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承德的命令傳出去,小廝很快便將已經出了紀府的紀晚榕和謝凌霄攔了下來。
小廝硬著頭皮,梗著脖子,原本以為自己即將承受謝凌霄的怒火,卻沒有想到謝凌霄的腳步一頓,面上的表情卻是無比的冷靜。
渾身的氣勢甚至帶著幾分肅殺之意。
他緩緩轉頭,與紀晚榕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黝黑的眼眸中看見了無盡深意。
紀晚榕抿著唇,微微對著他點了點頭。
謝凌霄便調轉腳步,毫不猶豫的朝著紀承德所在的花廳走去。
小廝望著謝凌霄的背影,他周身的氣場低壓,仿佛像是極力的忍耐著什麼,什麼情緒都被他極力的壓在心底,沒有泄露半分。
小廝心裡有些害怕,卻想著花廳里的紀承德等的著急,便一路小跑,敢在了謝凌霄之前,去花廳給紀承德回話。
「老爺!老爺!少爺聽了您的命令,和小姐兩個調轉了腳步,不出府了,此刻正往花廳這邊來呢!」
一聽小廝的話,紀承德高高懸起的心終於放到了地上。
原本還擔心謝凌霄這小子來,故意不見他便走了,會給他丟人!
如今來了便好!
他來了,花廳里這些人,也終於不能用鄙夷的眼神看他了,他終於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紀承德挺了挺腰板,長舒了一口氣,隨後才微笑著對身邊的人道:「先等等,他馬上就要來了。」
「都等累了吧,我叫廚房做點膳食送來。瞧你們剛剛的眼神,就像是紀凌霄不來,你們便要將我生吞活剝了似的,他是我的兒子,他敢不來嗎?」
紀承德的這話,笑著說的,可言語之中也含著一股敲打。
周圍的人聽了,也只能笑眯眯的賠笑:「是是是,您說的是,從前是有懷疑,畢竟聽聞您與貴公子關係不好,可如今總算是相信了,犬子的事情想必馬上就能辦妥……」
另一個人也接過話:「到時候我們呢,給紀大人在最大的酒樓,辦一場最大的感謝宴,讓眾人都來瞧瞧,我們紀大人的人是多好!以後再也不敢有人敢質疑你了!」
他們的話說的紀承德心情變得十分舒暢,自從紀府被削爵,又發生了之後一連串的事情,整個京城,幾乎是沒有官場的人帶著他玩了。
紀承德在眾人的一片吹捧聲中,愜意的眯了眯眼眸,那神情宛若是大家的領頭羊,他正想說話,便聽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他趕忙支起腰身,往外面望,看見的就是謝凌霄器宇軒昂的身姿。
他的雙腳已經完全好了,走路的時候看不出一點的殘疾,他的表情也是凝肅著的,周身的氣場駭人。
看上去甚至能讓人感受到幾分恐懼。
紀承德心中很滿意自己有這樣一個兒子,可心底還是生出了幾分沒由來的恐懼。
他的臉上還是扯出了一個熱絡的笑容:「凌霄,我的好大兒,爹爹等了你許久,你終於是來了!快過來這裡,給爹爹瞧瞧!」
謝凌霄聽到這話,腳步微微一頓,臉上竟突然多出了一絲笑意,他按照紀承德的話,直直的走向了紀承德的身邊,也沒有看花廳里的其他人。
仿佛滿心滿眼都是自己這個父親。
在花廳里圍觀的眾人,看見眼前這一幕,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們互相對視了一晏,心中猜測這件事情是真的妥了!
誰能想到,真的和紀承德說的一樣,紀凌霄在外面如此威風,公務如此忙碌,可到了紀承德的面前,還是只聽紀承德的話。
眾人心中正想著,卻陡然聽見紀承德那邊傳來了一絲異樣的動靜。
他們趕忙轉過頭去,看見的就是謝凌霄猛地一個左勾拳,狠狠的打在了紀承德的臉上。
而紀承德猝不及防的感受著臉頰的疼痛,笑容還僵在臉上呢,整個人便被謝凌霄的動作,弄得飛了出去。
「砰——」得一聲悶哼,就像是一記重拳觸碰到血肉的聲音。
紀承德直直的飛到了旁邊的梨花雕木椅上,椅子在頃刻間碎成了幾瓣。
他咳嗽了好幾聲,嘴角滲出了鮮血。
在場的人瞪大了眼睛,皆是驚呆了,小廝看著紀承德嘴角的鮮血,又看著謝凌霄一步步往紀承德面前走的架勢,急急便想要上前阻攔。
可謝凌霄只是扯了扯嘴角,放出了渾身的威壓。
「你們誰敢攔?」
他的聲音輕輕的,和從前一樣,儒雅又端方,溫潤如玉,可卻嚇得眾小廝猛地一縮腦袋,在一瞬間呆若木雞,甚至是連動都不敢再動了。
紀晚榕也沒有阻攔,只是雙手環胸,無比冷漠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看著盛怒之下的謝凌霄,上前兩步,俯身,一下子就拽住了紀承德的衣領,渾身的力氣叫他動彈不得。
謝凌霄想起剛剛在祖母身邊聽見的一切,不顧紀承德的掙扎和求饒,便又是猛地往他的臉頰來了兩拳。
「豎子!豎子!你為何要娶她!?你為何娶了她之後又要辜負她?讓她含著無窮的恨意和絕望死去?讓她瘋瘋癲癲的就這樣死去?!」
他說著,雙手的拳頭忍不住的顫抖,眼眸在一瞬間變得猩紅了起來,惡狠狠的模樣就像是一匹餓狼。
紀晚榕的眼眶也有些濕潤。
謝凌霄的這副樣子,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在場的眾位大人紛紛往後退了幾步。
而紀承德被謝凌霄梆梆的三拳,打得牙齒都落了半顆。
他感受著謝凌霄的凝望,腦袋在一瞬間變得空白,他不知道謝凌霄怎麼突然毆打他,只知道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叢林裡的猛虎盯上了。
他不敢再看,而是渾身顫抖的望向了自己身邊的人求救。
「你!你!我可是你的爹爹!紀凌霄,你快把你的手放下,北厲最講究父慈子孝,父為子綱!若是老子告到京兆府去,告到陛下面前!恐怕你的前程都是要完了!」
紀承德鼓起勇氣瞪著謝凌霄,說話的牙齒幾乎都在漏風。
周圍的大人聽著,也及時的勸道:「是呀!他是你爹爹!這是抹不開的事實,紀大人,您快將您的父親放下!否者若是京兆尹的人介入,恐怕您的前程怕是要毀了!」
謝凌霄聽見這話,竟笑出了一聲。
他緩緩將手一松,紀承德便砰得一聲,重新落到了地上。
眾人以為他是怕了,紀承德渾身帶血的仰著頭,一動不動的瞪著紀承德,一想到北厲是百善孝為先,不論他做了什麼,紀凌霄這樣都是錯的。
於是他渾身的架勢變得更足了起來。
可誰知謝凌霄卻用帕子擦了擦帶血的手背,隨後從衣領處掏出了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