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新君將登位，鋒芒畢露的王莽
宦官小跑著進入未央宮，聲音顫抖道：「陛下，徐相他……病了，無法再處理這件事。」
此時儒生的集會隊伍還沒有進入皇宮，劉驁還是抱著一絲僥倖心理。
皇帝是什麼？天下至高無上的寶座，掌握大權，一言一語決定任何臣民的死活！這種位置沒有人會希望放手的。
權力是一瓶毒藥，一旦品嘗過後，就再也無法回頭了，它會一直誘惑著你往前走，即使是萬丈深淵，也依然不會停歇！
雖然如今的時代格局不同了，權臣控制朝政，大權旁落，但皇帝終究是皇帝！劉氏的權威還沒有徹底消失。
就算是太學那群人，也不敢擁立外姓人，至少目前皇帝只能姓劉！
地方上的徐家勢力雖然放棄了劉驁，但對劉氏的忠心始終都沒有改變過。
地方上，徐忠徐旻都獨領一州的軍政大權，中央若是有變，輕輕鬆鬆就能拉出數十萬人進京勤王。
就算是手握禁軍兵權的王鳳面對群起而攻的地方勢力也要歇菜，靠著關中一地，根本無法抗衡整個大漢。
益州刺史、蜀郡太守是王氏門生故吏，但漢中太守姓徐！
所以，倘若王家現在反的話，能動用的就只有關中一地的財富，禁軍實力雖強，但也是人需要吃飯，這點糧這點人根本養不起。
沒飯吃禁軍就會譁變。
所以嚴格來說，篡漢的條件還不成立，必須根除徐氏在地方的勢力才行，至少也要把漢中這塊地方抓在手裡。
「你說什麼？」劉驁猛的站了起來，眼中即震驚又絕望。
他沒想到連徐博都背叛了自己！難道殺陳年真的是個錯誤嗎？
宦官跪在地上，但他知道，這位陛下已經被逼到了絕路，眾叛親離。
唯一支持他的恐怕也只有旁邊兩個愛妃了。
可惜，這兩人可並不打算死磕到底，皇帝退位，她們也能做太后太妃，依然榮華富貴。
「陛下，大勢已去，您…您就退位吧。」趙合德抱住帝王的肩膀，聲音楚楚可憐，仿佛是在為劉驁著想一般。
「是啊陛下，退位您依然是太上皇！陳年已經祭了天，您就必然能長命百歲，說不定還有再次入主未央的機會呢。」趙飛燕同樣不想陪葬。
擁立新帝繼位這也是功勞啊！
「你們…也叛了朕嗎？」劉驁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們，似乎早有準備。
他當然知道這兩個愛妃的德行，寵溺其實就是為了享樂而已，一個為色，一個為權，怎麼可能會有玉石俱焚的魄力。
「臣妾不敢。」兩人跪在地上。
「唉，罷了，去把那枚玉璽拿來吧，都這麼想讓朕退位，那就隨了你們的願。」
沉默許久，劉驁也沒了選擇，正如兩人說的，主動退位還能保留一些體面。
而且未來說不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太子劉欣的父親就是個短命鬼，身為兒子大概率也活不了多久。
到時他以太上皇的身份重新復位，合理合規！
「陛下，傳國玉璽。」宦官捧著那塊和氏璧雕刻成的印章走了過來。
「呼…」劉驁顫抖著雙手拿起了通體溫軟的美玉，上面赫然刻著昔日秦丞相李斯所題的八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不愧是昔日秦昭襄王願意用十幾座城池交換的寶物，果然是華美異常。
當然，這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它代表了無上的權力！特別是高帝劉邦重新啟用的那一刻開始，百年大漢再度加深了此物的神聖性。
八個字，貫穿了華夏兩千多年歷史，被無數梟雄豪傑爭奪，無數人因為它而喪了命。
如今就要放棄了。
「救國！」
「救國！」
「救國…」
儒生們示威的吶喊聲傳來，未央宮內的眾人無不感覺到恐懼，這座至高無上的宮殿，第一次被外人所踏破。
劉驁閉上眼睛，最後撫摸了一番乳白色的傳國玉璽，道：「替朕更衣，朕也該歇歇了。」
………
這位曾經至高無上的帝王此時捧著玉璽，站在未央宮長長的台階前，臉上再無血色。
慢慢的走了下去，手死死抓著傳國玉璽。
下方剛剛還義憤填膺的儒生立馬閉了嘴，雖然嘴上說要讓皇帝退位，可劉氏百年的神聖性擺在這。
當年太祖崛起於布衣，建立大漢，已經是天命所歸了，再加上文景武康宣等數代明君，劉這個字已經和皇帝掛上了鉤。
這是第一位捧著玉璽，主動退位的皇帝，可能從此以後，劉氏的威嚴將呈現斷崖式下跌。
直到那位劉姓子再一次提著劍，打遍天下……
「臣請陛下效仿堯舜故事，退位讓賢！」李年昭沒有慫，而是徑直向前走了一步。
雖然身穿單薄青衣，手中也沒提著武器，但壓迫感依舊十足。讓人莫名都膽顫。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但匹夫一怒，亦可血濺五步！
十步之內，皇權就已經無法約束了。
換句話說，這位儒學博士此時能夠弒君！且無人可以阻擋。
劉驁雖然心中很慌，但臉上依舊保持威嚴，天子亦有天子的退場方式。
「朕年事已高，政務都深感力不從心，於是便打算退位讓於太子劉欣。」
李年昭抬起頭看了一眼陛下，繼續道：「請陛下，下罪己詔！為死去的無數忠臣申冤！」
「那是自然的，陳年之死確是朕之過錯，陳相多年來兢兢業業，政績斐然，朕打算追封他為太師，如何？」
劉驁嘴角揚起一抹笑容，有些腹黑的說道。
這位大儒臉色瞬間鐵青，這不就是純純故意找茬嗎，典型的捧殺！如果真的這樣，那陳年無疑會成為後世無數學子的笑柄。
太師是誰？聖師徐恭之父，大漢開國第一功臣徐貞。太師這個官職幾乎和他綁死了，誰都沒有那麼大臉去受封，畢竟連徐恭這等人物死前也不過是個丞相，不敢有僭越之舉。
「陳年德不配位，當然是夠不上太師之位的，陛下只需追封爵位，並為他正名即可。」
李年昭雖然知道陛下在發泄不滿，但也不敢放肆，劉驁已經做出了讓步，再咄咄逼人就是他們的錯了。
「呵呵…這件事就交由新帝來做吧，朕已經不是皇帝了，何必要插手內政？」
劉驁冷笑著將玉璽慢慢放在了地上，然後便帶著兩個愛妃拂袖離去，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即使是現在也依然不能丟失帝王的尊嚴！這是原則問題。
李年昭連看都沒有看，默默撿起玉璽，沉聲道：「去通知王鳳和徐兄，迎太子進宮，繼承皇帝位，如此之大的事，我們做不了主，就此離去吧。」
「天下終究是劉氏的天下，我們此行的目標只是逼退昏君，為無數忠臣討一個公道，僅此而已。」
此後，上千儒生沒有人敢逗留，紛紛離開皇宮，朝太學的方向走去。
說實話，他們現在都有寫如夢似幻的感覺，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逼皇帝退了位！太過匪夷所思了，這可是相當大逆不道的事情。
以後定然是名聲大噪，青史留名！這件事將成為歷史上的一場裡程碑，民意戰勝了皇權，這是偉大的勝利，所有人都將被歌頌。
想到這他們就十分的興奮，文人畢生的追求是什麼？不就是歷史單開一行嗎，現在真的實現了。
所以大家都已經滿足，自己人無人敢繼續逗留索要更多。
皇帝退位的消息先是傳遍了整個長安，之後一傳十十傳百，關中基本都聽說了。
百姓無不拍手叫好，他們早就知道皇帝昏庸，這下總算是能擺脫了，希望新帝繼位後能善待他們吧。
世人對劉欣給予厚望，倒是不知是福是禍，如果他的功績能力不符合預期，必然會遭遇反噬的！
讚頌聲越大，到時的謾罵聲就越大。
「父親，皇帝退位了。」河南徐嫡長子徐華慢步走了進來，這已經算不上什麼秘密了。
早就是人盡皆知，太學在傳遞情報上的能力毋庸置疑，幾乎是掌握第一手情報。
「嗯…」徐博似乎早就知道，放下手中的東西，緩緩站了起來，望向窗外。
「太子繼位我必須到場的，很快就是新的時代了。」
其實劉驁也不是完全沒有用，他畢竟是元帝的兒子，繼位時劉氏的權威還沒有衰落。
所以他是能對王氏外戚勢力起到威懾作用的，大家都不敢做的太過，如果劉驁選擇側重扶持徐氏制衡的話，那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可惜，他信錯了人，外戚比宦官還要難纏，出了後世的唐朝外，還真沒見宦官能成氣候的。
東漢那些宦官聽起來很猛，實際上都是任由皇帝拿捏，就是一把工具，所謂十常侍在絕對的軍權面前根本就沒有意義。
這次劉欣繼位，他承接的就是已經大打折扣的權威，除非能大刀闊斧的改革，壓制王家，並做出一定成績。
否則很難得到天下人的認可。
一旦開始反噬，就是王家逐漸在名望上取代劉家的開始，畢竟儒生渴望一位傳統意義上的「聖人」皇帝出現。
這樣就有操作空間，能慢慢立人設，得到儒家和百姓的垂青，他們會將救國的希望轉嫁到王家上面。
王莽就是這麼操作的，他篡漢可以說是眾望所歸，就連劉氏宗親都不怎麼反對。
結果沒想到是越來越糟，俗話說，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立即爆發了滔天的農民起義。
原本的「救世主」王莽再次被整個天下所拋棄，迅速走向土崩瓦解。
「父親您要保重身體啊。」徐華擔心的說道，此時徐氏的力量都在地方，中央只有一人苦苦支撐。
這是相當危險的，王家之所以不敢動，就是因為忌憚徐博，以及他所擁有的名望。
徐華或許可以繼承官職，但卻很難繼承這股名望，因為名望這東西需要用時間熬輩分，縱然有著「聖人家族」頭銜的加持，但依然遠遠不夠。
壓制王鳳還是太難，不過還好這位大將軍的身體也不怎麼樣，沒準誰熬不過誰呢。
其實按照原本軌跡，王鳳陽朔三年時就應該死了，也許是冬天多添了幾件衣服，飲食比較注意的緣故，他居然一直多活了七八年。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估摸著應該快了，他已經染了重病。
至於繼承人也已經選好，那就是王鳳的弟弟，曲陽侯王根，他繼承了王氏絕大多數力量，以及最核心的兵權。
其中有一名小輩格外突出。
王氏已經是大族了，九人封列侯，顯赫無比，土地上差徐家十萬八千里，可單論財富是要超過剛剛放過血的徐氏的。
平時奢靡放蕩，奴僕成千上萬，揮霍無度，唯獨這個名叫王莽的晚輩不一樣，平時謙卑節儉，在家中專心侍奉母親，照顧寡嫂，扶養大哥的孩子。
素來以賢明廉潔著稱，是唯一一個得太學那些博士喜愛的王氏晚輩。
在奢靡的王家無疑是異類，同樣的他很得王鳳喜歡，如今已經是光祿大夫，侍中了，乃是皇帝近臣，雖然手中的實權並不大。
徐博最忌憚的也就是此人，那些王氏長輩雖然大權在握，但卻無比奢靡，不知節度，很難得到儒生的集體支持。
名望上無法超越劉氏，那就始終是權臣而已，早晚會走向衰亡，成不了大事。
唯獨這個王莽不同，他重名望啊！這是最可怕的，這讓他與其他王氏子有了根本區別。
「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雖然不至於活不過那王鳳，但以後還是要靠你自己。」
「那王莽如今可是太學的紅人，雖然還不如你，但你要知道原因。」
「你的祖上是徐恭！這是王莽唯一不如你的，我很擔憂，切記，王家誰都可以執政，唯獨他不行。」
徐博咳嗽了幾聲，看樣子身體狀況已經相當差了。
徐華恭敬的點頭，「是，我一定會好好注意！」
「嗯，那便好，稍後新帝繼位，我會保舉你做大司農，到時我死後，你就能立刻拜相，與那王氏抗衡！」
徐博點點頭，然後杵著拐杖，在長子的攙扶下離開，他要進宮了，新君繼位需要三人站台。
大司馬王鳳，丞相徐博以及太后王政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