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 你是懂呂布的

2024-09-17 20:04:06 作者: 鯽魚湯要加香菜
  第70章 你是懂呂布的

  種平直挺挺躺在榻上,注視著窗外的晨光,整個人都變成了灰色,仿佛一隻攤平的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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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該想到的,像曹老闆這樣每日整兵訓練,還喜歡仰臥睡覺的人,怎麼可能會不打呼嚕……

  「哈啊~」種平打了個哈欠,慢慢從榻上坐起來,掐著自己的鼻根,試圖保持清醒。

  曹操的確很是體貼,寅時晨起後,念著種平還在「熟睡」,特意沒有喚婢女服侍,自己換好衣服。

  他回身幫種平掖好被子,復將燭火吹熄,隨後輕輕托著門推開離去,全程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然而曹操剛離開,種平便睜開眼。聽了一宿的鼾聲,他壓根睡不下去。

  只是曹操實在誠意太甚,種平不忍拂了這番好意,裝作睡得極香罷了。

  硬生生挨到晨光入窗,種平撫摸著曹操幫他掖實的被子,不由得微微出神。

  「郎君尚在休息,先生請稍待。」

  屋外傳來檀女的聲音,種平下榻穿上布靴,猜出門外之人應當是前來與他商議水利的戲志才。

  他也不喚檀女入內服侍,自顧自洗漱乾淨後,朗聲邀請:「平虛右以待,戲先生直接進來即可。」

  門外簾影微動,種平第一眼看見的是挑起布簾的竹扇,隨後是便是搓洗得有些發黃的衣角,看上去應當是粗麻布料。

  隨著那人進入屋內,種平鼻翼翕合,嗅出股清淡的酒味,並不沖人,反而透著麥芽的香甜氣息。

  「戲忠,戲志才,見過太史令。」

  戲志才含笑作揖,略微躬身片刻,隨即起身,姿態寫意。種平一時間竟幻視出那些壁畫之上的魏晉名士,率真任誕而風流自賞。

  這人合該與「輕裘緩帶,不鞋而屐」相配。

  「太史令所繪農具,忠已命人改造出數份,送至司馬處,只待試用。忠以為,此物既是太史令改良,如何使用還需太史令指導才是?」

  「平正有此意,願親試于田間,以觀其效。同時考察地形,修整水利。」

  種平隨意捲起下裳,盤腿坐在榻上。戲志才身上有種神奇的氛圍感,讓人聊著聊著就放鬆下來,不由自主卸下心防,跟對方親近。

  「戲先生請坐。」

  戲志才見了種平如此失禮之舉,不僅沒有半點不適,反而坦然脫下麻履,赤腳上榻,學著種平的樣子盤起腿。

  「太史令對於修渠建壩之事,也有獨到見解?」

  他這會兒倒是顯出幾分訝異,不是戲志才不相信種平,實在是對方年紀太輕,又生在長安,不曾有務農經驗。

  突然聽得種平話間意思,他對於水利之事似乎頗為精通,戲志才難免有些驚訝。

  種平一時竟找不出理由搪塞,他面色平靜,語氣自然:「略懂,略懂。平也不過紙上談兵罷了,究竟能否有成效,還須因地制宜。」

  戲志才被種平過於平淡的表情弄得一懵,不由得有些懷疑人生:太史令這副「水利,小道爾,不是有手就行?」的神情是認真的嗎?

  還是說,現在謀士的門檻這麼高了嗎?

  是我不配了……

  「東武陽正在漯水之側,雨季易澇,若河口淤塞,則往往河懸於岸,衝垮堤壩;乾季易旱,唯有溯源至上游,方可取水用以灌溉,殊為不易。」

  戲志才簡略介紹過東武陽縣的地理,對種平將要提出的解決之法更加感興趣。

  東武陽的旱澇之事,的確棘手,他與荀彧二人商議許久,也只敲定下加固堤壩、定期清淤,開拓支渠這類前人用過的法子。

  配合一套行下來,雖然慢些,但也行之有效。

  「嗯……」種平心想這題好耳熟……河懸於岸?這不就是地上河?還有那什麼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所以漯水就是小黃河吧?!

  高考前刷了那麼多治理黃河的地理題,終於能派上用場了!這麼看來,我還是吃了文科的紅利啊!

  他自信一笑,緩聲回覆:「平有一策,可護堤壩,解決口之困。」

  「以草繩、梢枝、蘆荻為原料,摻以碎石,以巨大竹索橫貫其間,隨後捲起捆住。直徑約莫一至三、四丈不等,長度約百丈。放置在堤身險處,謂之『埽岸』,可合龍門。」


  「只是埽身太長,人力不能壓,埽不至水底,容易出現河流不斷,而繩纜多斷絕的情況。平以為可以六十步為三節,每節埽長二十步,中間以索連屬之。先下第一節,待其至底,方壓第二,第三。」

  「同時頒行農田水利法,派出官吏專管此事,凡吏民能提出土地種植方法,指出陂塘、堤堰、溝洫利弊,且行之有效,可按功利大小給獎。」

  「獎勵百姓在各地興修水利工程,開墾荒廢田地。」

  種平心想可算專業對口一次,修過的《中國法律氏》終於派上用場了。

  他原先還以為穿到古代,自己這個法學生就沒有用武之地了來著。

  「至於抗旱……」種平撓撓頭,抗旱的題他做的還真不多,每次考黃河治理,基本上都是考如何抗洪防澇。

  不過現在還是雨季,離旱季還遠,有這些時間,也夠種平再回憶回憶上輩子的那些知識點了。

  實在不行,不還有統哥嘛,等曹老闆實行我的策略,說不定就刷出了關於抗旱的獎勵呢?

  「事有輕重緩急,待解決雨澇之難,再考慮乾旱一事也不急,先生以為如何?」

  「當真良策!」戲志才擼起衣袖,兩眼放光,順手摘下腰間酒筒,「噸噸噸」灌入口中。

  種平目瞪口呆,看著那酒水順著對方嘴角滑落,半數掛在鬍鬚之上,半數浸透胸前衣衫,打濕大片衣袖。

  他可算知道為什麼歷史上戲志才去世的早了,就這麼個喝法,哪怕不水中毒,也會被嗆死的吧……

  畢竟戲志才這一竹筒灌下去,完全符合機體因水攝入過多,或排出過而水中毒的定義啊。

  至於為什麼不是醉死……就這酒味,醉死的機率還沒有被酒水溺死的概率大。

  「太史令良策佐酒,忠勝飲瓊漿!」

  戲志才扯過衣襟,將嘴角酒液擦乾淨,正欲收起酒筒,卻又停住,轉而向種平「安利」:

  「忠這酒雖比不上『九釀甘麗』,但以竹為器,竹香釀酒,別有一番清麗甘冽之味,太史令若愛酒,不可不飲。」

  種平很想以「未成年不得飲酒」為理由拒絕,主要戲志才喝酒的那一幕給他留下的震撼太大。

  他只是看著,就覺得自己仿佛也灌了一肚子酒似的,完全不想親身嘗試。

  然而對方的安利詞的確很有吸引力,又是竹香又是清甜的……對種平這個每日吃粟米粥配涼拌木耳的人來說,這是多麼大的誘惑!

  「平不善飲酒。」種平先給戲志才打了個預防針,雖說對方的酒度數肯定不高,但這畢竟是種平這具身體第一次飲酒,誰知道會不會醉……

  嗯,就這度數,以我這個年紀的代謝水平完全扛得住,不慌!

  他接過盛酒的竹筒,先是聞了一聞,正如戲志才所說,淡淡酒香沁染上翠竹氣息,清新誘人。

  種平試探著抿了一口。

  ……欸?甜甜的,感覺跟上輩子吃過的酒釀味道差不多。

  聞起來竹子味很濃,喝起來卻沒什麼竹子味啊。

  他沒忍住又想起自己看過的那些男頻文:穿越標配蒸餾酒,恰米必配啊,我要不要也搞……

  呸呸,想什麼呢!

  雖然自武帝時期頒布的榷酒酒政被廢除後,兩漢對于禁酒仍有一定的舉措,但相對而言已經比較寬鬆,甚至是默認了私營釀酒的合法存在。

  然而就現在東武陽的這情況,保證百姓有口糧都費勁,還釀酒?更別說蒸餾提純的損耗、對於糧食數量的要求這些問題了……

  真要搞蒸餾酒,恐怕還是得穿越到文景之時才有點可能,畢竟那時候國庫餘糧多。

  要是穿成個皇親國戚,私下裡搞搞自己喝是絕對沒問題,想要以此賺錢,倒是也能通過在貴族間的轉賣實現。

  不過,必須保證自己不能被扯下馬,否則這私釀可就成了落井下石的好把柄。

  總之如果穿越到先秦兩漢,最好還是別想著靠蒸餾酒起家。

  種平琢磨著要不要寫個《穿越者指南》,發揮下樂於助人的優良品質,給後面的穿越者提個醒什麼的……

  算了,現在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此酒幽雅細膩,回味悠長。平只覺滿口余香,若以詩形容,有『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之感。」


  種平很不要臉的剽竊了首王維的詩。

  怪道「李白斗酒詩百篇」,古詩的確要與酒相配,二者相和,方顯其味啊。

  種平還在心虛,戲志才卻一把抓起他的手,熱淚盈眶:「忠飄零許久,自恨酒之一道,知音難覓,不料世間竟有太史令這般人物!」

  「太史令若不棄,忠願拜為大兄!」

  這戲志才怎麼布里布氣的?

  你是懂呂布的……

  種平與戲志才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沒猜錯的話你今年也應該有二十多了……

  管我個十三歲的孩童叫大兄?

  難蚌。

  一時間種平不受控制的開始懷疑,面前的戲志才是不是被人穿越了。

  畢竟先前對方通身魏晉名士的風流,和現在這麼個……的形象,差別委實是有點大。

  直到對方打了個酒嗝,種平才反應過來:好傢夥,這是喝醉了,怪不得開始說胡話了都。

  「檀女?檀女?」種平扶起咕噥著「大兄」的戲志才,低聲呼喚外間的檀女。

  「郎君。」檀女還是初次聽到種平喚自己名字,頓時頰上飛紅,若霞染碧空,艷勝桃花。

  「郎君有何吩咐?」她微微屈膝,尾音嬌柔,倒是帶了許多小勾子似的,撓得人心癢。

  種平見檀女入內,如蒙大赦,十分不解風情沖檀女招手,指著榻上的戲志才道:「戲先生醉了,勞煩你先照料一番。若是先生醒來,直接告訴說,我去了荀司馬處即可。」

  檀女臉上羞澀的神情僵住:「……婢子,婢子知曉。」

  她不死心地還想掙扎:「郎君出行,可需婢子隨侍?」

  種平想著我又不是不認識路,就十多分鐘的事,有什麼好隨從的?

  「不必。」種平耐著性子,他屬實沒想到戲志才會愛酒愛到這地步……就這兩杯倒的勁頭,屬實是又菜又愛玩了。

  「……罷了,到時候直接請戲先生到田間就是。」

  「諾。」

  檀女眼巴巴望著種平離去的背影,瞥了眼榻上四仰八叉的戲志才,心中無比抗拒。

  可惡……婢子還未碰過郎君的身體呢,哪怕榻上的是戲先生,婢子也不願意拿手解開衣服,去擦拭啊!

  檀女做了番心理建設,慢慢湊近床榻,先是紅著臉,偷偷摸了把枕頭:

  小郎君昨夜就是枕著這軟枕入眠的吧……

  她有些忸怩,沒忍住嘴角上揚,低頭看著榻上的戲志才,嘴角下意識降下來,恢復成正經表情。

  「先生。」

  檀女端來盆清水,剛沾濕手巾,榻上「醉醺醺」的戲志才便逕自坐了起來。

  「下去吧,這裡不用伱服侍。」

  戲志才語氣平靜,斂眉沉思,哪裡有半分醉意?

  「記得,不必讓人再入內。」

  「諾。」檀女躬身端起木盆,恭敬退出,心中卻是驚惶不已。

  戲先生好好的,為何要在郎君面前裝醉?

  難道說……

  檀女想到不妙之處,黛眉緊蹙,亦顧不得思量自己的下場,急急將水盆放至一邊,去追種平。

  她的心跳得極快。

  按理說,她被賣入府中為奴,應當站在戲先生這一處,無論如何也不該為了相處半天不到的種平,冒著生命危險,去通風報信。

  然而……檀女咬住下唇。

  她想起種平溫聲的一句「謝謝」,和有禮有節的「勞煩」,「請」……除了種平,從未有人這般同她說過話。

  縱然她只是個婢女,是被賜了名去「服侍」客人的「家伎」,卻也知曉「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的道理。

  為君一日恩,願托百年身。

  郎君,且等著婢子!

  (感謝舒服嘚瑟,阿狸、45,洛蕨和墨 o客的打賞)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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