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漢厲帝

2024-11-11 04:09:27 作者: 快淹死的鯉魚
  第117章 漢厲帝

  景侯府。

  如今新帝剛剛繼位,涉及的東西非常多,身為左相的徐博也就格外的繁忙,他的身體已經非常差了,處理政務都有些力不從心。

  若是陳年還活著,也就不需要如此忙碌了。

  不過,其實王鳳的身體要更差,他在保舉胞弟繼承大將軍之位後便徹底的病倒了,常年臥病在床,全身上下幾乎癱瘓,能動的地方只有嘴巴以及幾根手指。

  就連吃飯都不能做到自給自足了,需要讓侍女僕人在旁幫助,王鳳向來不服老,不認老,可面對如今的情況卻也沒辦法了。

  人不能不服老啊,權力再大又有什麼用呢,在時間面前,最終的結局都只是變成一捧黃土。

  泯然眾人矣。

  「父親,出事了。」徐華敲了敲門,然後徑直走了進來。

  「何事?」徐博有些艱難的抬起頭,他其實也老了,不應該再逞強,應該聽話把政務交給長子。

  但徐博比王鳳還要不服老,只要自己沒有到全身癱瘓臥病在床的地步,都要堅持自己處理政務!他一直認為自己不比那些年輕人差。

  唉…事實也是如此,總的來說,自從徐恭以後,徐家是一代不如一代,徐博的能力其實不算多麼突出,雖然在當世很強,可放眼歷代先祖就不值一提。

  他之所以能與勢大的王家抗衡,根本原因還是祖宗庇護,根基是太學的強大影響力,以及地方的掌控力,這才是他們忌憚的東西。

  像是中樞權力這些都是次要,軍隊才是權中之權,誰掌握著中央禁軍,誰就是長安的無冕之王!

  沒有軍隊一切都是空談。

  「太上皇駕崩了,就在昨天傍晚。」徐華有些感慨的說道。

  劉驁之所以殺陳年就是為了避免詛咒,讓自己長命百歲,可以說是怕死怕到了極點,畢竟沒有人願意放棄這至高無上的權利地位,以及愛妃宮殿榮華富貴。

  說不定下輩子就是個普通百姓了呢?此時不享受更待何時。

  可結果最終還是死了,陳年自盡後的兩個月,太上皇就駕崩在了長樂宮,簡直就是虧大發了,損失了一位重臣,不僅失去了皇位失去了名聲,同時連命都沒保住。

  虧麻了,恐怕太上皇到了陰曹地府都會耿耿於懷的。

  命運不公啊。

  「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間的規律,除了咱們的老祖宗徐貞之外,我沒見過哪怕一個能長生不老的人。」

  「當年秦皇嬴政,為了追求長生大肆損耗民力,派徐福出海尊什麼蓬萊仙島,最終不也是一場空嗎?成仙哪有那麼容易,大功德,大毅力,大機緣缺一不可,缺一不可。」

  徐博是一個唯物主義者,所以他相信有神仙存在,因為他親眼見過!老祖宗徐貞那可是真真切切活著,且擁有法力能影響現實的!容貌與傳聞中年輕時一模一樣。

  返老還童,長生不老,呼風喚雨,這不是神仙是什麼?肯定還不是普通神仙。

  什麼神仙能肆意干涉現實還不會被天帝懲罰呢。

  「父親說的是。」徐華也很低落,因為自己的父親,家族的定海神針也在經歷這件事,倘若人總是會死的,祖父徐寧不死,王家根本等不來掌權的機會。


  至於老祖宗徐貞成仙那事他倒是沒放在心上,他還沒見過玉佩,自然是不信的。

  目前,見識過老祖宗的晚輩,只有遠在南陽的徐忠一人,他切切實實見到了什麼叫做神仙之力!呼風喚雨啊。

  如果這種能力可以大範圍使用的話,那肯定能解決很多事,農耕文明甚至遊牧民族都是靠天吃飯,往往一次天災就能讓一家人的希望破滅,活活餓死。

  所以人們才最敬畏天,華夏老百姓只喜歡有用的人,比如香火最旺盛的土地廟龍王廟,因為恰巧是最需要的那一個。

  土地就相當於現代的房子、地皮,硬通貨,王家永遠在底蘊上都比不了徐家,其原因就是土地上的差距。

  兩徐那可是幾乎將一郡變成自己私產的超級家族,早年放的那些血,幾乎秋天豐收一次就能恢復很多。

  南陽清河一直以來就像是有老天爺故意偏愛一樣,快二百年了,那地方還是連一次天災都沒有,徐家一直認為是老祖宗徐貞庇佑的。

  「王鳳那老傢伙怎樣了,死了沒有?」徐博的語氣很關心,他就是不想讓自己死在王鳳前頭,明爭暗鬥了大半輩子,很少獲勝,這次壽命他一定要贏!

  「王家已經封鎖了消息,應該還沒死,但也快了。」

  徐華說完後,又補充上一句:「父親一定要保重身體啊,大漢和徐家都離不開您。」

  「叔父前些日子已經……殯天了。」

  「什麼?他死了?」徐博的表情僵住了,似乎是沒想到徐銘這麼快就死了,那傢伙明明挺悠閒的,每天除了喝茶就是散步。

  這種愜意的生活下,應該長命百歲才正常,可為什麼就死了呢?

  事實上徐銘和徐博不同,他做官不是被迫的,而是真正喜歡權力,對他來說,朝中遠比退休要舒服,看上去很瀟灑,實則心情很憋屈。

  即使他在冀州幾乎喝著走,上到刺史太守,下到普通百姓幾乎沒有不尊重。

  但他就是不喜歡,有的人就是閒不下來,徐銘就是這樣的人。

  「罷了,一把老骨頭,早點死也好,也好,總比活著受罪的好。」徐博沉默許久,還是看開了,人都死了,再惋惜又有什麼意義呢。

  索性讓自己心情好一點。

  「父親,陛下之前也去了一趟清河,除了巡遊田地外,就是為了告慰叔父。」

  劉欣對徐銘是很有好感,當然,清河徐家也是重點爭取對象,他們代表了整個冀州人士,如果徐旻願意的話,那整個河北之地就是盡在掌握。

  河北學子也會更加親近的。

  除了這方面之外,新帝也是真的佩服徐銘,當年他不過就是個御史大夫,但卻能讓王鳳一個大司馬大將軍感到棘手!

  是最開始和王家爭鬥的人,他需要表個態,拉攏那些同樣看不慣其行徑的人。

  「嗯,這倒是意料之中的,冀州那邊已經盡在徐旻那小子的掌控之中了,沅弟之前已經寄信過來了,整個河北其他勢力已經插不上手了。」

  徐博的表情很平靜,地方豪強勢力上就沒有比自己兩家更強的,冀州派、荊州派、淮南派和關中派是大漢朝中最主要的鄉黨勢力。鄉黨顧名思義,就是按照地域而報團的勢力,這些大臣幾乎都是政黨鄉黨兩層人份。


  畢竟出門在外,大家還是更願意親近老鄉。

  朝廷倒是還好,是政黨勢力占據主導,地方就不同了,鄉黨掌握了大部分土地和人口,本質上基層是由豪強構成。

  因為大漢是有避嫌的規矩的,一般情況下,地方太守都是不是本郡人,甚至連本州人都不是,需要頻繁調動。

  這就是為了避免鄉黨的出現,地方必須朝廷親自掌控才更加保險。

  徐忠徐旻就是意外,他們就是本地人,嚴格來說也不算,徐家的祖籍是在舞陽,勉強沒破壞規矩吧。

  大漢在基層其實已經是個空中樓閣了,中央的政令必須靠著地方豪強才能實施下去,當年武帝就不需要,可以肆意壓榨。

  現在不同了,河北和荊襄、淮南因為有徐家牽頭還好,涼州、幽州、并州就是完全本土豪強說了算。

  地方太守刺史都需要向他們妥協讓利才行,不然當不了幾年就只能被迫調走了,什麼都做不成,百姓只聽從豪強號召。

  之前兗州豫州也很嚴重,但因為之前王通張寧的物理超度已經規矩了不少。

  農民起義對豪強地主是毀滅性的,特別是那種純粹意義上的起義,沒有地主勢力參與。

  太上皇駕崩,對於國家當然是大事,劉欣回京第一時間就是為他準備葬禮,敲定諡號。

  廟號就算了吧,也沒有臉上廟號了,當年元帝都是頂著壓力上的,一個被逼下皇位的帝王就更沒有懸念了。

  再加上,當今聖上與他沒有父子關係,那就更加臉不紅心不跳。

  唯一有懸念的就是諡號了。

  目前,大漢沒有哪個皇帝上過惡諡,不管怎麼樣,就連元帝那種的都是美諡,最多最多就是平諡,比如哀、獻這些,就是表達了惋惜同情。

  著名的劉欣本人漢哀帝,漢平帝,都只是平諡而已,世人感覺可惜。

  可這位有點不一樣,太昏了點,本來沒什麼,大興土木,寵信妖妃也能硬著頭皮給個美諡的,可劉驁是被人趕下皇位的啊!原因是濫殺無辜。

  如果還敢給美諡,當之前的遊行不存在,那就是打太學的臉。

  文人當然物理上奈何不了你,可他們能從名聲殺死你!史書上肯定怎麼難聽怎麼來。

  元帝就是寵信宦官,導致史書評價一般,誰敢明著在官方史書上寫皇帝的不對呢?除了太學也就沒別人了。

  他們是真正的「言論自由」,怎麼議論都沒有問題,本來徐恭建立太學時也沒想到過這一步。

  可是越發展越不對勁,逐漸從一個官方性質的民辦機構,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官僚機構。

  漢武帝為了表示自己和老師的親近,將太學祭酒改成了太學令,地位得到了根本的改變,不再是位卑權重的官職,也是兩千石,與九卿地位等同,實際上後期可以媲美三公!

  只是這時候沒有實際意義的權力,沒什麼可多說的。

  而最核心的官員任免批紅權是康帝給的,本來的用意是表示對徐家的寵信,徐南是太學令嘛。

  結果隨著時間推移,太學官僚的運作,批紅權真正成為了太學的權力,而非是徐南一個人的,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勢力影響力扶搖直上,變成了連皇帝權臣都無法撼動忽略的可怕存在,運作的好,甚至能逼迫皇帝!劉驁退位後,太學的勢頭再度高漲。


  再這麼下去,恐怕連皇帝繼位都要他們點頭了,有點朝羅馬元老院方向發展的意思。

  雖然後面被及時叫停了,但影響力還是在的。

  「陛下,太上皇必須上惡諡!否則如何面對那些被摧殘至死的無數忠臣學子啊!倘若依舊上了美諡,那李博士的遊行不就變成一場笑話了嗎!」

  儒臣出身的太中大夫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太上皇的昏君之名已經徹底坐實,太學在輿論方面就沒有輸過。

  劉驁雖然沒到遺臭萬年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那封檄文傳唱的非常廣,甚至編成了童謠。

  皇帝劉欣沉吟片刻,道:「太上皇確實錯了,他殺陳相這等忠臣的確是我劉氏的大不幸。」

  「可他畢竟是先帝,元帝之子,宣帝之孫,康帝之玄孫,這樣一來,豈不是要打了諸位先帝的臉嗎?我大漢還沒有上惡諡的先例啊。」

  「朕覺得一個平諡就罷了,太上皇已經讓出了皇位,名聲掃地,史書記了濃墨重彩的一頁,這已經是最大的懲罰。」

  「何須再做這麼絕呢?」

  劉驁是他明面上的「父親」,如果上惡諡可能會背上一個不孝的罵名,之所以執意給元帝上廟號,也是劉驁懼怕被詬病不孝。

  「陛下不能意氣用事啊……」

  群臣開始紛紛勸諫了起來,以往至關重要的孝道,在太學法理面前就不怎麼重要了。

  其實不需要有這個擔心,太學負責修史,民間的影響也最大,如果順了他們的意,評價可能差嗎?

  歷史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陛下,臣以為,太上皇當上惡諡!因為他是傳統意義上的昏君,若是不施以懲戒,實在不合適。」

  徐博也帶頭說道,得到太學令站台,群臣勸的更起勁了,呈現一邊倒的局面。

  劉欣見狀,確定自己不會被罵後,才裝出悲憫的樣子道:「唉…雖然朕不希望如此,但正如諸位所說,無數忠臣的死亡需要一個交代。」

  最終,群臣商定諡號為「厲」,是為漢厲帝!

  諡法記載:「殺戮無辜曰厲;暴虐無親曰厲;愎狠無禮曰厲;扶邪違正曰厲;長舌階禍曰厲!」

  一個妥妥的惡諡,極其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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