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嫣忽然沉默下來,再次轉頭看向墨居仁,結果對方卻不動聲色,一副絲毫沒有表態想法的樣子。
那一刻,她心中立刻便明白了,對方是站在血殺宗一方的,鬼靈門如何,王家是死是活根本就不在乎。
如今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繼續爭鬥下去,直至不死不休,要麼便是選擇妥協,或許可以相安無事。
這對於整個鬼靈門而言是至關重要的事情,由不得她有半點猶豫,也不能加入私人情感。
故而一番權衡過後,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後者。
燕家能夠站到如今的位置,徹底掌控了鬼靈門,這卻並非沒有代價的,家族內部多少族人都為此而犧牲。
因此,她決不允許這份來之不易的成果出問題。
如今的王家早已淪為二流家族,沒有太大價值了,為了對方而得罪血殺宗,乃至其背後龐大的力量實屬不智。
還有一點,自己雖然嫁予王蟬為妻,卻不過是因為利益的聯姻罷了,沒什麼感情的,而且因為某些原因,雙方自始自終都沒有誕下過子嗣。
因此,她和王家的牽絆其實沒那麼深,即便其真的出了事,自己也不會在乎。
不只是不在乎,甚至對於王家,她心中同樣存著極大恨意的,昔日對方尚未沒落時,何嘗不是對燕家處處提防,甚至暗中打壓?
這些她都清清楚楚的記在心裡,只是以前懾於王家的強大,只能選擇隱忍罷了。
自墜魔谷之後,王家迅速衰落,燕家作為姻親看似一直在維護,但暗地裡卻未嘗沒有刻意縱容,只是沒有太過明顯。
「葛道友覺得這樣如何,待得此次返回鬼靈門,我可以做主將整個王家都交到貴宗手中,怎麼處置道友親自決定。
至於宗門其他各方家族,看在他們不是主事者,可否就此揭過?當然,我也會讓他們拿出足夠的資源來賠償。」
「將王家送予我們?」聽完燕如嫣的回答,葛明月也是一怔,她是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雖然王蟬已死,但對方畢竟是嫁予王家的女人,雙方之間的關係擺在那裡,如此決定未免也太多冷血了吧?
不過對方的提議倒是的確值得考慮。
與鬼靈門這等傳承自上古的魔道大宗相比,血殺宗的底蘊還是差得太遠了。
這些年來的爭鬥,固然有著御靈宗和魔焰門的暗中支持,但卻大多只是在資源上,真正衝鋒在第一線的大部分還是本宗自己的人。
因此,損失慘重的不只是鬼靈門,血殺宗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相比於龐大的收穫,這些損失還在接受範圍之內。
事實上近些年宗門內部已經有不少人提出過止戰的建議,倒不是要徹底放棄,而是要休養生息,耗費足夠的時間卻慢慢消化已經得到的利益。
待得日後時機合適,宗門的實力也更上一層樓,屆時繼續動手也不遲。
這無疑是最穩妥的做法,不過卻有利有弊,好的一點是可以穩紮穩打,宗門的損失能夠減少到最低,但也有弊端,那便是容易夜長夢多。
原本的她是一直反對的,個人仇恨是一方面,關鍵是要乘熱打鐵,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雖然做不到將鬼靈門徹底覆滅,將其趕出天羅國卻未嘗沒有可能。
一旦脫離魔道核心,鬼靈門將徹底淪為二流勢力,日後的威脅將大幅度降低。
但隨著爭鬥日久,宗門的損失越來越重,她的內心也難免有些觸動。
不過也僅僅只是觸動,還遠遠不到讓她停下的程度,鬼靈門不是善茬,即便如今勢弱,但以對方深厚的底蘊,其恢復的速度定然比血殺宗更快。
到了那個時候,情況就變了,甚至反而會引來對方無盡的報復,這一點不得不提防。
直到不久前,墨居仁回歸的消息傳出,並且已經成為傳說中的化神期強者,形勢立刻變得大為不同。
甚至宗門內部,原本那些想要停戰的聲音也瞬間消失。
葛明月的背後是墨居仁,最初的時候還只是秘密,但正所謂紙包不住火,隨著時間流逝,一些東西終究還是瞞不住的。
畢竟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若不是墨居仁的默許,血殺宗又怎麼可能會得到天華樓那般不遺餘力的支持?
那可不是御靈宗的產業,而是獨屬於靈獸山一系,五大家族都有著份額的,但真正能夠做主之人是誰,不言而喻。
如今墨居仁重返天南,並且已然成就化神期,那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可以確定的說,只要他點頭,那鬼靈門絕對會成為歷史,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這樣的事實血殺宗明白,鬼靈門更是再清楚不過,宗門所有人心中都異常的驚懼,此次燕如嫣帶隊而來,與血殺宗停戰只是表面,真正的目的還是在墨居仁本身。
為此,鬼靈門提前做出了充足的準備,不過眼下卻還沒有拿出來而已,當然這也是燕如嫣的策略之一,先提出停戰的事情,權當是一次試探。
葛明月自然不清楚對方的心思,而是再次問道,
「燕道友,你方才所言確定不是在開玩笑?」
「當然不是。」見得對方已經上鉤,燕如嫣心中頓時暗喜,臉上的神色卻是越發真誠,又帶著幾分苦澀,
「我就喊你明月姐姐吧,實不相瞞,昔日我雖然嫁予王蟬為妻,卻並非出自本心,實乃形勢所逼,為了家族的存亡而不得不如此。
之後雖然成為鬼靈門的一員,但從未被信任過,即便是作為姻親的王家,也對我燕家處處提防。
我燕家當初的老祖宗,其之所以突破元嬰失敗,正是因為王家的算計,另外還有我燕家曾經的第一智囊玄夜叔父,同樣死的不明不白。
這一樁樁,一件件,小妹又怎能釋懷?只是礙於夫妻一場,又沒有確鑿的證據,再加上要顧全大局,故而即便後來王家衰落,也依舊沒有選擇報仇罷了。
如今因為王家昔日犯下的錯誤,導致你我雙方明爭暗鬥不休,各自損失慘重,何其不值得?既如此,還不如索性將王家交予貴宗,也算是他們為昔日的過錯恕罪了。」
燕如嫣可並不是在說謊,相反,她說出的這些隱秘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故而在講述時格外的聲情並茂。
其顯然是真的內心觸動,一雙璀璨的星眸早已泛紅,如此情景,不只是葛明月心有戚戚,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有些動容。
大廳之中,也只有少數的幾位,如田不缺,如董萱兒等等,看向對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不過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至於墨居仁,更是自始至終都神情淡漠,絲毫不為所動的模樣。
他也同樣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耐心的坐在那裡,一邊悠閒的喝著茶水,一邊繼續饒有興趣的看著燕如嫣表演。
沒錯,在他眼中這就是表演,不過卻半真半假,再加上其情真意切的演技,故而常人難以分辨罷了。
葛明月昔日曾是出了名的花痴,妥妥的戀愛腦,甚至還因此差點為家族引來滔天之禍。
這樣的性格,也就別指望其多麼理性了,即便經歷的多了,人也變得成熟不少,但江山易改,本性是難以改變的。這並不是說對方沒腦子,而是性子太直,沒那麼多心機罷了。
很顯然,此時的她已經被燕如嫣帶進溝里了,心中竟本能的生出幾分同情,其實何止是她,在場之人共情的不再少數。
對於停戰,血殺宗內部這些年來本就有此意願,如今知曉了鬼靈門內部的隱情,再加上對方又主動提供了台階,葛明月自然有所動搖。
幸好的是,她還不是真的胡塗到家,並沒有直接答應,而是轉頭看向了墨居仁。
她始終是記得自己身份的,對方才是她的主人,或許最初的時候心中有所不甘,但隨著之後得到對方一次次的恩惠,她早就已經心甘情願了。
對於鬼靈門的事情,若對方不在,她完全可以直接做決定,但對方尚在的情況下,那自然是要先行徵詢對方的意見才行。
「此事牽扯甚多,先暫且擱置吧,等過段時間我們再行商議如何?」墨居仁目光微閃,隨即一臉微笑的看向燕如嫣。
而聽到此話,原本雙目泛紅,神色淒楚的燕如嫣頓時神情一滯,隨即略顯不自然的回道:「既然墨兄如此說了,小妹自然沒有意見的。」
「如此,那此事便定下了。」墨居仁爽朗一笑,隨後掃過眾人道,
「好了諸位,今日齊聚一堂是為了一敘舊情的,那些掃興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大家還是聊聊其他的事情吧,例如今後有什麼打算,可需要幫忙等等?」
「墨兄所言極是,不過提到今後的打算,我還真的有些想法……」
「……」
……
聚會持續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時分,天色漸暗,眾人方才陸續散去。
當然不是離開,而是被安置在御靈宗一處專門的待客區域,要一直等到慶典結束之後方才會真正離去。
而且這些人還只是第一批,六派其他的重要人物同樣會陸續過來的,尤其是合歡老魔與至陽老道,這兩位自是不能缺席。
墨居仁已然是化神期修士,天南第一強者,沒有誰敢不給面子。
魔道各派因為離得最近,故而最早趕過來,而正道,天道盟,九國盟等等也會在之後的日子裡陸續趕到。
事實也正是如此,之後的大半年中,整個天南幾乎所有中等以上的勢力都派出了代表向著天羅國聚集。
此外還有慕蘭人,以及更遠處的突兀人,雙方同樣派了代表過來。
慕蘭人倒也罷了,各派修士也能夠理解,畢竟對方也算是半融入了天南修仙界,但突兀人也派了人過來,這就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尤其帶隊之人乃是突兀一族的聖女,外加兩名大仙師,可見其對於此行的重視程度。
在見到林銀瓶,以及其身後一男一女兩名大仙師的瞬間,墨居仁頓時眉頭一皺,不好的預感再次生出。
「呼道友怎麼樣了?」
「多年前一次閉關,呼兄因為修煉出現意外,隨後便坐化了。」林銀瓶神色肅穆,隨後摸出一隻白色玉簡說道,
「呼兄坐化之前留下了此物,並且特意交代妾身,若有機會務必要將其帶給您的。」
一邊說著,她便親自將玉簡遞上前來。
墨居仁接過之後微微點頭,隨即便直接將一縷心神沉入其中。
待得看完其中的內容,他不禁露出詫異之色,隨後再次變得沉默。
說心裡話,在他最初的計劃中,是沒打算帶太多人去往靈界的,如菡卓與菡老,如憐飛花,如葉熙月,魏雨柔等等。
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銀月的提醒,言及天香墜無法攜帶太多的人,否則會出問題。
因此,他原來也只是打算將妻女和弟子們一併帶走,其餘人皆不考慮。
直到後來遇到了玄冥仙子,隨即向其請教後得知,對方能夠提升天香墜內部空間的穩定性,相應的也可以帶走更多的人。
那個時候開始他才開始考慮,或許可以將其他人也納入計劃之中。
呼廣自然也在他的考慮之內,當初從大晉返回,路過大草原時,曾特意贈送了對方一些延壽丹藥。
理論上支持到現在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如今的他已經煉製出了回陽水,只要此次見面,讓其再次服用,壽元也會進一步提升。
如此,隨他一同進入靈界,到時候在更好的環境中突破化神境界也未嘗不可。
這是他為對方預想好的道路,不曾想時也命也,對方竟然半途出事了,和菡老是一樣的情況,在一次閉關修煉過程中出了差錯,結果連性命也沒有保住。
彼時的他還在遙遠的亂星海,即便隨身攜帶著封禁對方三成元神的禁神牌,也依舊沒有絲毫的察覺。
對此,他自然是感覺有些惋惜的,畢竟對方也算是資質絕佳之輩,日後帶到靈界也是不錯的助力。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深表遺憾。
「玉簡上的內容,你們可曾看過?」收起思緒,墨居仁再次問道。
「自是沒有的。」林銀瓶微微搖頭,接著說道,
「呼兄特意交代過,玉簡必須親自教導前輩手中,而裡面的內容我們絕不可私自觀瞧。」
「這樣啊。」墨居仁若有所思,漆黑的眸子裡更是閃過一絲遲疑,良久方才緩緩說道,
「既如此,三位道友便先行下去安頓吧,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本宗會盡力滿足的。」
「我等告退……」
化神強者的命令,三人自然不敢有絲毫違逆,隨即微微一禮轉身離去,而此時,身旁的菡雲芝忽然意味深長的輕笑一聲道:
「那玉簡中究竟寫了什麼,竟令的夫君如此猶豫?」
「你看看就知道了。」墨居仁直接間玉簡遞了過去,菡雲芝滿是好奇的瀏覽過後,臉上同樣露出愕然之色,
「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