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剛到丹陽的時候,郭圖已經在等著了。
「主人,」
他身後站著一個心腹,低聲道:「朝廷這個時候將袁尚放回來,怕是藏著某些用意。」
郭圖不動聲色點頭,道:「不論如何,不能讓袁熙上位,逢紀,袁渙,高幹那些人現在恨不得殺了我。」
心腹看著不遠處不斷走近的袁尚馬車,越發低聲道:「那,這袁尚能聽我們的嗎?」
郭圖忽的冷笑一聲,道:「袁熙身後有逢紀,袁渙,高幹等人,袁尚想要上位,他就必須接助我!」
心腹還是擔心,道:「主人,那,袁熙他們能答應嗎?會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袁紹有三子,袁譚在洛陽犯事,被朝廷誅殺。
袁熙是次子,但一直不得袁紹喜歡,袁尚是三子,是袁紹最喜歡的兒子。
在前年袁紹親征南海郡的時候,就命郭圖用盡辦法,一定要接回袁尚,其意不言自明。
而袁熙,逢紀等人,這幾年飽受袁紹猜忌,郭圖的打壓,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袁紹廢長立幼,讓郭圖接回來的人承繼袁紹在揚州的基業。
郭圖冷笑更多,甚至得意,道:「我這一次親自出來迎接袁尚,除了要拉近與袁尚的關係,也是給袁熙,逢紀等人在袁公面前進讒言的機會!袁公已篤定袁尚繼承基業,加上心裡對逢紀等人有猜疑,他們越是要捧袁熙上位,便會越觸怒袁公!此消彼長之下,袁尚上位,已是板上釘釘!」
心腹神色微松,還是擔憂道:「主人,那高幹手裡可是有一萬精兵,要是袁公哪一天病逝,高幹學那何進率兵進入州府,強行扶持袁熙上位該如何?」
郭圖臉色微變,繼而目光陰冷,盯著袁尚越來越近的馬車,自言自語般的道:「這確實是一個麻煩。高幹是袁公的外甥,想要拿他不太容易,那張郃也是袁公的死忠,不會輕易改弦易轍……倒是那個鞠義,或許可以利用。」
隨著連年征戰,袁紹手下的將領不斷凋零,而今演變成了三大部將——高幹第一,張郃次子,鞠義最後。
高幹是袁紹的外甥,張郃是袁氏的家將,而鞠義原本是韓馥的人,是韓馥借給袁紹的,在韓馥死後,鞠義便一直追隨袁紹,不近不遠,在袁紹帳下,是一個相對邊緣的人物。
心腹不說話了,因為袁尚的馬車已經到了不遠處。
郭圖一伸手,遠遠的就抬起來,快步迎了過去。
馬車停了下,袁尚從裡面出來。
相對於袁氏其他人的高高大大,袁尚有些矮,白白胖胖,一看就是一個憨厚的好孩子。
還不等郭圖見禮,他就連忙道:「有勞郭軍師遠來親迎,袁尚這廂有禮了。」
郭圖與袁尚之前交流並不多,只是見過幾次,看著頗有『有禮』的袁尚,郭圖連忙道:「不敢不敢,下官奉袁公之命來接三公子,分內之事,不敢受三公子如此大禮。」
但袁尚還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一絲不苟。
這一幕令郭圖措手不及,愣在了原地。
袁尚行禮結束,站好後,笑著道:「先生能將我從洛陽救出來,此番大恩,袁尚沒齒不忘。此行會稽,但憑吩咐。」
郭圖眼角微抽,目光深深的注視著袁尚。
他原本以為,袁尚不過是一個年輕人,只要稍用手段就能任他擺布,現在看來,這也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
郭圖瞬間就收斂心神,滿面誠懇,抬著手道:「三公子,袁公屬意你接替大位,郭圖深受袁公大恩,怎敢不揭命效力!」
袁尚語氣謙遜,甚至是謙卑的道:「袁尚年少,尚不知大事,全憑先生安排!」
「分內分外,郭圖自當盡力。」郭圖道。他見袁尚將話說到了這種程度,心下既憂又喜。
憂的是這袁尚並不是一個好擺布的人,喜的是,袁尚是有些聰明且有志爭奪的人!
要知道,袁尚是三子,長子袁譚死後,按理說,袁熙才是順理成章繼位的人,所謂的『嫡庶有別,長幼有序』。
當年袁家門生故吏投奔袁紹而棄袁術,令袁術大怒,大罵袁紹是『家奴』。
作為庶子的袁紹,在法理上,是與『家奴』無異的。
袁紹是『庶』,袁尚是『幼』,禮法上,是沒有承繼資格的。
但很明顯,袁紹要廢長立幼。
袁尚與郭圖相視一笑,無形默契生出,袁尚更是一把拉著郭圖,道:「我與先生同乘,還有諸多事情要請教先生。」
他被送入洛陽為質多年,加上又是三子,在會稽無根無基,無權無勢。
想要與袁熙爭奪大位,能倚仗的,除了袁紹的態度外,最重要的,就是郭圖!
在他看來,只要郭圖願意助他,九成可成!
郭圖稍稍思索,便應下了。
馬車快速行進,從丹陽出發,直奔會稽。
袁紹病重,袁熙,逢紀,袁渙,高幹等人正在加速密謀,郭圖必須要儘快趕回去,免得夜長夢多。
馬車走了一陣子,四周的護衛被袁尚驅離了不遠不近。
馬車裡的袁尚,恭恭敬敬的抬起手,道:「還請先生教我。」
郭圖故作猶豫的道:「三公子,袁公命我用盡手段接回三公子,其意自明。但袁公帳下文臣武將,多與二公子交情深厚,你若想順利承繼大位,除了袁公的態度,還須自強。」
「何以自強?」袁尚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郭圖面上遲疑不定,欲言又止。
袁尚當即道:「若尚得償所願,願先生為周公!」
周公為相,賢明通達,恪守臣禮,萬世流芳。
郭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袁尚,等他說完,連忙躬身,道:「下官不敢。」
袁尚扶著他的手,道:「還請先生為袁尚指一條活路!」
這一句話,立即打動了郭圖。
在會稽,郭圖得罪了太多人,一旦袁熙上位,怕是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
郭圖臉上露出感激無比的神態,道:「袁公待我恩重如山,下官絕不敢辜負。袁公既屬意三公子,下官定為三公子籌謀。」
袁尚強壓著內心的激動,鬍鬚急促的盯著郭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