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法家落敗,針鋒相對
新帝繼位,天下權力更迭的極其迅速,因為皇帝不喜法家,登基的第一件事就大力扶持儒臣,也就是自認為的「自己人」。
法家遭遇排擠,但卻毫無辦法,經過劉洵的打擊,皇權已經被加強到了一種十分可怕的地步了。
至少已經並非一兩代人能撼動,想要消磨劉氏的權威只能依靠時間慢慢來,溫水煮青蛙,更何況法家也根本生不出反對天子的想法。
逆來順受,在他們看來現在的屈辱都是一時,只有支撐下去造反能東山再起,至少地方上他們還相當有分量,中央的御史大夫官職也沒丟。
監察權才到他們在中央的核心權力!
只要慢慢積蓄力量應對儒法之爭就行,熬過劉奭就是勝利!當年徐氏也曾經歷過浩劫,結果劉洵後期不也真香了嗎?
徐博拜相,徐寧晉位大將軍加大司馬,權傾朝野,根本不是王嗣能夠對抗的。
可是隨著時間發展,一場所有法士包括徐氏都不敢想的變局來了。
法家最有名望的大賢,御史大夫陳異被貶官了!
王嗣等儒臣不斷向皇帝進讒,稱陳異濫用職權,所圖不軌!企圖先殺手為強陷害自己。
劉奭信以為真,隨即下令將陳異貶為冀州刺史兼魏郡太守,外放出京,徹底遠離了權力中樞。
這對於本就勢力衰弱的法家而言,無疑是致命打擊!儒臣趙元被任命為新任御史大夫,監察系統已經逐漸脫離法臣掌握,而轉向儒臣。
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權力啊!沒有了這個,法家便是名存實亡,勢力大增的儒家根本不必再忌憚,直接出手將其清洗掉便可。
雖然在基層依然是法學治國,但地方上管不到中央啊!
劉洵為了制衡,只將中央的監察權力交給了法家,其餘的重要官職其實還主要掌握在儒臣手中,再加上一個中立的徐氏,三方制衡。
可現在這種情況就是失衡了,為了保持天平的平衡,只能由依然強大的徐氏頂上去。
而做馬前卒顯然不是好差事,一直保持相對中立,維持儒法平衡才是最好的選擇!能夠最大保證家族的安全和利益。
雖然權傾朝野做不到,但勝在穩定,即使再出現一個宣帝也傷不到根基,只有名望還在就能早晚東山再起。
可是,如果親自下場的話就要另說,法家永遠不會消亡,因為這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種思想,可以有無數人前仆後繼,死灰復燃,徐氏要是死乾淨。那就是真的沒了。
大漢的國策就是以儒法兩家治國,太學是根基,或許會衰落但不會消失,與儒臣相互火併再合適不過。
可自己家族不行啊!
徐寧對此非常憂慮,他雖然權傾朝野,隱隱有成為新朝霍光的趨勢,可是與儒臣正面交鋒絕對萬萬不可!
不行,最起碼也要再扶持出一個勢力來與儒臣打擂台吸引火力,自己不能上。
他下定決心,朝著旁邊的僕從吩咐道:「備轎,去未央宮。」
………
劉洵臨死時是定下了六個託孤大臣,除卻徐寧王嗣徐博等人外,還有前將軍蕭望之,大司馬車騎將軍,樂陵侯史高,以及光祿大夫周堪。
因為徐寧王嗣權力太大,這三人反倒沒什麼存在感了,也就身為外戚的史高能稍稍活躍一二,但也依然被徐博死死壓制,兵權所剩無幾。
蕭望之是王嗣的愛徒,其改革思想深得其青睞,這次誣陷陳異也是他的主意。
而且蕭望之周堪兩人還是皇帝的老師,深得寵信。
徐寧越過侍衛,一路來到未央宮不遠處,下馬,迎面看見了一名宦官穿著的男子。
「你是何人?」
那名宦官鞠躬:「屬下僕射石顯。」
「石顯?弘恭讓你來的。」徐寧想了想好像有點印象。
他和宦官中書令弘恭是認識的,有意扶持宦官來對抗儒臣外戚,兩者也是一拍即合。
因為陛下也是有用宦官的心思,他雖做事優柔寡斷,但並非毫無野心的,也想要真正掌握朝政,做出一番功績。
如此無愧父皇栽培,可惜眼高手低,志大才疏註定沒有結果,劉奭最應該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做,放權給徐寧等人,一切都不是問題。
宦官僕射石顯笑道:「正是,中書令知道大將軍此行的目的,陛下在甘露殿與蕭將軍議事,您可以移步甘露殿。」
「嗯,本將軍知道了。」徐寧沒有什麼意外的地方,弘恭這個人政治能力很不錯,但與王嗣那個老東西打擂台就差點了。
大權在握,門生故吏遍天下的當朝宰相,哪裡是這麼好對付。
雖然丞相的權力被內外朝制度分割,但這也是分人的,徐博的丞相權力不算很大,而王嗣就能做到獨斷朝政!
唉…宦官中也缺少人才啊。
徐寧跟著這位名叫石顯的宦官來到了甘露殿的書房裡。
走進房內,只見劉奭坐在上首,他的旁邊果然是前將軍,當今儒黨的核心人物,蕭望之!
「臣參見陛下。」他不動聲色,照常請安。
劉奭臉上頓時湧現笑容,起身相迎:「老師來此朕有失遠迎。」
他其實看的很通透,徐氏需要劉家不假,可劉家也同樣需要徐氏!一大群忠誠的人才啊!
如果秦有徐氏輔佐,就不會二世而亡。
徐寧臉色沒有變化:「陛下不必如此。」
同時他的目光看向了旁邊的蕭望之。
這位前將軍身形一顫,反應過來連忙起身行李:「見過大將軍。」
徐寧看著劉奭:「陛下臣有事要問蕭將軍,就先失禮了。」
「無妨。」
得到應允,他才用銳利的目光看向蕭望之,語氣帶著質問:「蕭將軍,你該當何罪?」
「敢問,吾何罪之有?」蕭望之身子立馬堅挺,他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大漢就是需要德政,法家那群人誤國該殺!
因此語氣一點不心虛,迎面而上。
「哼,你構陷當朝的三公!這還不算大罪?你可知你在做什麼,儒法治國是孝武皇帝與吾之祖父定下的國策,不容違背!」
「這還不算大逆不道嗎?你們儒臣如此熱衷奪權究竟是何居心?莫不是想謀反!」
徐寧將帽子扣的特別大,他有理慫什麼?五世三公的家世以及大將軍的官職就是底氣!
即使王嗣在此,他也敢指著鼻子罵,因為自己家族在太學的勢力同樣可怕,不送這位太學令。其實大多數的太學博士都是更傾向徐博當太學令,不是因為什麼學識官職這種虛頭巴腦的東西。
原因很簡單,徐博姓徐,他的老祖宗是聖師徐恭!長輩是最負名望的太學令徐胄,這就是依據。
只要抬出這個,徐氏就能先天立於不敗之地。
開玩笑,伺服器都是我們建的,你們還在怎麼和創始人斗?
蕭望之笑了笑,縱容反駁:「大將軍此言未免太過了,我儒家世受皇恩,食君俸祿,又怎麼有謀反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
「陳異濫用職權,天下皆知,只是王相說的比較直白罷了,陛下也是防患於未然,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重新回京的。」
「大將軍稍安勿躁。」
徐寧皺眉,不由得高看了這傢伙一眼,這個回復相當完美。
不僅撇開了自身,還表了忠心,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將鍋甩給了皇帝劉奭!這就直接堵死了繼續糾結的機會。
不愧是王嗣那老狐狸的愛徒啊,果然是有一套的。
「咳咳…兩位不必如此爭吵,調離陳大夫是正常的人事調動,無需多想。」
劉奭做起了和事佬,他覺得這兩位都是自己人,能做事的能臣,何必要相互爭吵呢?
這位陛下至今沒有看清楚朝廷的黨爭是怎麼回事,還以為是儒法之爭呢。
陳異被調離,就已經代表法家輸了這次儒法之爭,儒生大獲全勝,掌握了中央大權,九卿之中的法士只有一人了,而且還搖搖欲墜。
如果不是徐寧力保,恐怕他也被調到地方做太守了。
看來,儒家的重心放在了中央權力上,對地方不怎麼上心。
所以,現在的黨爭主要是儒黨和徐氏的,兩者倒是沒有撕逼,可明爭暗鬥是不停的,王嗣想要掌控最大權力,也只剩下一個阻礙了。
這也是為什麼迫不及待的想扶持一把刀子的緣故。
徐寧不打算繼續和蕭望之爭吵,而是說出了此行的目的:「請陛下赦免陳異,他不能離開長安,否則朝中將導致儒生一家做大!」
「這對於治國,對於天下絕不會是什麼好事,還請陛下三思啊。」
劉奭想了想,然後說道:「大將軍言之有理,確實過了一些。」
就在這時,宦官又領著一位身穿儒衫的老者走了進來。
蕭望之見到那人,立刻小跑過去作揖:「學生見過老師。」
沒錯,來人正是得到消息的左相,兼任太學令的王嗣!儒黨的魁首,權傾朝野,唯一能與徐氏抗衡的大員。
此人的一生相當傳奇,厚積薄發,早年一直在太學拼搏,本是沒有機會入仕的,但卻在機緣巧合間,得到了劉奭的青睞。
一躍成為當朝宰相,加上多年的積累立刻便掌握了極高的權力,實權能與大將軍分庭抗禮。
無論是民間,還是朝中都相當有名望,原本邊緣家族的王氏也趁機崛起,未來將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大名鼎鼎的新朝皇帝王莽,就是這個家族出身,不過此時他連小蝌蚪都不是呢,更別人日後強迫皇帝退位,取代劉氏江山的巔峰時期了。
王嗣輕輕點頭,走到徐寧面前,毫不避諱的與他並排而立。
「王相來了?今天幾位好像都有事找朕吶。」
劉奭也嗅到了不對的地方,感情你們倆槓上了?要在這裡絕個勝負。
「王相來此有何貴幹?」徐寧的語氣很平緩。
「哈哈哈…自是有要事商討,大將軍不也一樣嗎。」王嗣十分和藹的笑道,不過聲音帶著一種莫名的壓迫感,讓人喘不過氣。
這是一場史詩級交鋒啊,大漢最有權力的兩個臣子對上,放在任何時候都是稀世罕見。
徐氏也第一次碰見了棋逢對手,早年都是碾壓的,一直到康帝時,大將軍冠軍侯霍去病崛起,地位才遇到了威脅。
不過萬幸霍去病並沒有野心,導致朝堂依然是徐氏說了算。
這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挑釁。
徐寧當然憋屈,這代表家族在自己手上衰落了,但也沒辦法,如果是當年伯父的時代,這傢伙絕對不敢如此囂張!
早就跪在地上唱征服了,畢竟太學還是徐曄的天下。
徐寧沒有理他,而是當著這位儒黨首腦的面再次重複可了一遍:「臣懇請陛下赦免陳異,恢復祖制,對用一些法家的臣子,不得是儒臣做大。」
見對方這麼不給面子,王嗣也不客套,說道:「陛下臣此行目的,就是為了推行新政而來,臣以外行德政才是大漢的未來!」
「秦以法而亡,足以證明此法的弊端,我大漢需要的是儒術。」
也是針鋒相對了,一個主張扶持法家,抑制儒學,而另一個索性就是直接廢黜法家,獨尊儒術!
原本對新政拍手叫好的劉奭也沉默了,他的性格本就優柔寡斷,現在兩位重臣的想法都是截然不同,就更加做不出決定了。
他認為王嗣的話正確,大漢應該行德政,可問題是這是祖制啊!沿用了這麼多年,倘若突然非常也太不對了。
自己會被祖宗譴責的。
再加上徐寧都這麼說,更不應該了,徐氏子大概率不會害劉氏,放心聽就是。
「這…兩位可真是給朕出了個難題啊。」劉奭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罷了,兩位請回吧,我們改日再議。」
劉奭終於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那就是直接不談,因為這兩樣其實都不可能。
獨尊儒術就別說了肯定不行,徐寧的主張雖然正確,但王嗣親自來此就已經不行了。
王嗣說這句時也不是奔著這件事來的,但凡有點腦子的皇帝都不會聽,他這麼說就是利用其優柔寡斷的性格,來逼退徐寧。
保證目前的利益就行,將法家排斥在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