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簡單地午飯之後，陳念三人在暗哨的保護下逛完了實際上並不算太大的商業區。
不得不說，這座城市的組成還是相當「奇葩」的。
一邊，是承載著國防重任的、絕對前沿的軍事基地；一邊，是整個華夏都絕無僅有的海島風光。
旅遊和軍事，這兩個過往只在什麼「軍事博物館」啦、退役艦艇啦之類載體上結合的要素，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這一點，從旅遊區售賣的紀念品上就可見一斑了。
沒有什麼景區常見的香水、摺扇、廉價民族服裝，多的是飛機模型、航母模型、甚至還有最新版本的南天門空中平台模型-——帶旋翼能飛的那種。
陳念也湊熱鬧買了幾個，不過完了一會兒就膩了。
這玩意兒倒沒啥創新的，就是普通的四軸無人機帶上了個大殼子而已
逛完了商業區，陳念幾人按照機會回到早就安排好的酒店休息，一夜無話，第二天吃過早飯之後，幾人前往重氫工廠，去參加那裡的技術人員組織召開的生產技術討論會。
整場會議持續了接近4個小時，會議的內容其實乏善可陳，討論的基本全都是枯燥的數據問題。
各種效率優化措施、各種數據反饋結果，什麼溫控模型啦，什麼電力配套系統建設費效比啦、什麼橫向比對電解方案成本收益啦
說實話，聽得陳念腦袋都大。
他倒不是對這些東西完全沒有興趣，純粹是，這玩意兒太專了，不是真正從事這個行業，不是真正在生產工序上摸爬滾打過的人，壓根就不可能理解各種數據所代表的那個「事實」。
而實際上，聽得頭昏腦漲的不止他一個，大會上，甚至他還看見好幾個睡著的。
他們不知道這次會議有重要人物參與，於是就按照自己一貫的習慣睡了過去。
這倒是搞得主持人有點緊張，講話的時候不止一次看向陳念幾人的方向。
陳念神色不變，絲毫不以為意。
等到會議結束、預定計劃里的小規模交流開始時，陳念才真正發現了主持人緊張的原因。
好傢夥，趴在最前面睡覺的那個男人，居然就是這個項目的技術骨幹，也是專門負責核心部件之一、大規模冷凝塔建設的工程師.
所有人都散會之後，作為主持人的廠長有些緊張地帶著那個叫鮑果的工程師來到了陳念的面前，滿臉惶恐的開口說道：
「領導，這事兒弄的.不好意思，鮑工昨天晚上加班太晚了.」
陳念擺了擺手，看了一眼同樣緊張地站在原地的鮑果說道：
「沒事，這會屬實沒什麼太大意思.聊點更切實的話題唄？」
一聽這話，鮑果也立刻放下心來。
他知道，這次終於遇上一個「懂行」的領導了。
這樣的接待啦、「表演會議」啦，他之前也不是沒有參與過，不過來這裡的除了專家之外，大部分掛著「領導」頭銜的人水平都不算太高，而水平不高的一個特點就是「迷信數據」，否認多維度探索的過程。
但科學哪能完全依賴數據呢？
數據是會撒謊的，混沌系統下，某一個階段的數據表現很難說有多大的代表性，尤其是在這種尚未形成完整理論、尚未積累足夠可參考性數據的領域，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他一直認為，數據必不可少，但也不能只盯著數據。
於是，他趕緊開口回答道：
「不好意思領導，昨天確實搞太晚了，沒扛住」
「我都差點睡著，別說你了。怎麼樣，對這個項目，有沒有什麼具體的體會？」
陳念擺了擺手，幾人走出會議室，走向了廠區附近的沙灘。
海風正在輕柔吹過，鮑果抓了一把睡得有些凌亂地頭髮，開口回答道：
「具體的體會很多啊領導，但如果說對我來說現在最大的體會，其實就一個。」
「數據的隨機性太大了。」
「重水的冷凝法分離涉及到一個關鍵點，就是重水、半重水、超重水混合比例無從探索。」
「這其實主要是因為我們前期對半重水的研究程度低導致的，本來在小規模製取中，這不算是一個多大的問題，但現在，一但要上馬大項目、大工程，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就立刻顯現出來了。」
「我們沒有關於半重水的詳細數據，對其冰點、沸點的研究只能依託於不斷地實驗。」
「而這種實驗的進度和效率，實際上都是相當低的。」
「我不誇張的說，半重水的物理性質，已經成為了限制冷凍法製取重水、提取重氫的一個核心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冷凍法就永遠無法突破那個效率的上限。」
「所以，這段時間我都在處理這方面的事情，但說實話，這玩意兒有點超過現有設備的上限了。」
「你需要什麼？」
陳念冷不丁地打斷了鮑果問道。
「需要超靈敏的溫控系統，不是單個設備，是一整套系統。」
「傳感器的問題，我們現在已經解決了，但到底怎麼能把溫度控制精確小數點後三位、甚至是後四位呢？哪怕是鉑金電阻電阻，都沒辦法做到這一點。」
「而溫度解析度不足，無形中也是給實驗增加了許多難度的。」
「指數級增長的難度。」
陳念若有所思地點頭道。
「沒錯，就是指數級別的！」
鮑果的臉上流露出了一閃而過的驚喜，隨後繼續說道：
「這個問題如果能夠解決的話，也許我們就不需要那麼多的實驗次數了——幾十上百次，說不定就能搞定。」
「明白了，我們會想辦法的。」
陳念果斷說道。
這一次，他沒有再說「一定會解決」，因為他不打算再隨便動用系統。
沒辦法，年紀大了，能活多久還是個未知數，那麼能積累的源點總數就是未知數。
在這種情況下、在基因、醫療的科技樹還沒點開之前，還是得省著點.
「那就多謝領導了！我一看你就知道是懂行的！」
鮑果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繼續說道：
「領導，今天咱麼老闆安排了晚飯，等到了桌上，我好好敬伱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