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姜瑤後,桑覺淺這才回了雜貨鋪。
關上門的那一刻,桑覺淺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今天發生了不少的事情,又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來應付,此時一放鬆下來,就覺得無比的疲憊。
雖然很想去沖個熱水澡,但桑覺淺還是先走到了窗戶邊,去查看李君衍的情況。
不看還不知道,一看才發現,李君衍此時正跪在龍床邊上。
不僅僅是李君衍,還有大皇子,幾個年紀尚小的皇子公主,以及一些大臣。
屋內跪的人雖然不少,但每個人都神情肅穆,安安靜靜,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
從床上的皇帝,臉色灰敗,滿臉死氣,看起來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不知道是誰沒忍住哭了一聲,頓時惹得其他人也跟著哭了起來。
皇帝眼睛瞪得如同銅鈴,「都……住嘴!」
只說了三個字,皇帝就累得氣喘吁吁,顯然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現在每說一個字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
桑覺淺正盯著皇帝看,皇帝好像似有所覺。竟然直直的看向了她,同時伸出了右手,在空中不停地抓著什麼。
別人不知道,但桑覺淺知道,皇帝這是想要抓住她。
但他們兩人之間隔著的可不僅僅是一扇窗戶,而是幾千年的歷史長河。
任由他的手在空中不斷地揮舞,也沒能碰到桑覺淺分毫。
「神……神……」
皇帝想要說出神女兩字,卻怎麼也沒能說出來。
那手在空中緊了又松,最後狠狠地摔落在了龍床上。
眼睛雖然還睜著,可眼神無比的空洞。
儼然已經死了。
看著這一幕,桑覺淺也嚇了一跳。
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她才剛回來,老皇帝就死了,這也太巧了吧?
桑覺淺還在糾結這個巧合,那邊一群人就已經哭了起來。
嗚咽聲從屋內傳到屋外,哭聲越來越響。
這些人也不知道是在為老皇帝傷心,還是在為他們自己而傷心。
李君衍雖然也表情嚴肅,但面上卻並無淚意。
死去的是他的父皇,但同樣也是殺死他母親的兇手。
在他小的時候,皇帝曾抱過他,哄過他,對他有過期望,也有過很多的讚賞。
可隨著他日益長大,皇帝眼中的欣慰漸漸減少,猜忌和懷疑卻越來越多。
甚至,殺意也在逐漸增強。
現在他死了,李君衍說不上自己是否難過。
在心中的輕鬆卻是騙不了自己的。
或許對他們父子而言,這便是最好的結局。
在他們還沒有反目成仇,父子相殘之前,他先死了,一切也就這樣終止了。
和李君衍一樣沒有落淚的人,還有大皇子。
大皇子雖然微微垂著頭,可只要仔細去看,就能看到他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有那眼底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老皇帝終於死了!
他總算能夠坐上那個至尊之位了!
大皇子抬起頭,朝著錢公公的方向看去。
錢公公的身子抖了抖,但很快他又咬了咬牙,從人群中走出來。
「還請諸位皇子和大人,跟隨大家一起去取聖旨。」
恆親王立即抬頭看向了錢公公,「錢公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皇兄留下了傳位的聖旨?本王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錢公公笑了笑,「皇上身體早就不好,為了以防萬一,之前就已經寫好了遺詔,特意放在了去書房門口匾額的後面,為的就是在需要的時候,當著諸位的面取出來。以防有人趁機作亂。」
恆親王的表情有些難看,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是皇兄最為信任的兄弟,無論有什麼事情,皇兄都會和他商議。
可遺詔這樣的大事,皇兄竟然從未跟他提起過,難不成在皇兄的心中,他也是不值得信任的嗎?
大皇子已經起身,朝著恆親王看了一眼,「皇叔不必想那麼多,把遺詔取出來看一看就知道真假了。」
事已至此,自然要先將遺詔取出,看看上面寫的內容。
眾人紛紛起身,朝著御書房門口走去。
御書房的門口掛著一塊匾額,上面就寫著御書房三個大字。
平日裡雖有太監上去打掃,但也只是擦拭其表面,並不敢動其分毫。
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個侍衛踩著梯子上去,將匾額摘下,發現後面有一個凹槽,裡面果然放著一個木盒。
將木盒取出打開,錢公公恭恭敬敬地從裡面取出了聖旨。
「朕今日特頒布此詔,宣示皇位傳承之事宜。朕體察天意,感念民心,選定七皇子李君澤為皇位繼承人。今日皇位傳承有序,秉承先祖之遺訓,遵循法度之規範。朕躬親政年已久,深知皇位傳承之重任,今日將皇位傳於七皇子,以承天下之重任。望新皇繼承先皇之志,秉持公正,愛護百姓,維護國家安寧,確保社稷長治久安。如此國運昌盛,子民安康,皆是新皇之福澤。欽此。」(摘自某度)
錢公公大概也不知道聖旨裡面到底寫著什麼內容,讀前面的時候還十分鎮定,當讀到是七皇子繼位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
但讀都讀了,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也不可能收回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念。
此時念完後,合上聖旨,錢公公也是一臉的茫然。
大皇子一直信誓旦旦,說繼位的絕對會是他。
怎麼現在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心中雖然驚駭萬分,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當著這麼多大臣的面念完了聖旨,七皇子繼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錢公公的心思轉得飛快,捧著聖旨恭恭敬敬地跑到了七皇子面前,「還請新皇接旨。」
七皇子李君澤,今年18歲,尚且沒有及冠,面容十分稚嫩。
他好似也根本沒有想到繼位的會是自己,臉上全是震驚之色。
「公公,這……」
錢公公陪著笑臉兒,「奴才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聖旨的確是這樣寫的,新皇快快接旨吧!」
恆親王這時也反應了過來,趕忙走上前來,「還請新皇接旨,這是先帝的遺願,先帝權位於新帝,必定是看重新帝,我等必定會盡心輔佐。」
其他大臣紛紛應和,跪請七皇子接旨繼位。
七皇子看了看恆親王和一眾大臣,又看向了李君衍,「三哥,你看……」
李君衍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謹遵先帝遺願。」
七皇子又看向大皇子,「大哥,這……」
大皇子從聽到聖旨內容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些繃不住了,此時臉上的表情無比的猙獰。
聽到七皇子的詢問後,大皇子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眼神更加的陰鬱,「錢公公,聖旨我能看一下嗎?」
錢公公面露猶豫,「這……」
神仙打架為,什麼要為難他一個當奴才的?
恆親王直接從錢公公的手中接過聖旨,緩緩打開,讓在場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大皇子想看,便這樣看吧。」
聖旨的內容呈現在每一個人的眼前,這字跡一看就是皇上親筆,大概是因為身體虛弱,雙手無力,字沒有之前寫得那麼好,也絕對不是別人仿寫的。
尤其是上面蓋了一連串地印,不僅有玉璽,還有皇上的私印。
清楚地看到聖旨的內容後,大皇子的身子都踉蹌了起來,接連往後退了幾步,這才堪堪穩住了身體。
他籌謀這麼久,讓趙婉兮給皇帝下毒,除掉了太子,又將第二次下毒誣陷在了雷獸身上,為的就是能夠順利繼位。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卻是白白為別人做嫁衣裳。
老皇帝的確死了,可卻傳位給了不顯山不露水的老七。
他所有的謀劃,此時都變成了笑話。
大皇子悄戚然一笑,轉身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
看著大皇子離去的背影,恆親王臉色有些難看,「大皇子,你去哪裡?」
大皇子置若罔聞,轉眼間已經走到了門外。
七皇子神色淡然地看著大皇子離去的背影,「皇叔,沒事,大哥肯定是因為父皇去了,所以心中難受,就讓他去一個人靜一靜吧。」
恆親王讚賞地看了七皇子一眼,「新帝寬容,是我等與天下萬民的福氣。」
其他人連聲附和,對著七皇子跪拜,請七皇子安排登基事宜。
李君衍站在人群之外,對於他們所討論的事情不發一言。
七皇子之前還內秀靦腆,甚至有些緊張,可隨著說話漸漸增多,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絲毫不見慌亂。
給桑覺淺的感覺,就像是他之前已經安排過無數次了,所以對一切都是信手拈來。
這個七皇子,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不過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桑覺淺其實並不在意。
她只希望,這人不要對李君衍有什麼敵意,在登基大典之後,能讓李君衍安全的回到封地就行。
雖然李君衍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但桑覺淺知道,此時此刻他心中的想法,應該和她一模一樣。
新皇登基的事情雖然安排了下去,在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帝的喪儀。
好在這都是有章程在的,又有禮部的人操持,一切很快就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