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李靖:我來助你!
接下來的一路,李明一行沒有再出什麼岔子,安然無恙地抵達了金光門的城門邊。
不過一行人也沒有再說什麼話,就這麼閉著嘴,沉默了一路。
太踏馬赤雞了。
被幾百并州軍重騎重重包圍的時候,所有人都幾乎看見了太奶在向自己招手。
要不是李明殿下平時攢的人品足夠多。
估計現在這時候,大傢伙兒就已經和太奶團聚了。
蘇定方忍不住嘀咕:
「夜長夢多,要不是殿下您多事……」
「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李明悶聲道。
一段時間(具體來說,半個晚上)接觸下來,他發現,老蘇什麼都好。
就是太婆婆媽媽,碎煩得很。
「唔……」蘇定方不服氣,嘟嘟囔囔地閉嘴了。
唉……李明和長孫延互視一眼,同時搖頭嘆氣。
他倆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老蘇能打仗能帶兵,三觀夠正,忠誠度也夠高,卻在左武侯衛中郎將這個雞肋位子上,一捂就是十幾年。
和他站錯隊跟了李靖沒什麼關係,李二陛下也不是心眼子這么小的人。
純粹是這貨嘴太碎,跟個老媽子似的。
讓他來當片兒警,專業對口簡直不要太對口。
李二陛下是選賢任能啊!
金光門下,守衛們遠遠聽見急促的馬蹄聲,看見這十幾個亡命逃竄的輕騎。
「頭兒,有敵襲!」
城門衛的新兵急匆匆匯報,被領軍校尉抽了一個耳光。
「你活膩了還是你九族活膩了?快特麼開門!」
先是皇宮方向的不明火光,再是親王領兵進京。
城門衛不知道今晚城裡發生了什麼。
但是負責戍衛的校尉知道,這事兒的層級已經遠超他們這些大頭兵所能接觸的。
所以,校尉選擇乖乖當背景板,千萬不要擅自給自己加戲。
嗖嗖!
如白駒過隙(物理),這些輕騎絕不逗留,乾脆利落地穿過城門,向伸手不見五指的西郊跑去。
他們留下的煙塵里,飄下來一張紙。
校尉伸出手接下來,看清了上面的字,嘴角不由得抽搐。
是通關文牒。
…………
「他們不在?」
李明、蘇定方和長孫延火急火燎地趕到了西郊永安橋。
這裡是和楊氏的大部隊預定會合的地點。
然而除了一個垮掉的橋墩,這裡什麼都沒有。
「人呢?」
李明站在馬鞍上,左顧右盼。
蘇定方又開始碎碎念了:
「唉,都怪殿下磨嘰磨嘰,他們一定是先走了……」
你小子就當一輩子片兒警吧……李明聽得太陽穴青筋直突。
就當他們站在秋風裡凌亂的時候,一隊人馬風塵僕僕地趕到。
正是楊氏一行。
李明十幾個輕騎玩了命地跑,繞了一大圈,竟然比拖家帶口的大部隊還要早到抵達指定的會合地點。
「咦?伱們這麼快?」楊氏一愣。
「嗯。」李明不想多說話,只是疲勞地點點頭。
雖然和李治的對峙只有短短几分鐘,但他覺得,漫長得好像過了整整一輩子。
楊氏看了看面白如紙的這十幾個大小孩,關切地問:
「發生了什麼嗎?」
李明瞪了多嘴的蘇定方一眼,搖搖頭:
「沒事。」
楊氏看看李明,又看看李明身後。
「那些人是你們的朋友嗎?」
「誰?」李明下意識地問。
然後,就聽見身後轟鳴的鐵蹄聲。
啊不是吧,怎麼都趕著這趟兒來開會了……李明感到腦殼痛,回頭一看。
從城外的方向,又雙叒叕殺出一支軍隊,又雙叒叕穿著制式唐軍鎧甲,又雙叒叕騎著全披甲的戰馬。
真是見鬼了,這麼裝備齊整的軍隊,都不用去薛延陀前線上班的嗎?
怎麼有空來圍堵我們這對可憐的孤兒寡母?
「是李靖的私藏的死士嗎?」長孫延小聲問。
李明咂了咂嘴:
「不像。」
李靖那伙人一直在肅反委員會的監視之下,攏共就五百人。
裝備也沒有那麼齊整,甚至還有人穿著大隋、甚至北魏時期的盔甲。
可眼前的這些騎兵,遠超五百之數。
布靈布靈的鎧甲也比李靖東拼西湊的二手貨要拉風得多。
蘇定方皺眉凝望了一會兒,表情立刻變得十分嚴肅:
「突厥人。」
「什麼什麼?阿史那思摩打到長安了?!」
李明還沒完全明白過來,已經被蘇定方提溜起來,扔到了長孫延的馬上。
「發生了什麼?他們是誰?」
李明一頭霧水。
「那是進攻陣型,來者不善,隱蔽!」
蘇定方酷酷地丟下一句話,就熟門熟路地開始指揮起了部下的軍隊:
「禁軍護衛兩位殿下撤退,武侯衛下馬射箭,屯營隨我騎馬沖陣!」
上了戰陣,蘇定方就像換了一個人,言簡意賅地下達著命令。
一隊主攻,一隊輔助,一隊掩護VIP撤退,分工十分合理。
說來也怪,在他的指揮下,來自三個部分的部隊自動服從他的安排,列好陣型。
那支不速之客也看見了這一行人,立刻停下腳步,用突厥語嘰里呱啦商量了一番。
過了一會兒,一員突厥裔大將躍馬上前,用標準的漢語大喝道:
「末將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奉主之命,前來討伐弒殺天可汗的逆賊!
「爾等從犯若肯悔過,交出首惡,可饒爾等不死。否則……」
話音未落,一道箭雨已經招呼過來了。
「突厥蠻子,就你們也有臉自稱大義?回草原艹羊去吧!」
蘇定方激情叫陣。
「……粗鄙的丘八。」阿史那社爾啐了一口。
事已至此,沒什麼好說的,兩軍一言不合,直接開戰。
「兩位殿下隨我來!」
禁軍將領根據安排,掩護李明和楊氏撤退。
「你保重,注意安全!」李明向蘇定方喊到。
蘇定方點了點頭,就當聽見了。
當了十幾年片兒警,他今日終於碰上了老對手突厥人,讓他的DNA都動了。
…………
另邊廂,李明、長孫延和楊氏向東北方向急速轉進。
「他們是誰?」楊氏儘量讓語氣平靜,
一晚上的奔波,讓她氣喘吁吁的,再被深秋夜裡的寒風一吹,臉色緋紅。
「不知道。」李明乾脆利落地回答。
楊氏:「在出城之前,你遇到了誰嗎?」
李明:「李治和他的并州軍。」
母子倆再無對話。
半晌,楊氏不禁低聲感嘆:
「你才是正確的。
「今天晚膳,你說李治、李泰有反意,毅然放棄朝政大權,要去遼東避難時,我還以為是你日常的……異想天開。「沒想到……」
沒想到那兩個皇兄還真打算武裝造反,並且還真付諸實踐了。
要不是李明足夠警惕,提前做好跑路的準備。
還真被這幾支軍隊給圍死在太極宮裡了!
「奪儲,就是要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對方。」
李明呵呵一笑。
長孫延奇怪地問:
「明哥何故發笑?」
「我笑李治少智,李泰無謀。」
李明指著前方唯一一條道路:
「若他倆在此埋伏一支兵馬……」
「然後呢?」長孫延眨著好奇的眼睛。
「然後我想扇我自己耳光……」
李明揉著腦殼。
只見前方道路的兩側,各殺出一票人馬。
全是突厥人,明顯和剛才的阿史那社爾是一夥的。
而在這群突厥人的簇擁之中,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車身雕龍畫鳳,華貴非常,和現場的畫風格格不入。
這輛車,李明不要再熟悉了。
正是那個人的座駕。
那個從毒殺李孝恭、到設計暗殺李世民,一切陰謀詭計的幕後黑手。
「李泰……」
李明咬牙切齒地喃喃。
那輛馬車緩緩停在眾人面前,一顆膚色雪白、肥頭大耳的腦袋,從車窗戶里探了出來。
那胖子借著火光,看清楚了這一行人,臉上露出真誠的驚訝:
「明弟?母后?真是偶遇啊,你們二人不在宮中,怎麼會在這荒郊野外?」
其實並不是偶遇。
古代基建能力有限,跨州縣的路就那麼幾條。
而能容納百騎以上行進的大道,就更少了。
若要從長安城西的金光門出城、向東北出發,永安渠旁的這條大道幾乎是必經之路。
巧了,洛陽就在長安的東北方向,更巧的是,李泰也決定走金光門進城。
所以,李泰也只能選擇這條路行進。
一個往東北、一個往西南,李明和李泰何時相遇,不過是一道經典的小學數學題罷了。
反正是遲早的事。
今晚怎麼了,我是背了塊吸鐵石麼,把霉運都吸過來了……李明心裡暗道苦也。
但面對真正的仇敵李泰,他也豁出去了,嘴上毫不留情:
「為了阻止你謀權篡位的陰謀,李泰!」
李泰的臉上,委屈的表情油然而生:
「明弟,你怎麼能如曹操呵斥董卓為漢賊一般呢?」
過了一會,見對面沒什麼反應,他無奈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能惡人先告狀呢?」
「我知道這意思……不是,我知道曹操是漢賊,我不是……唉!」
李明差點被對方繞進去,強行又把話題掰了回來。
「李泰!你先是勾結阿史那結社率,謀殺了河間郡王李孝恭,試圖在九成宮刺殺父皇。
「計劃失敗以後,又勾連薛延陀、高句麗和阿史那思摩,為害大唐、坑殺唐軍,更可恥的是,設下圈套再次坑害你的父皇!
「陰謀種種,罪不容誅!天下怎麼能交到你這種渣滓手裡!」
李泰一愣,肥厚的臉頰微微顫抖,顯然是對李明所說的感到非常詫異。
一時間,他被肥肉擠成兩條縫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縷凶光。
但他很快恢復原來的表情,照舊和藹地呵呵笑著。
這笑容,讓在場所有人不寒而慄。
因為這代表著默認。
背叛大唐,弒殺君父……學識淵博、看似溫文爾雅的魏王,居然是如此兇殘狡詐、無父無君之徒!
「沒想到啊沒想到,到底是聰明伶俐的明弟,竟能將我的小小的計劃給識破了。」
他撫摸著手中的扇子,緩緩說道:
「可是這又如何呢?」
李泰顯然沒有和李明打嘴炮的打算,輕巧地一揮手。
突厥士兵便彎弓搭箭,瞄準了李明的陣中。
「成王敗寇,古今真理。
「歷史給季漢的代號是『西蜀』,而給你李明的代號,將是『弒君狂徒』。
「放箭!」
疾風驟雨般的箭矢,射向了李明一方。
「小心!護衛殿下!」
禁軍立刻舉盾護住李明幾人,拉拽著韁繩緩緩後退。
李泰的部隊連夜從洛陽趕來,所以並沒有攜帶破甲弩這類的重裝備。
騎兵隨身的馬弓,並不能有效穿透盾牌和盔甲組成的銅牆鐵壁。
但是,直接殺傷並不是這一輪彈幕的目的。
限制走位才是。
為了掩護毫無防備的幾位貴人,禁軍的陣型亂了。
有機可乘!
李泰得意洋洋地看著這一幕,扇子向前一指:
「騎兵,衝鋒!」
他的士兵立刻排成攻擊隊列,向李明一方掩殺過來。
以突厥人的騎術,輔以唐軍的裝備和正規訓練,這支部隊的戰鬥力非常強悍。
「你果然勾結外夷?!」李明怒目切齒,向車裡的肥仔怒吼道。
「什麼外夷,真是見外。」
李泰優哉游哉地回答:
「這些都是我魏王府上多年的家奴,妥妥的自己人。」
「你在洛陽的府里,全是突厥人?!」李明大驚。
他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麼來俊臣的探子一直沒法滲透進魏王府。
好傢夥,魏王府那簡直是蠻族的老巢啊!
正常漢人確實是混不進去的。
「多年……你早就在豢養私兵,計劃了今天的這一步叛亂?!」李明駭然。
「不然呢?這也多虧了我們的父皇陛下教子有方啊。」
李泰儒雅的笑容之中,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譏諷、自嘲和無奈:
「父皇將我當成了太子的磨刀石,培養帝國繼承人的教具,我自己焉能不知?
「只是啊,磨刀石有了自己的想法!」
李泰的笑容越來越扭曲,叫喊聲越來越控制不住地歇斯底里:
「殺死他們,踏平他們,消滅所有膽敢和我爭搶的兄弟!」
看著排山倒海而來的敵騎兵,李明一方面色極其凝重。
他們的兵力本來就處於劣勢,而主將蘇定方以及大部分主力,還被分兵用於拖延阿史那社爾了。
劣勢占盡,戰局極其危急!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的鼓聲,敲在戰場雙方的心裡。
咚!咚!
聲音並不大,但讓在場所有人的五臟六腑,跟著共鳴起來。
縱馬衝殺的突厥人,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妙,下意識地望向鼓聲傳來的方向。
鼓點越來越急促,如夏季的暴雨,瞬間便傾盆而下。
一支騎兵從黑暗中殺出,殺奔李泰一方!
這支騎兵端的是邪門,身上的盔甲五花八門,像是臨時拼湊的雜牌軍。
但是他們的陣型卻異常嚴整,仿佛一支離弦的箭。
這是標準的騎兵衝鋒陣型。
就在箭頭處,一員老將一馬當先。
老將雖然身材發福,但犀利的眼神不減當年。
「末將李靖,前來助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