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河中白兔
事已至此,種平只能硬著頭皮上。
「希律律!」眭固猛地憋住韁繩,馬蹄堪堪停留在河邊,濺起無數飛泥。
大雨滂沱,密勝簾幕,模糊天地萬物。
眭固抹去面上雨水,強睜開眼,額角青筋隆起:「先前那賊小子何在?!速速出來受死!」
屯長偷偷縮到種平身後。
種平嘆了口氣,拍拍典韋的肩膀,示意對方跟在自己後面,幫自己傳話。
「眭兔子!叫你爹我要飯來了?!」
典韋吸足氣,暴喝一聲,種平在旁邊,好似耳中炸雷,腦袋嗡嗡作響,眼前一黑,差點摔下去。
幸而典韋眼疾手快,死死抓住種平胳膊,種平才勉強穩住身形。
不是,獅子吼是你們武將的必備技能嗎?怎麼一個個嗓門都這麼大?
種平欲哭無淚,再來幾次,他這耳朵也就不能要了。
「那孬人,帶兒子送死?」眭固模模糊糊望見典韋身側有個矮個子,放聲嘲弄。
黑山軍聞言,一陣騷動,都伸長脖子往前擠,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眭固有心激勵士氣,兼之欲報辱罵之仇,繼續喊道:「怕殺這憨慫,帶兒子收屍!一家人擱在一塊兒,倒也乾淨!」
種平心平氣和,眭固嗓門遠不如典韋,口音又重,種平實際上一個字也沒聽懂。
「有本事就放馬過來,胡咧咧誰不會?!」
典韋按著種平的吩咐,放聲挑釁。
種平很有眼力見地提前捂住了耳朵。
「好小子!」眭固垂眼掃過自己身後的大軍,實在想不通對面哪裡來的自信,怒極反笑,「等著你爺爺我!」
「渡水!」
種平既欣喜於眭固如此輕易便被激下水,一面又忍不住憂慮,手下只有六百人,怎麼調度都難以應對數萬大軍。
「典校尉,從此處繞去崖上,花費幾時?」
「要是我一個人,從後面爬上去,最多一刻鐘。」
典韋意識到種平的意思,照理說,他應該接令去尋樂進。只是先前得了曹操的吩咐,有隨身護衛種平之責,因此一時間竟拿不定主意。
「校尉無需擔憂,平不過輔軍,並非主力,倒也不會上前交戰。」
種平神色寧靜,氣度從容,頗有成竹在胸之意。
「請告知樂進將軍,待黑山軍渡至河心,在崖上晃動樹木,務必做出人多的模樣。」
「若見黑山軍中出現動亂,即可投之木石,射以亂箭。」
「某知曉。」典韋抱拳受令,「太史令保重。」
種平點點頭,又召來屯長,低聲吩咐幾句,屯長看起來有些迷惑,但還是按著種平的吩咐下去布置。
「這大雨落得人心煩。」
雨水混著濺起的河水打在臉上,眭固胡亂抹抹眼睛,身下馬匹艱難在河中跋涉。
經了一早上的暴雨,漯水水位上漲,原先不過沒過人的腰腹,現在卻已能夠上胸腔。
黑山軍們剛一下水,心中便生出些悔意,為了突襲東郡,這些人星夜兼程,身上不過薄薄一件單衣,不曾配備任何雨具。
緊貼在皮膚上的衣服本就泛著寒氣,現在深入河水之中,更是仿佛站在冰窟,冷濕之氣,直浸到骨髓里。
饒是眭固本人,不過再河水中行了數十步,也有些承受不住,只是此時若退,打擊士氣不說,自己面上也過不去。
他定了定神,咬緊牙關,突然高吼:「中黃太一在上!」
那些黑山軍中好似突然被打了雞血,緊隨眭固身後:「中黃太一!中黃太一!」
種平眼見河中的那些黑山軍突然加速,原先還在河岸不遠處,此時卻一個勁兒的往對岸沖,就跟不要命一樣。
臥槽!
種平直想罵娘。
「太史令,都布置好了。」屯長往後一指。
種平尋聲望去,見那幾百個士卒伏在堤壩之後,每人腳下都擺著幾個草垛。
正值農收,田間多的是這些麥稈草垛,幾捆幾捆壘在一起,隨意堆在田埂附近。
這東西也不重,基本上一個士卒能抱個兩三摞。
「將這些草垛分散擺在堤壩之後,一字鋪開,解下斗笠,蓑衣搭在其上,若是不夠,便以外袍遮蔽。」
種平心中計算著,士卒們平均一人布置兩個草垛,營造出千餘人的假象應該不難。
說到底,還是條件太過簡陋,否則種平怎麼說也能搞出個大動靜,嚇對面一嚇。
「暫且先如此。」種平揉了揉腦袋,解開身上蓑衣,「我的也拿去,放在草垛上吧。」
借著堤壩和大雨,即便這假人如此粗糙,想騙過眭固應當也不難,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喊出聲,否則就這點人,恐怕瞬間就露餡了。
「眭固!」
種平艱難地爬到堤壩之上,扯著嗓子喊對方姓名。
眭固有些詫異,這戰場之上怎麼會有孩童聲音?
他先前雖嘲諷典韋身側之人為「兒子」,但也只以為那是個生得矮的士卒,根本想不到,那當真是個稚童。
「怎麼,白兔不怕大將,偏偏懼我這個孩童?竟連話也不敢答?也是,我喚的是眭固,難怪白兔不應聲。」
種平刻意做出狂態,聲音卻略略發顫。
眭固被種平這話激得怒火衝天,直接舉起腰間長弓對準種平,手剛搭在箭上,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東郡再怎麼沒人,也不該派出個幼童叫陣,何況這孩童聲音打著顫,一聽便是不曾上過戰場,見過大場面的。
「好一個白兔,當真膽小如兔!」
種平仿佛不怕死一般,在眭固雷區反覆蹦迪。
眭固額角青筋亂跳,說來也怪,他每每拉弓搭箭,心中生出殺意,下意識又會清醒過來,直覺其中有詐。
幾次過後,眭固收起長弓,只當聽不見種平挑釁,「隨我渡河!」
他心說不管種平打的什麼主意,一旦渡過漯水,十萬大軍壓上,絕對實力壓制之下,又能翻起什麼風浪?
不料眭固等人方至河心,堤壩之上的種平突然放聲大笑,笑聲迴蕩河面,直把眭固笑得摸不著頭腦。
「白兔白兔,爾中將軍之計矣!」
「什麼?!」
眭固猛然環顧四周,果見對處崖上,樹木搖動,人影幢幢,又見對面堤壩之後眾多身披雨具之人,不由「啊呀」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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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面沸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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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