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抵足而眠

2024-09-17 20:04:04 作者: 鯽魚湯要加香菜
  第69章 抵足而眠

  「平,卻之不恭。」

  種平在心中梳理好關於宋代「渠社」對田間均衡配水管理的影響,這一方面的資料。

  根據東郡的情況加以調整,確認沒有什麼理論上的問題後,整肅面容,應下與曹操回府的邀請。

  說起對農田灌溉的管理,至遲在魏晉時期便已記載說,有負責相關農田灌溉用水分配的專職人員。

  像是泰始二年(公元266年)和泰始三年的漢代文書中,就明確記載過水曹官職。

  時當公元六世紀的《周書·異域志》中記載有高昌國「諸城各有戶曹、水曹、田曹……」

  到了宋代,管理農田灌溉的基層組織的組成和功用更加具體,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渠社」。

  「渠社」大體由二十戶左右的受益戶組成,負責人稱為「錄事」。

  當洪澇發生時,錄事就會通知「渠人」出工防汛,消息傳達之後,由渠戶們再度轉相傳遞。

  可以在最短時間自上而下動員起抗洪隊伍,提高整體應對洪澇的效率。

  而且平日各個渠道出現危險時,「錄事」也會通知各「渠人」自帶工具、材料,定時出工維修。

  這種組織形式雖然是民間性質,但是得到了官府的支持和保證,自有一套獎懲制度,對於不按時出工的,根據慣例給予處罰。

  推行「渠社」,對於維護渠道正常運行和長期使用有重要意義,對於現在的東郡,也極具參考價值。

  唔,要是想設定「渠社」,還是得自己去田間村落,踏實了解好情況才行啊。

  「伯衡一路奔忙,且好好休息,夜間我叔侄二人好好詳談。」

  曹操停下腳步,頗為親切的囑咐。

  種平盤算了一路,此時被曹操的聲音拉回思緒,一時間有些錯愕。

  嗯,這就到了?

  他抬頭一看,這條街對面被一片第舍占領。

  柱壁雕鏤,加以朱漆,實木大門上雕刻著空心花紋,繪以仙靈彩雲,端的是氣派非凡,貴氣逼人。

  不愧是曹老闆,這審美簡直一流啊,不過這綺文……與司徒府中的殊為相似,想來權貴之家,大多如此。

  種平欣賞著門上的綺文,不由得聯想起初次拜訪王允時的情形,心中生出些哀涼之感,默默立在門前,過了片刻方才跨入其中。

  「小先生請隨昂來。」

  曹昂眼看到了自家府邸,自告奮勇為種平做這個領路人。

  他無比絲滑地取代了曹操的位置,率先走進府內,完全沒在意曹操再次黑沉下去的臉色。

  種平略略頷首,只當是曹昂要領自己下去休息,抬起腳轉而站到對方後面,跟著就往裡走。

  曹昂美滋滋地走在最前面,撓了撓頭。

  奇怪,怎麼感覺後背一陣刺撓。

  曹昂也沒多想,他邊走邊給種平介紹著府內布局。

  種平正擔心自己要是住進曹操府中,平日若是不小心衝撞了女眷,豈非失禮?

  此時自然是無比專注,將曹昂口中提到的各處地點記在心中,二人一個說一個聽,硬是把曹操留在了門口。

  曹操:突然感覺這兒子不要也不是不行。

  「小先生,這邊就是書房,平日裡父親都在這處理公務……」

  種平穿過長廊,應聲往曹昂所指之處望去,第一眼倒是沒注意到書房在何處。

  反而見到不遠的偏院中綠意蔥蘢,極為清幽,內心頗為屬意。

  曹昂雖然舉動言語給人一種粗枝大葉的模樣,對於自己在意之人卻是極為細心,自然察覺出種平心緒。

  「這偏院平日無人居住,偶爾父親興之所至,倒是會同志才先生一道在院中賞景……此處幽雅別致,昂觀之甚適合小先生居住,小先生意下如何?」

  「我二人年紀相近,直接以字相稱即可。」

  種平被曹昂一口一個「小先生」叫得怪不自在的,無奈一笑。

  「哈哈,小先生果然瀟灑自如,不受俗禮所拘!」

  曹昂先是大笑,隨後肅聲道,「小先生將為昂師,昂再不注意禮節,也不可怠慢先生。」


  種平一愣。

  怪不得曹老闆對曹昂這麼寵愛,就拿曹昂對情緒收控自如這一點來說,這是極肖其父啊!

  曹昂並未停留太久,他吩咐好僕役整理出房間,又關照種平多多休息,隨即退了出去。

  其實他倒想留下來同種平再好好聊會兒天,然而種平的確是有些睏乏,加之身上的傷還沒好全,精神不濟。

  曹昂聽出他尾音不經意透出的一絲沙啞,退出種平房間後隨手喚來一個婢女,讓她交代廚房先做一碗米漿給種平送去。

  婢女領命,正要離開,卻又曹昂喚住,殷殷叮囑:「若是回來時小先生已睡下,便不必再送,恐怕不新鮮。先在一旁伺候著,待先生將醒,再吩咐廚房另做,可明白?」

  「諾。」

  種平不知道外間曹昂對自己的關心。

  他躺在床上,雖然困到眼睛發酸,但腦海之中思緒紛雜。

  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只得大睜著雙目,盯著窗戶發呆。

  這屋子並不大,約莫跟種平的大學宿舍差不多體量。

  牆壁被不知道什麼塗料塗成淡淡的黃色,正與窗外柔嫩的青葉相稱。

  窗欞雕鏤著棱形小格,不曾蒙窗紗,因此種平能看到半枝桃花,斜斜探入窗內。

  風一吹,那桃花便輕飄飄地晃動。

  陽光被分割成許多個方形小塊灑在床上,種平百無聊賴伸出手去接,手指穿過陽光,卻恰巧接住片落下的桃花瓣。

  他有些疑惑的偏頭去看,但見檐前老樹一株,濃蔭覆窗,人面俱綠。

  「誰?」

  他隨手抓起一旁的銅燈卡在門栓之上,確認外人無法進入自己的房間後,方又移步到窗前。

  窗外之人被種平這聲喝問驚動,慌亂抬首。

  眼波明,黛眉輕,綠雲高綰,簪簇小蜻蜓,桃花吹滿襟。

  「郎君。」

  那女子半是羞怯半是恭敬地垂下頭,露出雪做的一段脖頸,細細摘下衣服上的桃花瓣,躬身行禮。

  種平哪裡見過這場面,一時之間竟是手足無措,好半天才想起讓對方起來。

  根據對方服飾,種平也猜出這女子應當是曹昂給他安排的婢女,他輕輕咳嗽兩聲:「汝是何人?」

  「婢子檀女。」婢女微微屈膝,聲若環佩相碰,泉水凌凌。

  「檀女?」種平琢磨著古裝劇里婢女不是都叫「秋月」「香兒」之類的嗎?

  這「檀女」,聽起來就非同凡響啊,難道說是曹老闆給取的名?

  也不對啊,曹老闆有這麼閒?

  檀女察言觀色,知道種平是在困惑自己名字,卻只是抿唇,不做回答,轉而詢問:「郎君有何吩咐?」

  種平拿不準檀女的身份,想了想,打開門讓對方先進來,不必隔著窗戶交談。

  「嗯,我有些口渴,勞煩告知廚房在何處。」

  檀女聞言頗有些訝異,站在原地猶疑不定。

  種平很是疑惑:我尋思自己好像沒問什麼不對勁的問題吧?怎麼一副驚訝的表情?

  不過,近前看,這女子烏髮如檀,眉若淡墨,想來便是「檀女」之名的由來了。

  「郎君直接吩咐婢子便是,郎君且稍待。」

  檀女被種平這副茫然的樣子逗得想笑,忙掩住唇,心想這小郎君果真同長相一般,是個天仙般的人物,竟是一點俗物都不通的。

  哪裡有去別人家做客,不要人服侍,自己找水喝的?

  種平困惑無比,坐在床上等待檀女取水回來,忍不住又懷念起牛福。

  牛叔可不會像這檀女一樣做謎語人,我不就問個廚房,到底哪裡好笑了?

  還是老爹有先見之明,從小就不給我派僕役,一個人待在小院子多快活……

  說起來,古裝劇果然信不得,從牛叔到檀女,大多說話文雅,一看就常受薰陶。

  壓根不是電視劇里呈現的那中滿口土話的僕役形象嘛。

  不多時,檀女便從門後轉進來,端著一碗米漿,準備伺候種平飲用。

  種平看檀女抬起手,直接就把她手上的米漿接過來,一口灌下去。


  呼~

  真舒爽啊。

  「多謝。」

  種平心滿意足躺回床上,這下倒是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獨留在僵在原地的檀女。

  檀女得了這聲謝,心中複雜,不知作何感想。

  她慢慢收回桌案上的碗,沉默許久,忍不住望了眼床上的種平:

  小郎君肆意瀟灑,真神仙中人!

  主要也就是種平顏值抗造,但凡換個丑點的人……

  這麼不通禮數的一套搞下來,檀女再好的心性,也承受不住。

  更何況,檀女本就非一般僕役,自小接受訓練。

  如今被曹昂賜名,前來服侍種平,對於自己所要伺候的對象,檀女自然別有一番溫柔小意。

  種平睡夢之間,迷迷糊糊夢見自己在棵繁盛的紫丁香下,手攀著枝條,正欲折花。

  突然天上掉下筒巨大無比的竹簡,直直砸在自己頭上,種平驚出一身冷汗,猛地從床上坐起。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種平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捂住臉醒神。

  透過手指可以看見屋內的燈火,種平心知自己這是睡了有段時間,想來此時應當已是夜半十分。

  「伯衡休息得如何?可是初來乍到,有些不適?」

  種平被這聲音又驚了一次,他很快反應過來出聲的曹操,掀開被子就欲下地。

  曹操手疾眼快按住種平,笑道:「我已擾了伯衡清夢,更深露重,怎能再讓伯衡受寒氣侵襲?」

  種平被曹操按著,動彈不得,只能苦笑:「恕平無禮。」

  「叔父,渠社一事,平心中已有章略,只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若是可以,平希望能至田間察看地形,深入村落進行了解。」

  「哦?」曹操品味著種平那兩句詩,「伯衡竟也長於詩句?」

  種平有些心虛,其實他引用了陸游的《冬夜讀書示子聿》。

  這句詩的本意是從書本上得來的知識畢竟不夠完善,要透徹地認識事物還必須親自實踐。

  雖然元興元年(公元105年),漢和帝下令推廣蔡倫的造紙法,使得紙張在朝廷內外使用。

  但是這紙還是在官署之中用得較多,主要是減免竹簡書寫使用帶來的不便。

  為何種平不直接將「紙上得來終覺淺」改為「帛上得來」呢,因為他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古文。

  東晉王隱的《晉書》中有言:「古之素帛,依書長短,隨事裁絹,枚數重沓,即名幡紙。」

  南朝宋的范嘩也曾在《後漢書》中說:「自古書契,多編以竹簡,其用縑帛者,謂之為紙。」

  由是可以看出,「紙」也能作為布帛的代名詞,故而種平敢直接用原句,而不加以修改。

  種平引用這句話,自然是下半句的意義大於上半句,在此情景之下。此句的含義就被種平歪成了:

  「寫在布帛之上的策略,還是過於淡薄淺顯,唯有親身實踐過後方知道效用。」

  對不起了放翁先生,這20的聲望實在不夠注經的。

  想要開宗立派去傳揚我那些「大逆不道」的思想,還是唯有抄詩揚名這一途啊。

  種平在心底默默向陸游道歉,他已經定下了自己的發展路線:

  他入了曹府,也看出曹操不提長安之事,多半是沒有出兵的意思。

  要說是失望,也不盡然,他也能明白曹操此時按兵不動背後的原因。

  他猜想或許是荀彧同曹操說了什麼。

  既然借兵一途,現下是行不通了,他唯有先借著曹操打出聲名,隨後再想法子救出種輯和蔡邕。

  只要跟在蔡邕身後共同註解完《東觀漢記》,這經學的資歷也就夠了。

  雖然離著書立說還遠著,但再學上個兩三年,也能掛上個名儒的頭銜。

  後面就可以沉下心去寫書注經,給曹操獻策以謀取系統獎勵,多攢些壽命。

  若是力所能及,也可改善民生,做些實事。

  「只是粗通罷了,不登大雅。」種平象徵性的謙虛一番,畢竟陸游之詩雅不雅,種平心中自有定論。

  曹操自然也能聽出這詩句的脫俗之處,他眯著眼,極為讚賞地捋了捋鬍鬚:「伯衡文炳雕龍,弸中肆外,來來,我叔侄二人抵足而眠,夜話閒談,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弸中肆外,指人內有才德,則有文采,自然外露。

  通常是讚美德才兼備的人,曹操這般誇讚種平,可以說是對其極為看中。

  然而種平卻不怎麼高興……

  急,人在三國,剛收到曹老闆抵足而眠的邀請,現在兩股戰戰,神思不屬……來個季伯常的救一下,教教我要怎麼選才能成功苟住啊!!!

  (感謝墨o客的打賞())

  感謝

  夢非夢可萌

  齊木游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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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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