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只好裝作什麼也沒看見過,面不改色地收了手,轉身撿起碗筷,輕聲和她說:「婆婆你休息吧,我先去刷鍋,等會兒想上街再給婆婆買點骨頭燉湯。」
婆婆靠回了床上,看著我的眼神,依舊是那麼慈愛:「去吧,這段時間,辛苦染染了。」
「你是我婆婆,照顧你,應該的。」我報以一笑,拿著東西就轉身離開了。
不過,走了幾步,我又停住了腳步,不死心地再試探一次:「對了婆婆,我在鎮上銀行有個熟人,應該可以不用本人到場就能補辦銀行卡,需要身份證就行了。婆婆,你身份證放在哪裡啊?我等會兒去鎮上可以一道把事辦了。」
婆婆怔了一下,接下來,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身、身份證啊……」
「不會是也丟了吧?」
「不、不是……身份證,在月月那、她幫我拿著呢。」
我故作語氣輕鬆,「那我等會兒去找月月!」
「啊,好……」
撩開婆婆睡屋的灰布帘子,我大步出了堂屋門,把碗筷送進廚房打開水龍頭沖水後……我又輕手輕腳地溜了回去。
一進堂屋,走到婆婆睡屋的帘子前,就聽見裡面的老人壓著嗓音和人打電話說:「丫頭你嘴可得把牢了!那一百五十萬可是婆婆給你攢的嫁妝,要是被青染給弄去了,你就等著哭吧!」
電話那頭的女孩尖著聲說:「哎呦知道了知道了!銀行卡不是在我這裡藏得嚴嚴實實嘛,怕什麼!也就一百五十萬而已……她要給你三十萬,你接著啊!三十萬夠我買好幾個包了!」
「我這不是怕露餡麼,你姐姐這次回來變精了,她身邊那個妖怪到底是什麼來歷,我們還是得細查查!」
「婆婆你膽兒太小了,這樣,過幾天我有空去銀行重新辦張卡,她不是想看嗎,你拿過去忽悠她!三十萬也是錢呢,順便,這幾天可以再和她多要點,好不容易等她大方一回,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哎,你這個孩子,你總惦記她身上那點錢做什麼……她死了,她的錢不都全是你的了嗎!」
她死了,她的錢不都全是你的了嗎……
她的錢,不都全是你的了嗎……
全是你的……
絕情的話在我的腦海里不停迴蕩著聲,我忽覺心口一疼,像是被人扎了針,難受地窒息。
原來,在她們心裡,我的確,連狗都不如。
——
收拾完家裡的碗筷後,我情緒低落地回到了玄曄身邊。
玄曄一看我這無精打采的樣子,就猜到了答案。
他沒問,我沒說,他只是抬袖將我攬進了懷中,柔聲哄著:「本君看見山間有野花開了,本想摘一束拿回來水養。但思紂少時,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家中已有嬌妻,貌比花嬌,何須再采山野花。」
執起我的手,他深情繾綣地認真道:「本君會傾自己一生之溫柔,好好養護這朵嬌花的。」
他啊,總是能在我最失意的時候,想方設法地哄我開心。
我感動得鼻頭一酸,撲進他懷中緊緊抱住了他,「老公……你對我最好了。」
他指尖力度適中地捏住我下頜,抬起我的容顏,低頭,無盡柔情地囁住我兩片唇,小心啃咬,曖昧廝磨。
「傻姑娘,本君不對你好,還能再對誰好?」
玉指撩開我耳鬢的亂發,他低眸凝望我,眼底慾念蠢蠢欲動,「我家夫人越來越美了,怎地一日比一日好看,讓本君,心跳的一日比一日猛烈……可惜是白天,不然,真想抱著夫人不撒手。」
「你這龍……太好色。」我害羞地挪開目光不敢再看他。
他用大手來回磨著我的腰肢,軟語溫存:「都做了一年夫妻了,夫人怎麼還這樣不禁撩?夫人,你一臉紅,我便……控制不住地想撲倒你。」
我嗆了聲,趕在他想犯罪的想法還沒成熟前迅速逃出了他的懷抱。
這傢伙,怎麼一點兒也不膩呢。
本想找個事使喚他做,好讓他冷靜一下,可鄰居的張二嬸卻趕巧在此時捧著一身新衣服和新頭飾出現在了荒草地的另一頭。
「染染啊!」
張二嬸熱情的反常,捧著東西著急地從荒草地里涉了過來,匆匆趕到我們面前,嬉皮笑臉地把一套黑色聖女服送到了我手邊:
「來,染染,快,把這身衣服給換上!回來了就不要再穿城裡人的服裝了,族人們看見不習慣。」
張二嬸自己身上也穿著嶄新的本族服飾,濃密的頭髮編成麻花辮盤在頭上,插著銀花與銀簪子。
一臉諂笑的模樣讓我也、不太習慣。
「嬸子這衣服是……哪來的?」我好奇問她。
她笑得眼角皺紋能夾死蒼蠅,直言回答道:「還能哪來的,你婆婆讓人幫你做的唄!你啊,剛成年繼承聖女的身份就去大城市上大學了,這聖女的服飾你肯定見都沒見過,可好看了!
上面有八隻鸞鳥呢,頭冠上也有一百零一朵小銀花,一隻大銀鳥,這種冠子服裝咱們普通人都是沒資格穿的,只有本族聖女才配得上這麼漂亮的衣服。
哎呦別磨蹭,快換上吧,要是再穿著你們城裡人這套奇怪衣服,村裡的老人家們可就要不高興了!」
苗巫族的族人們的確不太喜歡外面人的服飾,平日裡男女老少都只穿本族改良過的衣褲,男生穿深藍色的褂子與闊腿褲,女生穿裙子帶花冠。
只不過在沒有節日慶典的時候大家也會穿得比較日常簡約,像花冠這種重量級的東西,只會在特殊的日子裡戴一戴,剩下時間頭髮上頂多只有一堆銀簪子,已婚的,便扯塊布包住,格外省事。
而今天張二嬸把這一整套聖女服飾都給我送過來了,非年非節……可能是昨天我回來時,那身裝扮引太多人不悅了……
我伸手捧過那套衣服……重量出乎了我的意料!
「這得有,小十斤吧!」我瞠目結舌。
張二嬸嘿嘿笑道:「這算啥!聖女禮服一套下來,花冠項圈腰鏈手鐲足有三十斤呢!這才八斤,屬於日常服飾。
正好最近剛開春天還冷著,你穿上這衣服也不熱,可不許再穿外族服飾了啊!你現在是我們苗巫族的聖女,就當入鄉隨俗了!」
我點點頭:「哦……」
張二嬸給我送完衣服就和我道了別,哼著小曲開開心心的走了。
而我卻對著手裡那套八斤重的聖女服犯起了難。
聖女的衣服好看是真,沉也是真!
當真應了那句欲戴皇冠,需承其重的話。
回屋後,我和玄曄兩個人折騰了四十多分鐘,才終於把一整套衣服穿好,一整套頭飾戴好。
衣服是窄袖黑底繡彩花的粗布料子,摸在手裡粗糙還發硬。
不過上面繡的吉祥圖案與彩花蝴蝶卻是一等一的好看,上衣底部墜著繞腰一整圈的銀鈴鐺,裙腰很緊,顯得腰身很細,腰頭繡著牡丹與鸞鳥,裙擺是不重樣的花朵與蝶,裙子外還設計了一層八扇裙門,每一塊裙門上都用彩線繡了鳳尾蝶與小彩花,下端是昂頭飛舞,象徵祥瑞的銀鸞鳥。
鞋子是配套的黑底繡花鞋,鞋頭綴著兩對彩線束好的流蘇。
頭頂花冠銀花成簇,繞腦袋整整一寬圈,冠頂是只展翅欲飛的銀鸞,周邊花蝶團簇,莊重大氣又不失高貴優雅。
花冠下端綴著漂亮的花苞銀葉,腦袋稍加晃動,便是滿頭的嘩嘩啦啦,銀飾碰撞聲頗顯聒噪。
穿好這麼一身,我瞬間覺得整個人的精神值都被迫降一半。
一身衣服三斤重,這個頭冠得有五斤有餘!
難以想像古人從前都是怎麼做到每天頂著這一身出去搖晃的。
「這身,好看麼?」我張開雙臂,在玄曄面前轉個圈,輕聲問他。
他將我從頭至腳打量了一遍,比了比我們的個頭,眼中含笑道:「嗯,好看,瞧起來,像長高了。」
我鬱悶地扶了扶腦袋上頂著的重玩意兒:「頭冠顯得吧……」
他撈住我的腰,猛地往懷中一收,甚是滿意的抬指撫摸我容顏,誇讚道:「本君的夫人,當真是個人間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