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這樣的狐媚子,竟然有兩隻
楓橋驛,
向來內宅和睦的氣氛,今日卻有些不同尋常。
只因房中多了個不速之客,至少在林黛玉眼中是不速之客。
堂上,林黛玉端坐著,擺出一股罕見的氣度來,兩個小丫鬟侍立在側,一雙眸眼皆是來來回回的在妙玉的身上審視著。
果然是畫皮畫骨難畫虎,知人知面不知心。
誰能想到,看似清高,出塵不染的女師傅,竟然會情不自禁的當眾強吻岳凌?
眾女皆是如臨大敵,家花還有這麼多朵沒采,竟然又來了一朵野花,仔細一瞧還是這麼妖艷的野花!
一旁安坐著的薛寶釵也才想起來,這就是在滄浪雅會上偷襲了侯爺一下,便落荒而逃的女子了,難怪她看得眼熟。
此時此刻,薛寶釵餘光瞥視了氣呼呼的林黛玉一眼,不忍偷笑了下。
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回不知道林妹妹要如何收場了。
秦可卿倒是還沒弄清楚狀況,貼到薛寶釵的耳邊問道:「林姑娘向來不出門的,怎麼會結識外面的女師傅呢?而且看起來,兩人還似是有仇怨。」
不但一開始碰面時,兩人就發生了口角,現如今更是一人羞羞怯怯的站著,似是做出了什麼事。
另一人在上方端坐,更是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薛寶釵輕笑了聲,悄悄與秦可卿耳語道:「這個女師父就是那個同侯爺進了文會,然後在結束時當著林妹妹的面,偷親了侯爺的那位。」
「什麼?!」
秦可卿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頓時和林黛玉同仇敵愾,再也升不起憐惜之意了。
抱著手臂,便安安穩穩的坐了回去,審視著這個不檢點的女師傅。
「明明是一個清秀之人,竟然能幹出這般忤逆佛祖之事,這樣的人念的經文會有用?」
秦可卿心底腹誹不已,而後卻靈光一閃,腦子裡有新點子,暗暗記下以為腹稿。
場上氣氛太過嚴肅,還是另一邊坐的王嬤嬤起身打斷道:「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位女師傅是玄墓山蟠香寺出身,當是和姑娘沒什麼交集。」
林黛玉嘴角撇了撇,冷哼道:「媽媽不妨問問她,有什麼交集!」
王嬤嬤不解的看向始終不吭聲的妙玉,也沒了主意,「妙玉師傅,您曾與我家姑娘有過節?」
妙玉此刻也有些心虛,更沒顏面相認,只好道:「我將銀子退還給你,你換個人去唱經可好?」
此言一出,王嬤嬤倒是有些慌神,「不可不可,這等大事耽誤不得。而且向來也是你師父去唱經的,這遭你師父臥病不起,你代為唱經正好合適。」
「你那山門如今窮困,難道入了手的銀子你也捨得再拿出來?」
「更何況,蘇州鬧災,許多僧人都走了,有修行的女師傅真的不好找了。」
的確如這王嬤嬤所說,蟠香寺沒什麼香火也能一直立在山頂,妙玉父親的暗中支持是不可或缺的。
這遭父親冤死獄中,蟠香寺斷了賴以為生的財路,山門也有些破落了。
師父的身子還不好,需要些名貴藥材養病,雖然她是個清修之人,不該貪戀錢財,可眼下銀子對她來說就是很重要。
妙玉暗嘆了口氣,緊咬牙關,向來清高的她,此時此刻卻也只能為錢財折腰。
心底悵然若失,目中無神的垂下頭,道:「前一次是我衝撞了,望姑娘不要見怪。」
林黛玉往下瞥了眼,見妙玉的僧袍似乎在裙角內里還打著補丁,心底也有些唏噓。
在滄浪園一事過後,林黛玉也差人去打聽過這女子的底細,也向岳凌了解過他們之間的關係。
當得知這又是一個身世悽慘,失怙失恃的女孩子時,便已有些同情心了。
再聽王嬤嬤說,向來清高的修行女子,如今竟也開始為些黃白之物而束縛己身,便更有些心軟了。
雖然林黛玉也清楚,王嬤嬤肯定是故意提起這一茬的,不但是說給妙玉聽,也是在給她自己聽。
與林黛玉相處過的人皆知她是個最悲天憫人的,更何況是自小照料了她的奶嬤嬤。
林黛玉嘆了口氣,終究不忍心如何罰她。
慕愛之情人皆有之,甚至說她一個修行女子能夠對岳凌做出那般逾禮的舉動,鼓足的勇氣恐怕比她還足。
一想到這裡,林黛玉便更是下定了決心,在與岳凌相處時,一定要大大方方的,不能因為觸碰了哪裡就開始臉紅,不然是真比不過房裡這些狐媚子了。
狐媚子一號還在旁邊吃著茶,這就又來了狐媚子二號。
林黛玉捱下一口氣道:「既然王嬤嬤都訂好了,也不好找其他的人選,那就由這位妙玉師父來做吧。燒的經文多抄幾份,也就翻過之前的事。」
不痛不癢的處罰,也只是稍稍讓自己出口氣,妙玉便更沒什麼好反駁的了,行了個禮,拜了拜道:「多謝林姑娘。」
林黛玉緩和了些臉色,與王嬤嬤說道:「先在外面給她安排個住處吧,做些祭祀的準備。」
王嬤嬤鬆了口氣,應下來道:「好,我去安排。」
妙玉又抬起頭來,疑惑問道:「侯爺不在嗎?」
林黛玉眉頭一挑,沒想到她換了臉色,這人就開始不知好歹了,正要開口,妙玉也察覺出氣氛不對,小丫鬟們的目光都如同刀一樣在她身上刮著。
妙玉忙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侯爺不在這的話,我直接住進來沒問題嗎?」
林黛玉沉下一口氣道:「住外院,不礙事,放下行李去吧。」
看了一齣戲,薛寶釵真是心滿意足了,如今這房裡就這麼不安寧,往後還不知有多少戲看呢。
秦可卿也靈感有如泉涌,也藉此脫身,回房間寫文去了。
堂上,便又剩下林黛玉帶著這一群的小丫鬟做胭脂。
林黛玉鬆了始終繃著的一口氣,側靠在椅子上,一手支著臉頰,口中喃喃道:「也不知皇后娘娘的信什麼時候才能送到……」
……
雙嶼島上,巨大的爆炸聲過後,街上一片混亂,各處吵吵嚷嚷,根本無法馬上辨明情況。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返回堂上復命。
幕僚面色急切,先行問道:「可是停靠在港口的船出事了?」
來人搖頭道:「不是,是從岸邊來了一夥兒人,登島之後便不安分,劫掠了一陣。方才是他們在一處引爆了火藥,這會兒已經派人去抓了。」
「那些人行蹤有些詭異,武藝想必不差,更像是親軍一類的好手。」
此話一出,滿堂譁然。
就差說在島上胡作非為的那一伙人是安京侯的親軍了。
只是不知來到島上作亂是有什麼緣由。
趙顥眼睛一轉,當即起身道:「將軍,我有一言。」
還在沉思著的汪順挑了挑眉,抬手請道:「說罷。」
趙顥拱手行了一禮,而後目光緊盯著對面的丞相府管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道:「你也是知道內情的吧?是要我說,還是你來坦白?將軍可是個仁慈的人。」
眾人的目光一致的盯向了管家,再看汪順眸中已經含了殺意,讓本就忐忑的管家心裡更是發慌了。
嘴唇發顫,吐出的話也並不流利,「你,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事!」
趙顥負手而立,走來了堂間,踱著步子道:「哦,你不知道?那就讓我來替你好生回憶一下吧。」
環視周遭,趙顥清了清嗓子道:「自此人登岸之後,過了幾個時辰,便引發了島上混亂,其中難道是巧合?」
方才報信的人被趙顥目光掃過,不禁應道:「雙嶼島乃是不設官府之地,雖然總有爭鬥,但如此大規模的騷亂,還引發爆炸的,當真少有。」
趙顥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而後猛地轉過身,對準管家問道:「想必這一行人,就是在外埋伏接應你的人吧?」
「什,什麼外援,你休要信口雌黃!」
趙顥絲毫不為所動,繼續侃侃而談道:「你毀我丞相府和將軍的交易不成,沒能按時出去,因為過了事先約好的時辰,所以他們便在外生亂,要趁機將你營救出去,這便是你們的計劃!」
一躬身,趙顥又對上方的汪順道:「還請將軍提高府上戒備,莫要讓這歹人活著回去通風報信!」
有先前的駐防圖,再有如今縝密的邏輯,簡直高下立判,眾人都不由得開始向趙顥傾斜,更相信他才是丞相府來人。
而那真正的官家,更像是安京侯手下的小嘍囉,來探查島上情況的。
汪順皺了皺眉,道:「安京侯也太不將我們放在眼裡了,就派了這麼個貨色來探我們的底?」
趙顥趁熱打鐵道:「如今安京侯對將軍已有提防,若是事情耽誤下去,待蘇州災情一過,安京侯喘過了這口氣,定然要興大軍前來討伐。」
「而我丞相府若是能與將軍裡應外合,共謀仇敵,先下手為強,必定能夠再續大業,將軍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呢?」
這種場面,真管家已經畏畏縮縮的說不出什麼話了,只是跪在地上叩頭,求汪順能夠放他一條生路。
百般推脫,自己並不是安京侯的線人。
可在堂上眾人眼中,他不過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還在嘴硬罷了。
趙顥的話有理有據,而且還有巨大的利益在前,汪順自然是動心了。
「待去岸上探查的人歸來,若是駐防圖不錯,那這生意便成了。」
汪順熱絡的走下來,拍拍趙顥的肩頭,親切道:「賢弟莫要覺得哥哥太過怯懦,只是我們這等腦袋別在腰上的買賣,不容有失。」
「而且,島上這麼多兄弟要吃飯,還有不少家事,沒了誰都不是一件小事。」
趙顥拱了拱手,「理解。」
汪順點點頭,「那好,將此人押下去收押審問。賢弟可回去與丞相告知交易,約定好日期,我便在島上厲兵秣馬,等你們的好消息了。」
「好。」
趙顥大步往外走著,待經過跪伏在地的管家身側時,輕蔑一笑,而後邁過門檻,一路返回客房。
再不理會身後哭天喊地的聲音,緊繃的心情也隨之一松。
入了客房,為自己斟了些水潤喉。
堂上幾番斡旋,真是步步驚心,還好他腦子夠用,先管家一步借題發揮,搏得了倭人的信任,總算是沒辜負侯爺。
只是趙顥又不禁擔心起那駐防圖的事,若不是真的,那生意也不成了,若是真的,那海上的防務,日後只會更嚴峻。
趙顥搖了搖頭,以為安京侯自然是有他的打算,他也不必再庸人自擾了。
就當他以為可以歇息之時,耳朵一動,卻聽聞房頂有細微的腳步聲。
若非是練家子,是無法察覺這麼細微的動靜的。
趙顥神色一凜,慢慢踱步到床下取出隨身攜帶的佩刀。
他倒是以為這一場戲做的天衣無縫,汪順不該懷疑他才對,而且若真是要懷疑他,聰明人也該在此時放長線釣大魚,何必來搞暗殺。
趙顥又回憶起臨行時,岳凌說給他的話,任務成敗在後,先保住自身性命。
若是真被倭人看出了端倪,他也只好殺出一條血路,盡力逃跑了。
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卻聽聞窗戶被人敲了幾下。
趙顥躡手躡腳,小心開了個縫隙查看,卻突然翻進一個人來,著了一身夜行衣還蒙著面。
身法不俗,一看便是高手,趙顥不敢怠慢,忙抽出刀來招架,卻見來人扯下面巾便道:「休要動手,是我。」
分辨出來人相貌,趙顥面色一驚,「怎麼是你?」
恰逢此時,門外又有人叩門,操著一口不算流利的漢語,根本不用多想便知是倭人。
「趙大人,可有蟊賊闖進你的房間?」
趙顥應道:「方才歇下,沒見到什麼人。」
倭人在外又客氣言道:「那伙在島上作亂的人,果真應大人所言摸進將軍府了,大人還需小心,不要被歹人害了性命。」
「好,你們也多加小心。」
待這一行人離去,趙顥才慢慢歸刀回鞘,對著面前的清冷少年問道:「你不是在為侯爺在鹽田當差嗎?怎麼來這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