾的來信比他本人的言行淡然得多,起初時書以為他會在信里連載色情小說,但打開後竟是平淡溫和的措辭。不過想到書信容易留下把柄,時書便理解了。

  謝無熾處事極其慎重,想必不願意讓人知道私底下管不住下半身吧?

  「沒信就沒信,無所謂,還是你記仇了?」時書揉著腦袋進了門,恰好是傍晚,隔壁的王奶奶端了碗燉豬腳給他吃。

  時書不吃奶奶還不高興,坐桌旁都吃

  完了。他這兩三個月一直陪著裴文卿,寫寫字,跟林養春學怎麼看病,棄體從醫。

  這天,時書跟林養春忙了一天,剛回來,門外忽然閃進來一個身影。

  「二公子!二公子!有喜事!」

  時書:「怎麼了?」

  世子府小廝滿頭大汗:「剛收到的消息,明日,謝御史回東都!」

  時書:「什麼?他不是在巡撫全國嗎?」

  「千真萬確,車馬已在城外的別館了!明日進城!」

  「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啊,據說得到陛下命令,召回來有事。多的小人也難懂了!」

  時書拔腿就跑:「好,我去看看!」

  跑了兩步,時書猛地折回來,咳嗽了聲:「給你錢,謝謝你啊兄弟。」

  這小廝拿著錢離去,時書一個箭步衝到灶房先燒了熱水,莫名其妙開始洗澡洗頭。

  邊洗邊碎碎念:「對不起我們帥哥是比較注意個人形象。當然平時也比較注意,今天確實髒了,洗個澡洗個頭是應該的。」

  「可惡,忙活這個幹什麼?」

  「但是,帥哥都是這樣。」

  「跟謝無熾回來沒有半分錢關係!雖然咱們是室友,但朋友好久不見洗個頭見面也是應該的吧?」

  時書挑了件乾淨衣裳,把頭髮一烘乾,拔腿就往城門外跑。

  城外官辦行館,專供官員停留休息之用。時書眼見了屋檐青瓦,官牌車馬,停下腳步開始一臉無事發生:「會不會跑太快了?顯得我很急著見他一樣。分別前可是在吵架!」

  「但就在這站著墨跡時間,也沒意思。」

  時書太久沒見到謝無熾,正有些猶豫。

  或許是沒注意看路,肩膀忽然被狠撞一下,險些擠到路邊去。

  「哎!你幹嘛啊!看不看路!」時書吃痛。

  昏暗中,響起熟悉的聲音:「哦,暗了沒看清,原來是二公子呀!」

  時書定睛一看:「周祥,李福?!」

  李福沒好氣說:「正是小人,二公子怎麼不在院子呆著?我們正要回去收東西呢。老爺現在被解了御史之職,用不上奴才了,早知道這樣,白從御史台出來!」

  時書腦子裡一炸,猛地扼住他手腕:「你說,謝無熾被解職了?」

  「啪!」手被打開,李福不耐煩:「還問?我聲音很小嗎?你不是聽見了。」

  時書瞬間火起:「說清楚!」

  他生氣了,李福閃著眼睛有些怯懦,道:「一道聖旨,從太陰府一路貶回東都,現在已是戴罪之身,明日送去刑獄,等著發配。就是這麼回事。」


  「靠!」

  時書甩開他的手往行館走去。周祥在背後問:「回院子拿東西。」

  「等著!」

  時書頭也沒回走到行館外,官差攔住了門:「不許進!」

  時書心裡不爽,站門牌外大聲喊:「哥!」

  這差役

  知曉他是謝無熾的親弟弟,客氣了些,不太好驅趕,「你就走吧!!朝廷有朝廷的規矩!」

  時書:我不走!

  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謝無熾巡迴新政捷報頻傳,現在卻突然被貶職,不會是假的?怎麼可能呢?巡迴新政日以繼夜,避免損害百姓、同時又增加國庫,他的辛苦時書看在眼裡,搞了那麼多錢給國家練兵,賑災,修築城防,為什麼突然就貶職了?

  「我要進去,見人!」

  「說了不讓進!走!」

  時書一腳踹在一旁的石獅子上,心臟狂跳,一雙眼睛恨著這群人。值此喧譁之際,門後響起「嘎吱」一聲。

  「……要按章程辦事,謝大人,不要讓卑職為難。」

  「弟弟思我之甚,見一面就好。」

  時書抬起眼,門後走來一道雪白素絹的高挑身影,單手提著一盞裁骨燈,身影在夜色中十分明晰,隨著走動響起鎖鏈的嘩啦聲,背後映著青磚灰瓦的暗影。

   謝無熾。

  三個月沒見,他站在門口,神色平靜自然,低頭和時書對上了目光。

  「謝無熾,你到底——」

  時書一下卡住,這三個月,時書倒是時常想起謝無熾那幾句邀請「要不要和我打個炮?」「和我做」,眼下看他換掉了那身緋紅羅袍,重新穿上清白寡素的衣衫,許久不見,竟然有了一種陌生之感。

  越有陌生之感,回憶里的曖昧就越刺激。

  時書磕巴著:「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謝無熾手裡把著一串菩提珠子,一枚一枚地緩緩遞送著,平淡道:「你怎麼過來了?」

  時書:「我聽說王府的人說,你回來了,沒成想是被摘了官帽,押送回京。」

  時書一向心大,但離開時和謝無熾到底沒見面,算吵架了,此時也摸不清該用什麼態度,於是正常說話,嘗試分辨謝無熾話里的情緒。

  謝無熾:「嗯,狀況並不太好。接下來幾天你都待在院子裡,避避風頭,過了再出門。」

  「避什麼?過什麼?你到底發生什麼了?」

  「避我的禍。新政不到半年,核心人物逐漸被撤出朝局,現在也輪到我了。」

  「你!」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當時不是做得很好嗎?不是滿懷希望,整個大景的沉悶腐朽都一洗而空嗎?

  「謝大人,陛下說過,不許謝大人與人會面……」

  背後催促,謝無熾作為朝廷押解的重犯,已經全方位受到束縛。謝無熾再看一眼時書,轉過身去:「過兩天有我的消息,再來牢里找我一趟。」

  時書猛地大喊了一聲:「謝無熾!你站住!」

  這一聲過於無禮,讓謝無熾停下腳步,周圍的官員也抬頭。

  時書:「你會不會死啊!」

  「不知道。」

  時書終於察覺到了,這話里的疏遠還有距離感,顧不上許多:「為什麼這麼和我說話?我不跟你那個,你記仇嗎?」

  眾人支起耳朵吃瓜:「那個?」

  哪個?

  哪個啊?

  謝無熾看著他,三個月不見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說,垂眼想了一會兒,才露出微笑:「不記仇,還想和你說對不起,那段時間是我的不是,欺負你了。」

  時書:「啊?」

  「謝大人……」看管的人又小聲催促起來。謝無熾輕點了下頭,再看他一眼,轉身走進關押的淨室,「過幾天來刑部找我。」

  時書被丟在原地,眼看著這扇門重新關上,只有心臟還在砰砰亂跳,分不清這餘韻。

  -

  還是那間古樸的酒樓,時書背上戴著笠帽坐著喝茶水,這地方,是太學生們清議的聚集之處。


  時書一邊看時間,心裡也在焦急地等候,不幾時,搖著摺扇十分風雅的公子走進門來坐到窗邊,時書連忙挪旁邊那一桌去。

  「勞駕讓讓,這一桌能給我坐嗎?我給你錢,謝謝!」

  時書知道此人家中在朝廷有淵源,坐得靠近,這才聽起來。

  「朝廷最近真是波譎雲詭啊,一波升起一波落下。」

  「最大的事……」

  「新政為什麼忽然被叫停?我聽說,那位謝御史都押解回東都了!」

  「不止他,所有新政官員都被調離職務,貶謫下去,新政怕是不能成了。很簡單的道理,富紳大部分都是朝廷命官退休,和現在的當權派關係密切!表面上是動富戶的田,實際上是拿刀刮這些官的肉!」

  「所以這謝御史一上台就遲早是個死,能有這番政績,已是大有所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時書喝著茶水,手指發抖,聽著他們說話,心裡也在出聲,「謝無熾會死嗎?他是不是在這次權斗中,被當權派逐出來了?」

  「哼,話說這幾個月,朝廷彈劾新政官員的摺子就沒停過!尤其是這位氣焰熏天的謝御史,最高時一天上百道摺子參他!說他暴戾,冷酷,處事殘忍,殺得所過之處富戶哀聲載道,談之色變!好重的殺氣!」

  這公子把摺扇一合:「對抗滿朝文武,簡直是螳臂當車嘛!遠在外府,朝廷里又有百官上摺子,水滴石穿,眾口鑠金。」

  「被貶是遲早的事。」

  「就是就是!」

  「我聽說前日竟有上百位官員集體請辭!可是真的?」

  「真的咯!說陛下重用『妖道』,禍亂朝綱,踐踏讀書人的門戶,搞得四海內動盪不安。這麼大的帽子扣下來,誰承受得住?」

  「陛下這幾個月恐怕也是心志受到磨損,只得將他召回處罰,平息百官之怒吧……」

  還有個聲音,一揚下巴隱秘地說。

  「更何況,如今丞相可一直反對變革,怎麼會讓新政派踩著他的臉往上爬啊?!」

  「新政派起來,其他派就得倒!怎麼可能讓新政起來呢?」

  「再者,巡田稅巡了三千萬兩,知足了!沒有決心再往下幹了!」

  「……」

  時書把杯子一放,站起身走出門來,一陣瑟瑟秋風吹亂了發縷。這東都的四季,還是一如既往的陌生。人心,也是一如既往地寒冷。

  眼前宏偉的景觀,開源,平均田稅,充實國庫,解國之危難,救民之饑寒,這樣一項龐大宏觀的豐碑,就此轟然倒塌。

  時書目光望著街道,眼前仿佛出現了數百位廊廟之臣跪在金鑾殿內,因為自己的包囊利益被收割、地位被威脅,便生了仇恨之心百般攻訐,在朝堂上上了摺子大聲疾呼。

  「所謂謝御史,巡田新政,誤國誤民!仇視士紳、斷送文脈、妖言惑眾,縱然有了錢財,卻加劇社稷動盪,實在是蒼生之難啊!」

  「陛下萬萬不可為了這百萬之財,縱容一位僧道上台,踐踏我大景的功勳臣子,以傷『仁義之治』!」

  「『士農工商』,士人排在第一,怎可取士人之財傷天下讀書人之心!」

  「陛下,臣請罷免新政!」

  「陛下……」

  「……」

  百道奏摺,罷免新政,人員全部從外地調回,或遷或貶或流放,太康十年,新政不到半年,就此結束。

  秋風寒涼,時書一路沿著牆角走到刑部衙門的別院,被人引著穿過漆黑幽邃的通道,眼前一扇牢房門。

  門內,身影一身囚衣坐在草堆當中,正是謝無熾。牢房內只有窗戶的白光透進來,他便坐在那白光地下,手上盤著那串沉色古舊的菩提子。

  「啪啪啪。」

  時書鼓著掌走近:「謝無熾,半年,這牢門也是二進宮了。」

  謝無熾看著他,道:「坐。」

  時書拂了灰塵面對面坐牢門外。三個月沒見總覺得謝無熾陌生,不太熟似的,距離感變得出乎意料地強。

  時書:「和你當朋友很好,但總擔心你會死。」

  謝無熾淡道:「不會。皇帝的旨意下來了,流三千里,發配太陰府邊境。」


  時書一個字一個字重複:「流三千里?」

  「太陰府在大景和大旻邊境的交界處,一片風沙漫捲,牛羊逐水草而居的地方,也是大景的邊防軍區所在。被流放太陰府服役,接下來為期兩個月內,限期內走路到達。這是我一個人的罪責,沒有牽涉到你。」

  「……」

  時書抓著頭髮,沒說話。

  有時候,他真感覺自己聽不懂別人在說什麼。

  嗎的,為什麼有人說話這麼費解啊。

  時書確認:「你是說,你被流放三千里?三千萬兩白銀的功績,換來流放三千里?」

  謝無熾神色淡然,掌心捻著那串菩提珠:「參與權力爭奪,我就做好了接受結果的準備。宦海起落浮沉,這是正常的事。」

  時書目不轉睛:「你打算怎麼做?」

  「我被流放,你在東都待著就好。房屋錢財都在,陛下貶謫,但暗中獎賞白銀二十萬。我都折算了銀票,讓他給你,夠你在東都衣食無

  憂好幾年。」

  「我特麼,謝無熾!」時書撐住額頭,「你……」

  謝無熾黑曜石似的的眸子,正看他,瞳孔中倒映著時書的影子。

  「流放三千里……我沒被流放過還沒看過電視嗎?林衝刺配滄州,戴著枷鎖曉行夜宿趕路,用腳走整整三千里,這什麼實力啊?你就這麼輕飄飄地說了?」

  謝無熾:「否則呢。」

  時書抬頭看他,這個權力的賭徒,披著白衣的惡鬼,明知結局不好,為什麼非要參與?難以想像的折磨和待遇,竟然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心中自有成算,他到底在想什麼?

  相南寺夜奔求助,奔了個大惡魔啊。

  時書盯著他看,謝無熾受到目光,渾不在意地理了下衣領,眉眼依然是高嶺之花的冷意。神色看似淡漠疏離,但喉結滾動,性感的鎖骨露出一些色澤,寬肩窄腰,只有他這幅身軀,還散發著公狐狸一樣雄性的性誘惑力。

  禁慾又縱慾。

  謝無熾俯視了他會兒,說:「你不願意和我打炮,我沒生氣。」

  時書充耳不聞:「你什麼時候走?」

  謝無熾:「三天之內。」

  「我跟你一起去。」

  「不需要。」

  「哈哈!這事你說了不算,我回去收東西。」

  「如果非要問的話,我對這個世界很失望,只想和你行走在一起。」

  謝無熾手裡一直捻著那串菩提子。所謂修身養性,心靜乃是至高境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堅定去做一件事,摒除外物與雜念。

  這時,指尖停下來。!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