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鶴知道,秦不晚這是在逼他抉擇。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秦知語花生過敏?
「怎麼了?秦知語不愛吃麵啊?」一旁張巡不明所以地問道。
這種時候,秦不晚能施捨給秦知語吃一碗麵,都是她大度了。
徐南鶴沉默良久,深吸了口氣,起身,拿起了那碗面,道:「好,我拿去給她吃。」
秦不晚沒作聲,只是慢慢吃著手中的龍井酥。
就像方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等到吃完手中那個龍井酥,她起身,走到了窗前,望向樓下的徐南鶴跟秦知語兩人。
徐南鶴剛好到樓下。
他將手中的碗筷,放到了秦知語面前地上。
秦知語看著徐南鶴將東西放在地上,錯愕而又震驚。
他是把她當成狗了嗎?!在地上吃東西!
「吃吧。」徐南鶴沒有看她,只是輕聲開口道。
秦知語的視線又落在了他放下的東西上,只一眼,便愣住了。
她不能吃花生,跟她相熟跟她一塊兒吃過飯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對花生嚴重過敏!
徐南鶴是醫生,更不可能不記得這件事!
「哥哥,你確定讓我吃,是嗎?」她顫抖著抬頭望向他。
徐南鶴別過了視線,沒有看她,也沒吭聲。
所以,一定是秦不晚逼他的。她懂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吃。
秦不晚這樣逼她,她吃下去了,總比不吃好。
一來,不讓他為難,二來,他一定會對她心存愧疚,會更憐惜她。
只要能夠挽回徐南鶴的心,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她抬手,擦去臉上的眼淚,輕聲道:「好,那我吃。」
「南鶴哥哥說的做的,一定都是對的。」她噙著眼淚,笑著道。
這是這些年來,她對徐南鶴說過最多的一句話。
徐南鶴有些不忍,將視線投向別處,沒有再看她。
是她和秦朗自己做錯了事情,他們犯下太多不該犯的錯誤。
一碗麵而已,甚至不能平息秦不晚萬分之一的怒氣。
秦知語看著徐南鶴,用她那隻受傷的右手,哆哆嗦嗦拿起了筷子,吃力地夾起幾根麵條,送進了口中。
她嚼開了,麵條的鮮香,帶著花生濃郁的氣味,在她口中蔓延開。
她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吃花生是什麼時候了,她甚至已經忘記了花生的味道。
但是這一次,這個味道,她會記住。
她一定會牢牢記一輩子!
吃了第一口,她也就不害怕了,接連著第二口,第三口。
徐南鶴聽著她吃東西的聲音,回過頭來看向她。
「別吃了。」他看著她跪在那兒,努力往口中塞著麵條的樣子,皺緊了眉頭。
秦知語沒有停下,和著眼淚,將東西努力地咽了下去。
她的喉嚨已經腫起來了,她能感覺得到,她的呼吸道也開始有些不舒服。
徐南鶴能夠聽得到她努力痛苦喘息的聲音。
「別吃了!」他再一次開口道。
「很好吃啊。」秦知語朝他笑了笑,道。
徐南鶴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樣子,伸手,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碗筷。
「啪!!!」與此同時,他和秦知語身旁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是什麼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徐南鶴下意識伸手擋住了秦知語。
他怒氣沖沖地回頭看是怎麼回事,發現他和秦知語兩人身上沾滿了濺起的黑色墨水,很顯然是從樓上砸下來的墨水瓶。
他抬頭看了眼,秦不晚正站在窗口處,冷冷垂眸看著他們兩人。
徐南鶴愣了幾秒,隨即收回了護住秦知語的那隻手臂。
他沒有再管秦知語,一句話都沒說,起身上樓。
秦知語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卻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
秦不晚讓她吃這碗面,是故意試探徐南鶴。
從剛才他的行為來看,徐南鶴還是在乎她的。
他嘴上再怎麼不承認,她確定,他心裡還是有她的一席之地!
……
徐南鶴到樓上時,秦不晚已經不在張巡辦公室。
「不晚呢?」他焦急地詢問張巡。
「你余阿姨醒了,她去病房了。」張巡道。
徐南鶴隨即追到六樓余非因的病房。
秦不晚正在門口等他。
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秦不晚隻字未提,只是朝他瞥了眼,淡淡道:「我跟我媽說,你昨晚值夜班。」
徐南鶴小心翼翼打量著秦不晚的神色。
「好,知道了。」他點了點頭回道。
秦不晚沒等他,轉身先進了余非因病房。
徐南鶴調整了下呼吸,跟在秦不晚身後走了進去。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到病床上的余非因的一瞬間,徐南鶴還是愣住了。
除了半條手臂和半張臉,余非因幾乎渾身上下都纏滿了繃帶!
斑斑點點的膿血在繃帶上面依稀透出來,令人觸目驚心!
「南鶴,你來了啊。」余非因看見徐南鶴,隨即朝他努力笑了笑,道。
徐南鶴緩步走到床邊,看著余非因身上的傷,半晌,才應道:「阿姨,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事兒,你跟不晚好好的就行。」余非因卻搖搖頭回道。
能活下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昨晚昏迷前的一刻,她看著追在車後的秦不晚,心裡只有無盡的懊悔。
她不怕死,只是她應該早些把遺囑的事情告訴秦不晚。
昨晚她瞞著秦不晚跟秦朗見面,為的就是秦家老太太的遺囑,誰知秦朗將她騙出醫院之後,立刻將她綁了起來。
這輩子,她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秦不晚,她甚至後悔把她生下,將她帶到這個人世,讓她受了這麼多苦。
好在,還有徐南鶴。
看到徐南鶴的一瞬間,她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沒有她,至少還有徐南鶴知道疼愛秦不晚。
如果徐南鶴不把秦不晚放在心上,他舅舅傅雲商又怎麼會這麼幫她們母女兩人?
所以,徐南鶴就是秦不晚在徐家的底氣,只要徐南鶴在乎秦不晚,他的家人自然也會好好對待秦不晚。
「昨晚真是多虧了你舅舅,麻煩他了,待會兒你和不晚一定要去好好謝謝他。」余非因繼續朝徐南鶴道。
徐南鶴猜測,秦不晚應該沒有在余非因面前說過他們吵架的事情。
他沉默了幾秒,應道:「放心吧阿姨,我和不晚會單獨請他吃頓飯。」
「這樣還不夠呢。」余非因道:「其實……我還想讓他做你們婚禮的證婚人。」
徐南鶴扭頭看向秦不晚,頓了頓,神色自若回道:「自然可以,不如我將舅舅叫來,阿姨親自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