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安排在廠區的餐廳，氣氛熱烈，但同樣極為克制。
鮑果並沒有找到和陳念多喝幾杯的機會，陳念只是按照「領導」的禮節敬了一輪酒，便老老實實地坐下吃飯。
而他沒有表示，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主動找過來-——畢竟，這是提前安排好的事情。
嗯，現在他的人設就是「一個不善交際的、隨和的天才技術專家」。
晚宴結束之後，陳念沒有立刻休息，而是把陳果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跟他聊起了高精度溫控系統的事情。
「.現在我們國內涉及這個領域的廠家數量不算多，因為此前進口產品競爭力比較強，再加上『超精度』這個領域應用太少了，所以並沒有向這個方向發展。」
「但是，一些廠家的技術積累還算是不錯的，比如宇電、冠亞，都是可以做到百分之一解析度的。」
「這些廠家如果能夠調動起來，想辦法把資源湊一湊，短期內解決高解析度溫控系統的問題還是有可能的。」
「不過說實話，我很懷疑這玩意兒的作用到底有多大。」
「鮑果逍遙解決這個問題，本來也是在追求費效比，如果後續必須依賴這種設備才能達成半重水分離目的的話，那還有什麼費效比可言？」
聽到陳果的話，陳念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所以這其實是一個非常核心的問題，問題點就在於『能不能實現低成本下的高解析度溫控方案』。」
「我剛才也在想這個問題，我覺得，如果真的要製造這樣的系統，傳統的思路是完全不可行的。」
「我們要實現傳感器的超高精度，白金電阻溫度計、或者熱電偶需要特殊設計和校準。」
「控制器單元需要超高性能，環境干擾必須被完全排除」
「好吧，現在想想，鮑果說的千分之一精度是有點過於誇張了，只是分離重水的話，完全不需要那麼誇張。」
「感覺這小子就是想借這個由頭順便搞點大事.」
「正常操作。」
陳果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說道：
「以前我們也老這麼幹來著，俗稱薅項目的羊毛。」
陳念哈哈一笑，回答道：
「嗯，挺好的，有想法好過沒想法。」
「總之試試看吧——我覺得，可以試試超導懸浮真空室。」
「這是一個大工程，但如果真的能實現的話.可不僅僅能被用在重水分離上。」
聽到這裡，陳果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思路這樣一來，項目的擴展性就能得到保障了。」
「哪怕重水項目的費效比仍然提不上去，至少也有其他的路徑可以選。」
「那就這麼定了吧，我去聯繫相關部門，爭取這幾天時間把初步的計劃做下來！」
「沒問題！」
陳念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也不用過於急切，現在我們的任務重心已經開始慢慢改變了。」
「從最開始的必須藉助各種快速的技術突破去爭奪話語權，到現在『話語權已經就位』，我們所面臨的情況還是不一樣的。」
「既然不一樣，那就得用不一樣的工作方法去處理.」
「放心，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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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果笑了笑，轉而又說道：
「這些話本來應該是我跟你說的，不過既然你自己說出來了，那我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怎麼樣，晚上的時間還早，出去走走？」
「就在廠區附近？」
「就在廠區附近。」
於是，兩人便就這麼溜達著走出了門，一路自然還是有數量不少的明哨暗哨跟隨，安全保障工作倒是沒有絲毫放鬆。
看著身前身後的安保人員，陳念突然有些感慨。
「我記得以前聽過一個事情，一個大豆領域的專家、莊炳昌先生，因為安保措施不當，死於一場意外。」
「這事兒當時還是鬧得挺大的，我當時還是高三吧，看完新聞還在想，怎麼這麼重要的專家沒有配安保人員。」
「現在自己也到了這個狀況了，才突然覺得，很多事情的發生，其實都是有其必然性的。」
「一個細節的疏漏，有時候並不是因為真正的疏忽，而是體系上出現了問題。」
「沒錯。」
陳果深以為然地點頭說道：
「那次事件也是我們加強對科研人員安保力量的開始-——後來整個萊陽的發展都受到了重大影響，直到現在，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城市都還被釘在恥辱柱上。」
「所以啊，你還是不要抱怨安保麻煩了，這不僅僅是對伱，也是對我們負責。」
「我可從來沒抱怨過啊。」
陳念翻了個白眼，隨後說道：
「我是因為這件事情聯想到了現在的一些狀況，覺得有些唏噓。」
「如果放在現在.無論如何，莊炳昌先生都不可能出意外。」
「他只要簡單地說一句『我是大豆領域專家』，哪怕是街邊的一個小混混，都不可能敢對他動刀子。」
「因為現在的科學基礎教育其實已經相對成功了-——大家也許不知道一項技術代表著什麼，但至少能大概理解一項技術的含金量。」
「嗯，全民火車站大叔時代，怎麼樣，這個形容貼切嗎？」
「哈哈哈哈哈」
陳果不由得笑出聲來，隨後他說道：
「非常貼切。」
「不過嚴肅地來講，這其實還是你之前提出的全民科學教育計劃的結果，這幾年，收益確實開始逐漸顯現出來了。」
「但從客觀角度來看，這種教育目前還浮於表面，想要真正讓每個人都趕上大時代的科技浪潮，必然還要更深層次的教育變革。」
「這一方面，我們下一站就會聊到了——你真正想說的其實也是這個吧？」
「沒錯。」
陳念坦然點頭。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離不了你的工作一點。」
「不過沒關係，明天好好玩一天，然後，後天我們飛杭州。」
「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教育系統大殺器到底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相信我，這玩意兒絕對是能給你帶來驚喜的。」
「什麼叫驚喜？」
陳念冷不丁地問道。
「啊？」
陳果愣了一愣，回答道：
「驚喜就是.反正你看到的時候，就知道什麼叫驚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